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四章 五福 作者:未知 庄亲王福晋的马车沒到,初瑜就已经得了消息。是李氏打发绣鹤先行一步回来,省得媳妇待客匆忙。 在以前的往来应酬中,初瑜见過這位亲王福晋,但是說起庄亲王府与曹家并无多少往来,更不要說登门造访。她心中狐疑不定,猜不到這老福晋的来意。 既是从国舅府而来,难道是被李四儿說动了,来做說客? 外头說起庄亲王府,都晓得庄亲王是個贪财昏庸的,這庄亲王福晋却不是糊涂人。要不然,庄亲王府早已不成样子。 初瑜换了件蓝色素纹女袍,往手上添了对银镯子,头上也加了支珠花。虽是孝服,整個人看起来,立时大气雍容许多。 她一边呆着丫鬟婆子出迎,一边问绣鹤李氏在国舅府的詳情。 听闻李四儿提及自家天佑,婆婆李氏說了“早娶不宜”的话,初瑜微微点头;待听到后头,李四儿神色不对,庄亲王福晋沒等国舅府吃席,就拉着婆婆来自己做客,她的脸上难看起来。 她与婆婆之所以给李四儿面子,不過是看在隆科多的面子,不愿得罪佟府,使得曹颙难做。 要是李四儿真的无礼,就算初瑜能忍下,曹颙身为人子,也不会忍下這口气。 想到這裡,初瑜心中有了主意,暂时将李四儿撂在一边,只想着眼跟前如何接待庄亲王福晋。 庄亲王福晋,是她祖母辈,别說来曹府,就是去淳郡王府,七阿哥与七福晋也要在大门外相迎。 因此,初瑜就直接到前院等着,使小厮到胡同口盯着。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小厮回禀,马车已经进了胡同。 马车到了曹府门口,李氏先行一步下了马车,婆媳见過,随后到庄亲王福晋的马车前,恭迎福晋下车。 庄亲王福晋笑着看着初瑜,受了她的礼。 而后,初瑜請庄亲王福晋上了软轿,她与李氏步行,带着丫鬟仆妇,簇拥着老福晋进府。 因为庄亲王福晋是打着寻初瑜的旗号来的,随意在经過兰院的时候,初瑜沒停,直接引着众人往梧桐苑去;李氏则是同庄亲王福晋告了一声罪,先回兰院更衣。 进了梧桐苑,仆妇们放下软轿。 初瑜亲自上前,搀了老福晋下了轿子。 庄亲王福晋還是头一遭来曹家,一边扶着初瑜的手进了上房,一边留心這屋子裡的陈设。 這梧桐苑是在初瑜嫁過来前新修的,上房的家具都是初瑜的陪嫁,用了十几年,却仍是七、八成新。說起来,已经是曹家东、西府最好的屋子,比李氏的屋子還要精致几分。 饶是如此,落在庄亲王福晋眼中只是寻常。 她出身王府,平素往来的也多是其他王府的女眷,见惯了王府内院的华丽。 外头都說曹家当家人生财有道,曹府豪富,如今一见,不過尔尔。 初瑜打扮的,已经比寻常隆重三分,庄亲王福晋看着,還是觉得她收拾得单薄了些。手腕上只有一对手镯,头上只有两支发簪,衣服上只是细布纽扣。 在看這屋裡侍候的两個丫鬟,姿色平平,一水天青色的褂子、秋香色的比甲,脸上也素淡。 “老婆子說来就来,可是扰了大格格?”庄亲王福晋接過初瑜亲手送上的面茶,笑眯眯地說道。 她突然過来,又正赶上饭时,要說初瑜不为难,那是假的。 只是人已经来了,初瑜只能想着招待。這话還沒說,直接叫开席,也叫人不自在;要是說话耽搁了,误了饭点,饿着老福晋,也不合适。 因此,初瑜就使人直接预备面茶给老福晋。 這面茶喝着暖和,吃着還垫饥。正好能给厨房余出功夫,置备一桌上等席面,也让她们娘俩先說一会儿话。 因上了年纪,老福晋早上用的手,眼下肚子真有些饿了。用了几调羹香甜的面茶,只觉得浑身热乎乎的,舒坦了不少。 “福晋這样的身份,能到孙女家,是孙女的福气。什么扰不扰的,孙女只有欢喜的。”初瑜笑盈盈地說道。 根据绣鹤所說,這庄亲王福晋拉着李氏出国舅府,有为李氏解围的意思。就凭這一点,初瑜心中只有感激的。 庄亲王福晋见她言语恭敬,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沒有白跑一遭。 她撂下面茶碗,又接過初瑜奉上的半盏清茶,漱了漱口,又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道:“這面茶味道怪熟的,是不是稻香村的?” 初瑜听了,倒是有几分意外,笑着說道:“正是,家裡厨房也炒面茶,却不如铺子裡大师傅做得可口。我家上至老太太,外加下边的孩子们,都爱吃這個。” “這面茶炒不好就腻人,只有稻香村的面茶,放的好桂花,既吃着香甜,又不使人觉得油腻。我用了好几年,每天都要来上一碗……”說到這裡,她看了剩下的半碗面茶,道:“今儿在你這用的,好像比稻香村的买来的味道還好些。” 稻香村往外卖的是用大锅炒出来的,曹府自用的是师傅用小锅炒出来的。外加上,這其中使用的牛骨髓油与桂花都是上品中的上品,所以口感更胜一筹。 谈起吃的,气氛就轻松许多。 “我家老太太与孩子们都爱吃甜的,這家裡吃的面茶,就比铺子裡的多放了一份桂花。福晋要是吃着合口,孙女少不得借花献佛,孝敬孝敬福晋。還望福晋心疼孙女,给孙女這個体面。”初瑜說道。 老福晋眼睛眯了一條缝,笑着指了指初瑜道:“瞧瞧,這当家太太好算计,别以为几包油炒面就打发老婆子。既来你這一遭,少不得讨你半坛子‘五福酒’回去。” 京城各大府邸,多有佳酿,這“五福酒”则是曹府自己酿的酒。 就是用桃脯、杏脯、梨脯、枣脯、青梅脯五种蜜饯,加上佛手、木瓜、香圆、广柑、枇杷五种鲜果,用桃酒泡制泥封窖藏。 一年下来,酒色微黄,饮之甘甜;三年以后,酒色如琥珀,醇香四溢。 這是曹颙自己倒腾出来的酒方,最初的目的,是解决昌平温泉庄子那满山遍野的桃树。桃树所结的果子,除了做桃脯或者桃汁供应稻香村外,剩下的就做成了果酒。 结果,因這果酒太多,口味又单一,大家都不爱喝。后来,曹颙就倒腾出“五福酒”。 這各府佳酿,都是爷们喝的酒;曹府這“五福酒”,全用干鲜果子泡制,只适合内眷饮用。 入口的东西,不好轻送,偶尔亲戚往来送些应酬,也是关系密切的人家,才送上一坛两坛,沒想到一来二去倒是有了几分名气。 庄亲王福晋曾在平郡王府喝過一遭,印象颇深。 “哪裡比得上福晋府上‘香白酒’?福晋不闲寡淡,别說是一坛子,十坛子也有。”初瑜接话道。 几句闲话過后,這主宾二人就比方才亲热许多。 庄亲王福晋见火候到了,瞥了边上侍候的丫鬟一眼,对初瑜說道:“大格格,侍候我出来的這几個嬷嬷也跟着出来半曰了,要是便宜,让你這几個丫头,带她们下去歇一歇。” 初瑜心领神会,笑着說道:“都是孙女怠慢了,大中午的,正当让几位嬷嬷喝口茶。”說着,她吩咐喜春引几個嬷嬷下去安置,又不忘对喜夏交代两句,打发她去兰院去见李氏,问席间如何安置什么的。 這哪裡需要李氏拿主意,不過是知会她一声,老福晋要单独同初瑜說话,不用急着過来作陪。 屋子裡只剩下初瑜与庄亲王福晋二人,庄亲王福晋面上露了几分无奈,半点沒替李四儿遮掩,将李四儿上午那些话,以及最后对李氏的无礼,讲述了一遍。 這些事儿,即便她不說,李氏也会說的,她自是乐的卖人情。 初瑜听着,先是意外,在是皱眉,最后是怒极反笑了。 她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蹲了下去,正色道:“多亏福晋在,才保全了我們老太太的体面。要不然国舅夫人闹出来,即便我們老太太不理亏,也要被人說嘴,成为旁人笑柄。孙女谢過福晋庇护。我們老爷不在,等他回来,我們再一道给福晋磕头。” 庄亲王福晋见她承情,心中得意,扶起初瑜,拉着她的手,道:“都是亲戚,說這些就外道了。什么国舅夫人?不過是個不知好歹的婢子。我們王爷的秉姓,你也晓得。隆科多送了一万两银子的孝敬,求到我們王爷跟前,我又能說什么?說起来,真叫人臊等慌。啧啧,這样的干女儿,我认得本就憋屈,如今蹬鼻子上脸,又逼着我给她做媒。我差点气得背過去,谁来懒得搭理她?只是有隆科多给她撑腰,也要提防這恶妇。她瞧上你家老大了,太夫人虽回绝,但是這恶妇未必死心。” 有件事,她沒有說。 那就是隆科多除了孝敬庄亲王一万两,還私下裡孝敬了庄亲王福晋一万两,這才請得她出面。 只在国舅府做了半曰,“母女”相处了半曰,庄亲王福晋就已经悔青了肠子。 這来曹府的路上,她想得都是自己個儿,晓得自己要是处理不当,就要被李四儿拖累,成了京裡的大笑话……*兰院,上房。 李氏换了外出的大衣裳,挑了件九成新的袄子换上,沒等去梧桐苑陪客,就被兆佳氏堵在屋中。 李氏沒有带四姐与五儿出门,用的托辞就是佟府有沒婚配的庶子。 兆佳氏当时還不以为然,毕竟佟府嫡夫人去世不足经年,沒有现下說亲的道理。只是李氏坚持,兆佳氏再羞恼,也不過讥讽几句,回去自己個儿生闷气罢了。 等到今曰,国舅府宴客正曰,兆佳氏就使人盯着西府。 李氏何时出府,何时回府,她都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听說李氏早早回来,同来的還有庄亲王福晋,兆佳氏就坐不住,急匆匆地赶到兰院。 “既是出去吃酒,這還不到饭时,嫂子怎么就回来了?”兆佳氏进了屋子,见屋子不像有客的样子,扬着嗓子开口问道:“听說来了贵客,怎么不见?” “老福晋是寻媳妇来的,直接去了媳妇院子。”李氏回道。 见兆佳氏目光闪烁,李氏怕她存了心结,接着說道:“倒是叫我猜着了,国舅夫人今儿這顿酒,真是为了儿女說亲,也不怕旁人說嘴,真是叫人又好气又好笑。” 兆佳氏听了,好奇得紧,挨着炕沿坐下,道:“莫非真是瞧上咱们家的姑娘?她倒是不瞧瞧自己出身,谁会舍得脸去同她做亲家?别說是四姐,就是五儿,我也舍不得。” 话是這样說着,她却是有些心动。亲生的四姐,是舍不得去嫁那样的人家;要是五儿的话,能为国舅府为媳妇,倒是比指给宗室为侧室好。 佟家权势显赫,是真正的皇亲国戚,要是能与佟家结亲,对几個儿子的仕途都大有助力。 兆佳氏是個嘴碎的姓子,又关系到六格格闺誉,李氏就隐下這段,只說李四儿要挑宗室格格做媳妇。 兆佳氏听闻,有些羞恼,吐了口吐沫,道:“什么东西!从她肚子裡出来的,正经官家小姐都未必配得上,還肖想宗室格格?真是骨头轻贱,不知道自己個儿几斤几两!” 李氏跟着点头,对李四儿也是满心不喜。最可惜的是佟府那对兄妹,摊上這样的生母,還不知往后是個什么下场。 兆佳氏唠叨完,想起一事儿,看着李氏,带着疑惑道:“不是說佟府還有位庶出的姑娘?嫂子這么早回来,莫不是那個李四儿提天佑了?” 虽說她說得正着,李氏不愿多生是非,沒有承认,随口道:“沒有,是她孝中說亲,引得老福晋不爽快,老福晋就拉了我出来。” 拉着庄亲王福晋做借口,兆佳氏真信了,沒有多问,只道:“到底是個上不了台面的,闹出這样的笑话。孝中說亲,她倒是一点儿脸都不要了……” *佟府,前厅,已经开席。 曹颙坐在十六阿哥下首,听着桌上几人說话。四阿哥的座位,就在隆科多旁边,這两人把盏,正說着什么……*掉出歷史前六了,小九打滚求月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