19、第 19 章

作者:屋裏的星星
好些日子未曾下雨,午後的暖陽透過楹窗照進來,彷彿一剎間就驅散了嵩榕院堆積許久的晦暗。

  姜亦棠捻住糕點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她偏頭看向謝玉照,他穿了銀白色織錦長袍,廣袖細腰帶,衣襟遮住脖頸上的痕跡,在宮中來人後,他病好得很快,快到讓姜亦棠意識到,這次他甚至不需要在尚書府養兩個月。

  姜亦棠茫然地想,她和他少了那麼長時間的相處,離開後,他還會待她和前世一樣好嗎?

  姜亦棠也不知道,但她也不想謝玉照繼續病着。

  謝玉照見她又傻住,擡手去摸了下杯壁:

  “是不是茶涼了?”

  姜亦棠只是搖頭。

  她鬆了手,將桂花糕放在盤子中,然後垂下手,將下頜抵在案桌上,整個人都有點喪喪的,但桌子很硬,硌得她有點疼,她又忙忙擡起頭。

  一番動作令人發笑。

  不等姜亦棠覺得窘迫,有什麼東西從她袖子中掉了下來。

  她和謝玉照都垂頭去看,一個香囊靜靜地躺在那裏,姜亦棠慌得忙忙撿起香囊,想要將香囊藏起來。

  但謝玉照擋住。

  謝玉照將香囊拿起,握在手中,就這麼垂着視線看她:

  “給我的?”

  其實是的,但見到謝玉照後,姜亦棠又不敢承認。

  香囊她做得很用心,在頌桉苑的五六日中,她只做了這一個香囊,但針腳再細密,也擋不住它的布料只是簡簡單單的錦緞,可這已經是她能拿出的最好的緞子了,仍是配不上謝玉照。

  她想搖頭。

  但不等她動作,謝玉照已經低頭將香囊系在了身上,他腰上還戴了枚玉佩,被他順手解了下來。

  姜亦棠怔怔地看着,香囊和玉佩交錯時,都襯得香囊格外寒酸,和那個人格格不入,但即使如此,謝玉照也神情平淡地將香囊帶在了身上,彷彿只是一件平常事。

  姜亦棠欲言又止:

  “不好看的。”

  謝玉照擡眼:“阿離謙虛了。”

  話落,他將那枚玉佩推向姜亦棠。

  姜亦棠不解地看向他,謝玉照簡單地輕聲:

  “回禮。”

  姜亦棠錯愕。

  其實,她認得這枚玉佩,前世謝玉照就把這枚玉佩給了她,但不是現在,而是在他離開尚書府後。

  玉佩上有一個“照”字,前世時,他說:“阿離有什麼事,都可憑這枚玉佩去太子府找我。”

  況且,這枚玉佩本身價值,就值得三千兩,能夠在京城買下一座小宅子。

  她那個香囊拿去販賣,許是連一兩銀子都賣不到。

  拿這枚玉佩作爲回禮,好生奢侈。

  但謝玉照就這麼輕描淡寫地把玉佩給了她。

  姜亦棠拿着那枚玉佩時,覺得她佔了好大的便宜,糾結半晌,不等她想好要不要回絕,謝玉照又道:

  “總歸要給你的。”

  姜亦棠所有的糾結在這一刻頓時消失。

  因她忽然想起,前世謝玉照送了她好多東西,這枚玉佩僅僅是開始罷了。

  她沮喪地將玉佩收好。

  她沮喪得太明顯,謝玉照不得不問:“在想什麼?”

  “我都沒什麼好給你的。”

  她喪得又抵在案桌上,但有前車之鑑,這次,她用手臂墊在下面,直接趴在手臂上,下頜也不會疼了。

  謝玉照垂着視線看了她許久。

  只要她好好地待在他身邊,她要什麼,他都會給她。

  這話,謝玉照沒說出來,小姑娘很好哄的,他朝外喊了鬆翎。

  鬆翎從外面拎着個籠子進來,裏面站着個小鸚鵡,顏色十分漂亮,進來後就“殿下”“殿下”叫個不停。

  姜亦棠的注意立刻被吸引了過去。

  這是金陽鸚鵡,體型比一般鸚鵡稍大些,叫聲也高昂,羽毛更加豔麗,顯然被調.教過,進來說得一直都是吉祥話,但聲音很大,在安靜的環境中就有點吵鬧。

  謝玉照:“我病後,聽不得吵鬧,阿離若是不嫌吵,可否幫我養一段時日?”

  鬆翎偷偷地朝殿下看了眼。

  殿下一貫不喜鸚鵡或其餘鳥類,忽然,殿下讓他去尋一隻鸚鵡,找到後,殿下只看過一次。

  一直被宮人養着。

  見都不見,哪裏吵得到殿下?

  但姜亦棠不知道這些,她只知道謝玉照說得對,養病時的確需要安靜。

  姜亦棠望着鳥籠,杏眸中明顯有喜愛,頌桉苑只有三個人,平日格外冷清,若把這鸚鵡帶回去,也能添些許熱鬧,而且,謝玉照不是送給她,只是要她幫忙養些時日。

  姜亦棠立即搖頭:

  “我不嫌吵!”

  然而很快她又蹙眉,喪氣地說:“但我不會養鳥。”

  鬆翎笑着道:

  “姑娘放心,這鳥很好養的,只要姑娘給它備好水和喫食就行。”

  姜亦棠沒了擔憂,高高興興地將這差事應下。

  等姜亦棠離開嵩榕院時,一手鳥籠,一手鳥食,青粟迎到她時,都有點傻眼:

  “姑娘哪來的鳥?”

  姜亦棠如實說了。

  青粟和冬兒哪見過顏色這麼漂亮的鳥,都湊過來左看右看,挨個去逗鳥,鸚鵡格外神氣,自顧自地喫食,不搭理旁人,冬兒驚歎道:

  “貴人養的鳥都貴氣。”

  屋裏三人笑成了一團。

  翌日,姜亦棠再去嵩榕院,終於從鬆翎口中聽到姜安於的消息,他的傷還沒好,一直在偏房養着傷。

  說這話,鬆翎扯了下脣角,臉上的笑都顯得刻薄些許。

  鬆翎是不喜姜安於的。

  換句話說,除了姜亦棠,鬆翎對整個尚書府都有不滿。

  姜亦棠:“他的傷什麼時候能好?”

  鬆翎:“誰知道,也許殿下好了,他也就好了。”

  這話就差沒明擺着說,姜安於故意借傷躲着了。

  嵩榕院有太醫,也不需要姜安於,總歸是尚書府養着他,鬆翎懶得搭理,但也不願讓姜安於輕鬆地離開,就這麼提心吊膽躲着吧。

  姜亦棠只需要應付榮紛院,聽見這話後,就不再多問。

  謝玉照的氣色一日比一日好,嵩榕院的氣氛也高漲起來,有鬆翎他們在,其實嵩榕院不是那麼需要姜亦棠。

  但姜亦棠一日不來,鬆翎就得差人去問:

  “姑娘是不是有事耽擱了?”

  一來二去的,姜亦棠每日都得耗一段時間嵩榕院中。

  每次來,她就抱着書窩在那裏看,她識字,但讀的書少,看得懂話本,再高深就很難理解了。

  但謝玉照這裏沒有話本。

  謝玉照也沒有讓鬆翎去搜集話本,而是讓鬆翎去找了初學者的書,讓姜亦棠每日看着。

  不算好看,但也能打發時間。

  倒是碟子的糕點一直在變,偶爾換成棗糕,或是蜜餞,一日一個樣,讓姜亦棠每日期待的都不是見到謝玉照,而是明日會有什麼點心了。

  平靜的日子沒有很久,這日,姜亦棠從嵩榕院回來,青粟告訴她:

  “柊瑔苑鬧得可厲害了。”

  姜亦棠一頓,柊瑔苑住的是姜霜鳶,這段時間一直沒有消息傳來,她都快忘了這個人。

  姜霜鳶落水後,一直在柊瑔苑中養着。

  乍然聽見姜霜鳶的消息,姜亦棠還有點懵:

  “怎麼個鬧法?”

  青粟輕哼:“就嚷着讓陳家姑娘推了她,讓老爺替她討個公道,說夫人和老夫人不疼她了。”

  她能有什麼本事呢,來來回回就這些話。

  姜亦棠:“然後呢?”

  “老夫人和夫人這次狠了心,一定要讓二姑娘好好學規矩,讓廚房把柊瑔苑的膳食標準都降低了,說是如果二姑娘的規矩一日學不好,一日就不許出柊瑔苑。”

  青粟說得幸災樂禍,但姜亦棠卻覺得骨子裏都生寒。

  姜霜鳶平日中在府中多得勢?

  府中彷彿上下都寵慣着她,任她刁蠻,由她欺負庶女,打罵下人都是平常。

  但她只是得罪了將軍府的嫡女,而且她還算得上是受害者,府中只顧責備姜霜鳶規矩不好,壓着她學習規矩,但沒有人想替她討個公道,也沒人會聽她說委屈。

  除了夫人會去柊瑔苑看望,其餘平日中疼愛姜霜鳶非常的人都不曾沾過柊瑔苑。

  一夕間,姜霜鳶在府中的待遇截然不同。

  哪怕只是暫時的,也讓姜亦棠意識到這府中上下的薄涼和冷血。

  姜霜鳶鬧了三日,彷彿也看出了府中的態度,終於消停下來。

  轉眼七月過去,進了八月的上旬。

  正是桂花期,而嵩榕院中的謝玉照也終於養好了病,消息稟進宮中,聖旨很快下來,讓謝玉照遷回東宮。

  嵩榕院歡喜一片,鬆翎臉上的笑都真切了許多。

  一直傷着的姜安於也終於痊癒,但沒有人關注他。

  八月初三,是謝玉照搬離尚書府的日子,聖上安排了許多宮人來接他,這一日,尚書府格外熱鬧,又彷彿格外安靜。

  謝玉照立在尚書府門口,他身穿一襲由上等雲錦製成的月白色衣裳,袖口和衣領用金線滾邊,腰封本該墜玉,但如今那裏只有一個簡單的香囊。

  他的病剛好,脣色極淡,身姿也顯單薄,但四周所有人都垂着頭,不敢朝他看去。

  數十個宮人恭敬地垂頭等着,一頂馬車停在尚書府門口,禁軍持刀立在四周,排場甚至用鋪張奢靡都不夠來形容,尋常人可用不了禁軍護行,但謝玉照神情淡淡,對四周人視而不見,他只靜靜站在那裏,再單薄的身子也透着些許冷冽。

  他沒有走,而是轉身看向尚書府內,彷彿在等什麼人。

  姜昃旼今日散朝後,就立刻回府了。

  現如今,他不着痕跡地掃了眼四周,沒看見三女,就猜到了殿下在等誰。

  鬆翎和衛笠對視一眼,衛笠隱晦地搖頭。

  都快辰時了。

  往日,這時姑娘都到了嵩榕院,今日殿下離開,姑娘難道不來送送殿下嗎?

  而此時的頌桉苑,主僕三人忙成一團。

  青粟:“哎呦,冬兒快別管那隻鳥了,去打水來!”

  冬兒應了聲,趕緊將鳥籠放下,跑去打水。

  去送謝玉照,是姜亦棠早就決定好的事情,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昨日嵩榕院收拾時,謝玉照指着牀頭的桂花結,讓鬆翎收起來。

  鬆翎沒收,而是道:

  “殿下病好了,這屋裏所有的物件都得焚燒。”

  就怕有人貪婪,再得天花傳染。

  姜亦棠也忙忙道:“你喜歡,我再送一條給你,這條不能要了。”

  她這話一出,謝玉照終於不再堅持。

  她昨日回來得晚,編桂花結費了許久時間,今日醒來,才發現睡過了。

  姜亦棠不斷看着外間天色,急得要跺腳,苦着臉說:

  “完了!完了!”

  她甚至沒有梳妝,一點粉黛都沒擦,一根玉簪把青絲攏住,她就拎着鳥籠和昨晚編好的桂花結,跑出了頌桉苑。

  府門口,鬆翎見時辰越來越晚,不得不上前:

  “殿下,時辰不早了。”

  謝玉照沒有說話。

  鬆翎瞧了眼天色,心中着急,恨不得自己去把姑娘請來。

  就在這時,所有人都聽見尚書府中傳來一陣腳步聲,哪怕沒看見人,衆人也聽得出,來人一定是跑來的。

  謝玉照擡眼看去,在被竹林遮擋住的遊廊上,終於有個身影出現。

  她氣喘吁吁地一路跑來,玉簪都快攏不住青絲,有點狼狽,但臉頰染着緋紅,跑到謝玉照跟前才停住,她來不及喘勻氣,就對謝玉照說:

  “我起晚了。”

  說不清是解釋還是委屈。

  謝玉照垂着視線看她,冷冽褪盡,一點點溢出溫和,他說:

  “不晚。”

  只要她來了,就不會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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