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水第七步
“宋玉，我怎麼感覺我頭髮有點亂。”
宋玉隨意地掃了一眼，搖了搖頭，接着轉過身撫平剛剛被袁斌拉出來的衣服褶皺。
飛行艦停在了墜頂訓練基地的跑道上，在基地軍官的指令下，三十名少年跳下來後站成了一排，然後摘下了自己的手腕上的終端，放到了前面的信號屏蔽箱中封存。
細小的“嗡嗡”聲在風聲裂裂之下讓人難以辨析，但是宋玉在遞交終端時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個微型移動攝像頭的所在，它像一隻眼睛懸停在宋玉的前方，正對着他的方向。
宋玉很難把那麼小的東西和成千上萬人的關注聯繫起來，至少光看着這個攝像頭，並不會讓人有自己在被注視着的真實感。宋玉來之前曾想象過很多方法幫助自己無視這個東西的存在，而現在他覺得那些心理建設都用不到了，事實上，許多時候他害怕的，可能只是他設想中的東西。
封存終端後，宋玉伸手預備接過基地軍官遞來的特製終端，卻發現對方的手在空中停滯了幾秒，宋玉望向對方，就見到面前蜜色肌膚身材高大的軍官一臉通紅。
“你身上是什麼味道。”
身上飄香這實在是有些引人遐想，加上基地裏常年見不到亞人女人，所以年輕的軍官忍不住紅了臉，只是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嚴肅和威嚴。
宋玉對於這種話已經有了下意識的反應，他迅速從制服口袋裏抓出了一小把的橘子攤在手心。
“報告！是橘子味，我比較喜歡喫橘子。”不假思索地說出口後，宋玉保持着這個姿勢站定，他想到自己的同伴們都站的器宇軒昂目視前方，只有自己在這裏接受盤問，忍不住有些彆扭，於是努力把臉板的更加冷硬。
“咳，我知道了，把橘子收回去吧。”軍官臉上紅暈未減，轉身站回自己的位置後，將學生們重新列隊，帶着他們進入了基地內部。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墜頂訓練基地非常之大，領路的軍官將三十名學生分配了宿舍後，調出了一份地圖，上面的地域被紅綠兩個顏色標準着，只有綠色的部分是宋玉他們可以隨意進出的。
那軍官離開之前，似乎是往宋玉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後對着衆人說道：“開放區食堂不供應水果，如果你們有需要的話，可以聯繫我。”
晚飯前的時間都是自由安排的，少年們整理好了內務，開始加好友拉羣聊，一掃之前的沉穩之色，每個人臉上都帶着掩飾不住的興奮，他們討論着自己面對那些攝像頭的緊張，超乎尋常的關注起自己的髮型和穿着。
袁斌也一樣，他走進自己宿舍後關起門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鏡子前，迫切的想知道剛剛展現在攝像頭前的自己是什麼樣子。
“可惡，我就說我頭髮亂了。”
一切收拾好了以後，袁斌就去了宋玉的門前，敲了許久的門都不見有迴應，想了片刻，便猜到對方去了基地的訓練室，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樣，等到晚餐在食堂遇見宋玉的時候，對方又是一身戰鬥服，頭髮都還是半溼的狀態，這也是袁斌願意承認自己實力不如宋玉的原因之一，宋玉應該是他見過最努力的人了。
“晚飯後還要開賽前會議。”
酣暢淋漓的訓練讓宋玉的煩躁和汗水一起蒸發了，他朝袁斌點了點頭：“我知道。”
宋玉的終端收到了通知，晚上除了賽前會議，他們還需要錄製一段選手的個人採訪，他估算自己今晚可能沒有時間訓練，所以才利用下午的間隙跑去了訓練室，確保今天的訓練沒有被落下。
“每年的選手個人採訪都差不多，比如爲什麼選擇機甲啊，最喜歡的偶像啊……說起這個，宋玉，你看過之前的訓練大賽嗎，有沒有關注的選手？”
宋玉還未回答，袁斌就自己接了下去：“去年的冠軍刑銳，你看過他的比賽沒有，那真的是不可置疑的天才。你有沒有覺得‘刀鋒’這個名字很熟悉，那就是他的訓練賬號，據說他感興趣的所有項目，都在訓練軟件上排在了第一名……”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也不是所有。”不給袁斌自顧自說下去的機會，宋玉迅速擡起頭，非常嚴謹地糾正道。
袁斌不愧是訓練大賽的忠實觀衆，將晚上採訪的問題猜中了七七八八，當宋玉坐在封閉無人的隔音室裏，看見了對面光屏上打出的問題時，竟是下意識地想到了刑銳的名字。
事實上，前幾天宋玉纔在寢室裏打開對方去年的比賽視頻，只是那時他被卡德利弄得心煩意亂，還沒等到刑銳出場就把視頻關了，對於對方的印象還停留在原書中的描述以及自己牀頭桌前的那串分數上。
如果問的是宋玉最想擊敗的對手，那刑銳一定首當其衝。
……
聯盟的宣傳部曾經做過一次調查，發現最不容易引起家庭電視主權爭端的節目，就是一年一度的新生訓練大賽。明明滿屏幕都是型男，但是完美滿足了男人女人和亞人的各自需要。幾乎不分性別年齡職業，只要人們有設備連接到觀賽通道，就都可以在這個節目上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據說，聯盟監獄會在比賽播出的這段時間裏加大管理力度，因爲每年因爲支持的奪冠人選不同，經常會引發羣體性的暴力事件。
當然，刑銳參賽的那一年似乎並沒有發生這樣的問題，如果有記者願意去聯盟監獄做一次採訪，他們一定會發現，刑銳在那裏的支持度遠比在普通民衆中的支持度高，大概因爲他好戰不羈的性格偏離了人們對軍校生的一貫認知，反倒得到了另一批人的青睞。
總而言之，新生訓練大賽的口碑讓它獲得了全網最優質的資源，但是也慣出了史上最懶惰的主辦方。除去媒體的自發宣傳外，軍聯對於這個比賽的宣傳已經不上心到了極點，除了半個月前的通知外，其餘什麼都沒有，就連介紹選手和賽程的先導片都是在比賽當天才放出來，但就是這樣無視觀衆的作風，反而再一次無聲強調了軍聯以及新生訓練大賽的獨特地位。
在智能剪輯的幫助下，軍聯的賬號終於趕在凌晨發佈了先導片，那時的華二區早已陽光明朗，童歡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時不時地望向講臺，發現班主任並沒有注意到臺下時，就打開終端點進了今年的觀賽平臺，結果還沒等他點開視頻，就感覺一陣疾風襲擊了他的腦門。
“童歡，在底下看什麼呢？”
童歡眼見班主任走下了講臺，手忙腳亂的想要關閉終端上的頁面卻沒能成功，被班主任一把抓住了手腕。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看什麼呢連課都不聽……”班主任往童歡的終端上望去，正在童歡以爲自己要被罵時，卻聽見他的語氣一變。
“先導片終於放出來了嗎？”
最終，原先的文化課被臨時改成了觀看視頻，童歡看着站在自己旁邊滿面紅光的班主任，突然想到了對方去年剛送走了一個畢業班，似乎因爲教學成果優秀，工資被連升了幾檔。
該不會又是和那個宋學長有關吧……
童歡託着腦袋，慵懶地看着畫面掃過一張張年輕的面龐，然後在下一秒立刻坐直了身子，動作與旁邊的班主任極其一致。
“這就是你們上一屆的學長，以有史以來第一名的分數考上軍聯的宋玉，也是當年我班上的學生！”
童歡已經聽不見班主任在說些什麼了，他看着屏幕上俊美的少年攤出手，一抹鮮豔的亮橘色躺在他的手心上，襯得他手腕更白。少年回答完對面軍官的問題後抿緊了嘴脣，明明面無表情，雙眸冷若冰雪，但少年臉頰上的淡紅出賣了他此刻緊張的心情，顯得整個人秀色可餐。
童歡情不自禁地用手按住胸口的位置，試圖平復自己加速的心跳，他不斷在屏幕上尋找那個少年的身影，攝像頭好像聽見了他的渴望，總會把畫面切到少年的身上，但是又很快在下一秒移開，似乎以捉弄屏幕前情竇初開的青澀學生爲樂。
一堂課的時間並沒有很長，下課鈴響起後，班上卻沒有一個人站起來，班主任也一直站在教室的後面沒有出聲，望向屏幕的樣子就像是在注視自己的兒子，這裏的異常顯然吸引了其他班的學生，他們從窗戶邊走過時往裏面瞄了一眼，然後就停下了腳步，很快窗臺的位置就被圍住了，下節課的老師撥開堵住門口的學生一臉疑惑地走了進來，在看到前排被放大的光屏時，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還有多久才結束？”
“沒多久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那就看完吧，省得你們在課上心不在焉的。”
說完他就把教案放在了講臺上，走到了後排，與童歡的班主任並肩而立。正如剛剛回答的學生所言，先導片已經接近末尾，大約過了十分鐘，宋玉作爲最後一個被採訪的選手再次出現在了屏幕上。
問題與先前其他人的問題沒有什麼不同，但是教室裏教室外都非常安靜，所有人都耐心地聽着這個少年的回答。
當他被問到對這次比賽結果的期待時，童歡感覺那雙黑色眼睛帶着勢不可擋的力量透過屏幕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會拿下第一的。”
軍聯的天之驕子們即使對欲揚先抑沒有什麼興趣，也會在公衆面前保持謙遜，所以對這個問題更多的答案就是“會盡力而爲，不留遺憾”之類的，即使有人做過類似的回答，也沒如他這般篤定，這不像是少年對比賽的期待，更像是他對自己和他人的承諾。
同一時刻，二年級的某個角落，窩在一起埋頭看終端的少年們忍不住激動地高呼起來，彷彿已經看到宋玉奪冠的樣子，狄興一腳踹上了面前的桌子，高喝着“給老子安靜”，一羣人這才滿臉通紅地重新縮回去，把滿身的激情壓縮進自己緊繃的肌肉中，繼續聽着宋玉後面的回答。
與他們不同，雖然童歡自看到少年的第一眼起，就對對方充滿了好感，但是憑良心說，在三十個學員中，宋玉既不是身材最健碩的，也不是接觸機甲時間最長的，他給童歡最深刻的印象，還是那個捧着橘子紅着臉的漂亮少年，因此，聽到宋玉對第一名的勢在必得後，比起熱血激動，童歡心裏更多的是擔憂，唯恐對方現在期待太高，把話說的太滿，以致於後面受挫。
就在童歡思考着這些時，他耳邊傳來了老師們小聲交流的聲音。
“作爲老師，恐怕最幸福的時候就是看着他們前進吧。”
“是啊，我很慶幸當初他沒有聽我的勸說放棄這條路。現在我相信，他可以走得更高更遠，走到我想象不到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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