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密林中的白衣女人
田合市,有個安踏縣。
它在大夏北邊,屬於溫帶季風氣候。
冬天一到,就下大雪,雪片跟鵝毛似的直往下飄。
還颳大風,風裏帶着雪呼呼地吹,老人口中的白毛風就是指的這種天氣。
這天兒冷得邪乎。
就算是個身強體壯的大男人,要是不把自己裹得跟個糉子似的,不到幾個小時,保準兒能凍成一根直挺挺的冰棍,硬邦邦的都能當撬棍使。
正值暴雪過後,天和地連一塊兒,啥都是白的。
往遠處瞧,幾道裹着綠皮襖、戴着氈帽的身影慢慢走來,在平整似鏡的雪地上,印下幾串凌亂腳印。
“隊長,我餓,想喫飯了,我想喫熱氣騰騰的火鍋,還有鍋包肉,如果再能來點酸菜血腸......嘶,想想我都走不動道!”
百里胖胖拖着步子,思緒早已飄向遠方,眼眸中滿是憧憬。
“你別叫我隊長,我不是你隊長!”
隊伍最前面,列艱難前行的林七夜,緩緩擡起手,揉了一把凍得滿是冰碴子的眼睫毛,只感覺眼神裏都快沒有了光。
累,太累了。
現在他才明白蘇言有幾句話是說的真對啊,‘好人誰特麼當隊長’,‘勸人當隊長,天打雷劈!’。
一個隊裏,隊長不但需要操心喫喝拉撒,還得規劃住宿行程,還要關心隊友的身體、心理健康,24小時不打烊的那種,簡直就不是人乾的活。
如果運氣不好,趕上隊友還有幾個不確定因素,那這隊長就更難做了。
比如身後這個大胃王!
準備了三天的伙食,他一頓就給造沒了,導致安卿魚只能在茫茫雪地中四處捕獵,昨天晚上差點讓東北虎給拖走。
再瞧瞧隊裏那個雙腿齊根而斷的殘疾人,在雪地裏滑板也用不了,還得大家輪流揹着他,這就很離譜!
林七夜心若死灰,感覺自己承受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
沙沙沙
正在這裏,安卿魚滿身冰碴子,踩着積雪從後方斜插過來,在林七夜期待的眼神裏,將兩隻肥碩的野兔交到他手裏,喘氣道:
“打到兩隻野兔,夠今天吃了,而且我碰巧遇到了一個獵戶,向他問到了正確的前進路線。”
還是安卿魚靠譜啊,沒有你我可怎麼活啊......林七夜提着野兔差點喜極而泣。
安卿魚歇了一會兒,在雪地上畫了個圈,然後認真給林七夜解釋:“我們現在確實是走岔路了,本來一直往正北方走就能找到安塔護林局,那是當地守夜人駐守的位置,但現在我們走的路線偏了大概30度,得調整方向,再往回走二十公里左右。”
曹淵揹着熟睡的蘇堅強走了過來,看着地上的簡易地圖問道:
“護林局那裏可以補給到食物嗎?總靠着捕獵也不是辦法。”
安卿魚點了點頭:“護林局與縣城之間通車,我們可以派兩個人搭車去採購物資,幾個小時就能採購齊全。”
林七夜聞言,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裏原始森林遍佈,荒無人煙,再加上大雪封山斷了信號,讓他們足足迷失了兩天的方向,沒想到一不小心都多走出去20多公里,好在有安卿魚糾正了路線,否則還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
林七夜一想到這,瞅着曹淵背上那蘇堅強,氣就不打一處來,要是這個傢伙在,憑他的八卦圖怎麼可能走錯路?
可倒好,這貨拍拍屁股撂挑子就回滄南了,整個一見色忘義的玩意兒,徹頭徹尾的人渣!
林七夜黑着臉囑咐:“曹淵,挖個坑把他埋了吧,省着揹着還累。”
曹淵臉上擠出一絲苦笑,默默接過野兔,熟練地開始生火烤肉。
繼續走下去,其他人憑藉着意志或許還能堅持,但百里胖胖那圓滾滾的身子,此刻估計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再不喫點東西,真怕他會撐不住。
真到了那個時候,誰能背得動這麼大一個胖子!
掃出一片空地,烘乾地面積雪,幾人圍坐在篝火旁,享受今天的第一頓飯。
安卿魚趁着休息空檔,將問來的消息仔細整理後,彙報給林七夜:“七夜,有一件事先前我並不當回事,但今天遇到的那位獵戶說的煞有其事,我開始覺得有些蹊蹺了。”
林七夜點了點頭:“你儘管說,我們一同分析。”
“你還記得我們在火車上時,遇到了幾位本地人講故事,說起我們現在所處的這片原始叢林,以前經常鬧鬼?”
“那不就是一些民俗鬼故事嗎,有什麼問題?”
安卿魚看了他一眼,有些興奮地說道:“應該不是鬼故事,而是確有其事。”
正在分食野兔的幾人動作同時一僵,緩緩擡起頭來看向安卿魚,百里胖胖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往曹淵身體前面擠了擠,用曹淵的身體擋住背後黑暗的原始森林。
“爲什麼這麼說?”林七夜摸了摸發涼的後腦勺。
“因爲那位獵戶給我講了個故事,我覺得他不像是說謊。”安卿魚的眼睛在篝火的襯托下,忽明忽暗,他幽幽到來:
“那獵戶名叫二疤子,他家祖祖輩輩都在這片土地上,靠着打獵維持生計。從他爺爺那輩起,便立下了一條雷打不動的規矩——嚴禁踏入這片原始森林打獵。
“相傳,這片森林宛如一座巨大的墳場,埋葬了無數死者,由於某種神祕莫測的磁場作祟,那些亡者無法往生極樂,反倒會化作活死人,永遠徘徊在這世間的這一隅,只能靠着‘找替身’才能投胎做人。
找替身,
——死人找活人,也就是‘替身’,以便自己能夠轉世投胎。
安卿魚微微一頓,目光掃過眼前聚精會神的幾人,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接着緩緩講道:
“有一年,二疤子的媳婦生了個孩子。偏巧趕上大雪封山,獵物變得極爲稀少,打不到好的獵物就沒辦法換錢,眼瞅着媳婦沒了奶水,孩子餓得哇哇直哭,二疤子心急如焚,實在沒了辦法。
“他一咬牙,便結伴着縣裏另一個獵戶,一同進了這片原始森林,兩人約定好,互相照應着進入林子打獵三天,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絕不放棄對方。
“這片林子不愧是物產豐富、無人踏足之地,真可謂是棒打狍子瓢舀魚,兩人收穫滿滿,漸漸地也放鬆了警惕。
“然而,不出意外的話,意外就要來了。”
安卿魚神色愈發興奮,眼神充滿着無限的求知慾,說道:
“到了第三天,兩人在林子裏突然迷了路,這對於一個經驗豐富的老獵人來說,按道理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可兩人偏偏就迷失了方向。
“就在這時,不知爲何,和二疤子一起的那兄弟突然像瘋了一樣,嘴裏喊着什麼‘婆娘’‘仙子’,一頭衝進了密林深處,二疤子緊追慢趕,可還是把他追丟了。
“但二疤子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儘管心中充滿了恐懼,也沒有忘記那句‘絕不放棄對方’的承諾,他硬是在林子裏找了三天,皇天不負有心人,到了第三天傍晚,他終於看到了自己兄弟,兄弟似乎很高興,遠遠都能聽到他歡快的笑聲,二疤子跑近一瞧,嘿!只見兄弟正揹着一個穿白衣服的女人,那女人整個身體都趴在兄弟的後背上,根本看不見臉。”
“二疤子雖然覺得這一幕十分詭異,但打獵的漢子骨子裏都帶着幾分血性,他一邊跑一邊喊,追了上去,就在他伸手一把抓向兄弟的時候,趴在兄弟背上的女人忽然直起了腰,緊接着,半根脖子緩緩轉了過來......”
百里胖胖縮了縮脖子:“你先等一下......什麼叫做半根脖子轉了過來?”
安卿魚頓了一下,眼神變得明暗不定,聲音低沉而緩慢地說道:“因爲......她沒有頭啊。”
咯咕——。
咽口水的聲音響起,幾人同時打了個冷顫,怔怔地看着安卿魚。
嗚嗚嗚嗚——!
狂風呼嘯,發出詭異如同嚎叫的呼嘯聲,篝火搖擺,將安卿魚的臉照得忽明忽暗。
就這麼安靜了好一會兒,還是百里胖胖最前扛不住,他擡手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咧開嘴乾笑一聲,滿不在乎地擺擺手:
“嘿喲,這故事一聽就是編的,沒有頭......這怎麼可能嘛!我一聽就知道是瞎扯的,你一定是被獵戶騙了!”
“我倒覺得是真的!”百里胖胖身後人說道。
百里胖胖臉色一僵,怒視曹淵:“曹淵你胡說八道什麼,你憑什麼說是真......”
他話說一半,卻發現曹淵正疑惑地看着他,而且身體早就挪到了林七夜身邊,七夜身邊坐着沈青竹,沈青竹身邊坐着安卿魚。
......那麼現在,我身後的人是誰?
呼~一口冷氣吹在了他的脖子上,幽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因爲我也沒有腿啊......”
“嗷!嗷!嗷!嗷——!”
百里胖胖嘴脣連抖數下,張了張嘴,嗷的一聲就躥了出去。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蘇言你個牲口,胖胖你醒一醒,醒一醒啊,沒有鬼,是蘇言在嚇你!”
林七夜一邊罵罵咧咧,一邊黑着臉去按百里胖胖的人中,好不容易纔把他按了起來。
百里胖胖慢慢睜開眼睛,看着狂笑的蘇言,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差點喜極而泣。
......只要沒有鬼,怎麼都行!
看他都快嚇尿了,蘇言趕忙上前安慰:“都已經是特殊小隊了,連這點......”
話音還沒落下,蘇言猛地一愣,就見百里胖胖雙眼大睜,呆滯地看着他身後的密林,整個人一動不動。
透過他大睜的眼瞳反射光,蘇言看到了密林的一棵樹上,倒吊着一個......無頭的白衣女人。
幽冷陰森的聲音忽然在身後緩緩響起:
“月牙彎彎照白骨。”
“鬼火幽幽引魂路。”
“血燈籠,紙錢舞。”
“阿姐牽我過冥湖。”
“妹妹莫看水中樹。”
“枝上掛滿人皮鼓。”
“嘻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