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憐憫
看見一灘黃色的液體就這麼再次流在了那條本來就髒得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紙尿褲上,秦宇的眸子裏似乎有什麼東西被點燃了。
他想到了自己。
那一年，他因爲不願讓唐潛去給自己參加家長座談會，結果謊言被拆穿後，受到了對方前所未有的苛責。
他被捆綁在一張黑色的皮革牀上,嘴巴被毛巾緊緊地堵着,身上接着電極一次次地忍受電擊的折磨。
終於在他的屈服之下，他才被獲准放了下來,後來去衛生間的時候,他痛苦看到自己的內褲上已經多了一小灘水漬。
秦宇搖了搖頭,目光中卻有一絲奇異的憐憫,他看着喉嚨裏嗚嗚作響卻始終說不出什麼的唐潛,低聲地說道，“你大概從沒想過自己會有今天吧當初你那麼對我，看來今天果然是有報應的。”
唐潛猛然一怔,他費力地扭了扭頭,雙眼漸漸睜開，看着對自己露出如此憐憫表情的秦宇，他的心裏到底是多了羞愧，還是懊惱，自己一時也弄不清楚了。
過了會兒，那名護工才從外面慢悠悠地回到，他拿着秦宇支付的豐厚工資去外面的餐館裏好喫好喝了一頓,然後給唐潛打包帶回了一份濃稠的白米粥,因爲他發現讓唐潛喫得太稀了對方就會不停地失禁在尿布上，喫得太好了又會積起大便，只有濃稠的白米粥喝了既管飽，又能減少對方的排泄,當然他可不會一次喂一碗粥給對方，每次小半碗就夠了，這一頓沒喫完了，放在病房角落的冰箱裏，明天熱一熱再餵給那個形如癱瘓的老頭子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你是誰”護工雖然是收的秦宇的錢來照顧唐潛，可他自己並不認識秦宇。
看見一個西裝革履，一副精英打扮的年輕人站在病牀前，還抱開了那老頭的被子，好像和這傢伙很熟似的。
“你是照顧唐潛的護工”秦宇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對方手裏裝在塑料碗裏的白米粥，輕輕皺了下眉。
“是啊，你又是誰請你讓開啊，這個病人是我看護的。”護工可不希望會有別的人來接手這份美差，當即就不爽了起來。
“呵呵，我是誰誰給你錢，我就
是誰。”秦宇忽然提高了嗓音，“滾。你被解僱了。”
護工看着氣勢逼人的秦宇，吞了吞口水，只好小心翼翼地放下碗，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這件事幹得不厚道，可是誰叫這個僱主對這個病人是一副不關心死活的樣子呢既然僱主都不在意這個傢伙的生死，那麼自己又何必幹得那麼賣力。
不過他還真是沒想到，那個通過中介一言不發僱傭了自己，也從不來探病的僱主居然會是這樣一個年輕男人，而對方眼裏對自己的憤怒又不似是對牀上那個傢伙毫不關心，果然，家事最是麻煩啊
等那護工離開了，隔壁牀病人大爺的親屬忍不住走了過來。
“小夥子，你怎麼會請那種人啊我們真是都看不過去了”
秦宇看着眼前一臉慈祥的大媽，一肚子火也不好發出來，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解釋道，“我之前出國去了，家裏這邊的情況不瞭解，實在沒想到”
“唉，人中風了得好好將養，好起來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小夥子，我多問一句，牀上這位大爺是你爸爸吧”
大媽看到生病後的唐潛頭髮花白，人又消瘦，一下比實際年齡老了太多，居然直接把對方叫做了大爺。
唐潛躺在牀上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他知道秦宇最厭惡的就是被人誤會自己是爸爸，他有些害怕秦宇會不高興，可是卻沒法讓那個大媽閉嘴。
秦宇轉頭看了眼神色慌亂的唐潛，輕笑了一聲。
“算是吧。”畢竟大庭廣衆之下，秦宇也難得多做解釋，反正嘴上說說而已，他的心裏又不是這麼認爲，這麼多年過去了，有些東西其實他也不是那麼在乎了。和這個男人愛恨糾纏了這麼久，
算是吧大媽還沒聽過這樣的回答，爸爸就是爸爸，哪有什麼算是的。
“那個護工對你爸爸可真是不好啊，這些天，我們就沒見他給你爸爸喫過什麼，也就偶爾喂幾口那種沒營養的白粥。那小子嫌輸液太慢麻煩，給你爸爸把輸液的速度調快了好多，那滋味可不好受呢。你現在回來了，可要對你爸爸好點，我們這裏有多的雞湯，你也給你爸爸喝點吧。”
大媽絮絮叨叨地把這幾天的所見所聞地告訴了
秦宇，他們一開始以爲那個護工是唐潛兒子，也不好說話，今天正主來了，自然有一番想要叮囑對方的，既然住在一個病房，那麼也是緣分，看見病人受苦，他們這些家屬也是不忍的。
大媽說着話，已經用保溫盒的蓋子盛了一碗熱乎乎的雞湯遞給秦宇。
“謝謝阿姨。”秦宇自己也看不過唐潛都病成這樣了還喝那種沒營養的東西，他接了雞湯放到一旁，當務之急倒不是先給唐潛喫飯。
大媽也看出秦宇對唐潛身下那一灘穢物的無奈，這間病房裏照顧得好點的病人誰也不會弄得這麼髒，也就這位了
“先去打水給你爸爸擦擦身子然後再給你一張紙尿褲吧，多翻動翻動下身子，他再這樣下去會長褥瘡的。”
大媽也不忍心再責備從國外回來的秦宇，她熱心地教導起了秦宇應該怎麼照顧唐潛，雖然她並不知道這個躺在病牀上的男人以前是誰，和秦宇之間又有着怎樣的恩怨愛恨，但是人已經病到了這個份上，旁人除了同情與憐憫之外也別無所施了。
“嗯，我就去。”秦宇看到唐潛一直彆着頭，從對方有些發紅的脖根，他也知道這個曾經一度那麼強勢的男人肯定恥於如今着下身躺在牀上任人擺佈。他替對方蓋回了被子，拿了病牀下面的一個塑料盆就去了病房內部自帶的衛生間。
打開淋浴之後，秦宇放了半盆溫水，卻不知那塊毛巾是唐潛的。
好心的大媽又走了進來，這些天她也是看到唐潛怎麼被照顧的，那個護工根本就沒有好好清洗過對方那張毛巾，擦臉用它，擦桌子，甚至是擦唐潛的口水什麼都用它。
“拿去用吧，我老伴有多的。”
“啊，謝謝。”秦宇面帶感激地接過了一張嶄新的毛巾，他走回了唐潛的身邊，然後又掀開了被子，親自替對方擦拭起了身體。
“嗚嗚”唐潛嗚嗚啊啊地叫着，嗓音裏好像帶了哭腔，只可惜他現在大半個身子都不能動，只有右腿能稍微動彈一下。
大媽也知道這個病人非常好強，估計對方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當着人的面被兒子清理下身吧。
“沒事的，誰沒個生病的時候呢他是你兒子嘛，兒子照顧爸爸天經
地義的。”
大媽安慰着情緒慌亂的唐潛，絲毫沒有注意到秦宇的神色也變得不太好看。
把唐潛下面稍微擦拭了一下，秦宇還是覺得太髒了，估計回頭得專門好好洗洗才成，屏住呼吸他替唐潛拿掉了那塊髒得不像樣子的紙尿褲，然後在櫃子裏翻找出了一條新的給唐潛穿上。
做好這一切之後，他這才稍微鬆了口氣，將被子蓋了回去。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秦宇擦了把手，看了眼面色還漲得很紅的唐潛，冷冷地反問了他一句。
唐潛張大嘴喘着氣，他回答不了秦宇，但是他的心裏的確不是滋味。
“今晚你在這裏再住一夜，我回頭諮詢下醫生，如果沒問題就把你接回家裏來吧。”
唐潛眼睛一瞪，他微微擡頭望着秦宇，左側的嘴角因爲激動而有些抽搐，又流下了一絲唾液。
“既然是你非要我做你的監護人，那麼你現在一切都只能聽我的。就像當年，我一切只能聽你的一樣。很公平是不是”
秦宇理着袖口站了起來，他說話的時候沒有看着唐潛，但是言語之間卻是一股快意。
唐潛現在這個樣子的確很慘很可憐，他的心裏也不是沒有一絲同情與憐憫，但是與此同時，隱祕的快意亦是難以隱藏的。
作者有話要說要搬回家去了秦宇也不會那麼快就完全轉變的甚至偶爾還會黑化一下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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