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蓮笙

作者:南山有臺
楊坤接了何湛密令,在這次計劃中負責救出送到阿托勒的女人。在阿托勒營地濃煙滾滾的時候,他就率領一小股精兵潛入,將那些花娘帶出營地,送回雍州城。

  他處理好一切事宜,正整兵回營地的時候,一個士兵偷偷跑過來,壓低聲音跟他說:“救錯了個人。”士兵跟楊坤指了指,楊坤順着他指的方向一望,就見一個美少年蹲在樹影裏,身上披着姑娘的衣服,半露的雪背比女子都要細膩,只是上頭全是青紫的鞭痕。

  他抱着膝蓋瑟瑟發抖,柔美的眼睛裏泛着淚光。

  楊坤大惑:“這是怎麼回事?!”

  “我見他也在帳子裏,以爲是何大人派去的女子,就順手帶回來。誰知道是是個男的。這真不能怪我,他長得跟個女娃娃樣。”

  楊坤安撫道:“沒事兒,交給我吧。你去點兵,帶他們先回營。”

  楊坤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蹲在美少年的面前,說:“你別怕,我是玉屏關東營的副將楊坤。你叫什麼名字?是阿托勒的人嗎?”

  少年抱着胳膊,擡起滿是淚痕的臉,柔弱的目光裏帶着警惕,看了楊坤一會兒,他才啞着聲回答道:“我叫蓮笙。我是靖國人是柯拔呼耶將我買過去的。”

  “那你家在哪兒?我把你送回去。”

  蓮笙眼淚一下涌了出來,哭着求楊坤:“您別把我送回去,求您了!我爹還會把我賣過去的,阿托勒的人打我!我好怕”

  楊坤見着這人哭,徹底慌了,結結巴巴地勸道:“哎我不送,我不送。不是,你別哭啊”

  “我認識你們你們何大人!他見過我的,他見過我的你讓他救救我,救救我。”

  何大人還能有哪個?不就是何湛嗎?

  當時天色已晚,楊坤不敢貿貿然造訪衛淵侯府,只得先帶着蓮笙去客棧住了一宿。夜裏這個小孩子還怕,不敢一個人睡覺,非要跟楊坤一起睡,夜裏一邊哭一邊將自己的悽慘的身世告訴楊坤,提到柯拔呼耶,蓮笙更是哭得肝腸寸斷,泣不成聲。

  他哭得楊坤一夜沒睡好,第二天一大早,楊坤就將他帶到了衛淵侯府。

  何湛是同寧晉一起來的。

  寧晉圍在何湛身邊問:“晚些時候去看戲怎麼樣?”

  何湛說:“主公決定就好。”

  他踏入正廳,看見等候多時的楊坤,臉上的笑意更盛:“你沒回營嗎?怎麼過來了?”

  楊坤起身跟寧晉和何湛行禮,回道:“事情已經安排妥當。只是,末將從阿托勒軍營裏帶回了一個人,他說他認識裴之。”楊坤將蓮笙拉到前面。

  來之前,楊坤給蓮笙買了套新衣服。蓮笙可能還穿不大習慣,束手束腳地站着,眼下有顆小淚痣,看上去尤爲妖媚,像個玉雕的人。

  蓮笙怯怯地看着何湛:“何何大人。”

  何湛擡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略略思索,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你是柯拔呼耶身邊的那個小寵兒。”

  蓮笙臉色漲得通紅,上前握住何湛的手,就順着跪了下來:“是是他抓我過去的,何大人救救我,我不要回去了。求求您,你若不收留我,我一定會死的求求您,我不想死”

  寧晉微微皺起眉。

  楊坤見蓮笙又在哭,低低說了一句:“裴之,這孩子實在可憐,你看你方不方便?侯府這麼大,總能有他一口飯喫。”蓮笙家中只有一個嗜賭成性的爹,他爹爲了去賭錢,竟把自己唯一的兒子賣給阿托勒人,根本不顧蓮笙的死活。這麼小的孩子,又長着一副好皮囊,丟下他,簡直就是逼他上死路。

  何湛蹲下/身,與蓮笙平視,一邊用袖子擦着蓮笙臉上的淚,一邊問:“你真想留下來?”

  蓮笙重重地點點頭,白皙的手抓住何湛的袖口:“我我可以給何大人當牛做馬。”

  “好孩子。”何湛捏了捏蓮笙的小臉。

  寧晉沉眸說:“孤的侯爺府不缺下人。”

  何湛起身對寧晉說:“正好臣的身邊缺個研墨的人,就將他留下吧。臣會把他調到南閣子去,不會叨擾到主公的。”說罷,又看了眼蓮笙:“長得真好看。”

  楊坤鬆着氣笑道:“太好了!蓮笙能由你照看,我就放心了。”

  寧晉:“”

  很好。

  從一開始他就討厭楊坤,楊坤也從未辜負過他的討厭。

  楊坤與寧晉何湛道辭後,就騎馬回軍營覆命了。

  何湛一直將楊坤送到府門口才算罷,何湛握住蓮笙的手,拉着他溫聲問道:“你叫蓮笙,是嗎?哪個蓮,哪個笙呀?”

  “蓮花的蓮笙笙是笙歌的笙。”

  寧晉擋住何湛的路,語氣極爲不耐煩:“叔不是說要陪孤一起去看戲嗎?”

  何湛纔想起這茬兒,轉而問蓮笙:“你想去看戲嗎?”

  蓮笙很怕寧晉,直覺告訴他這位是個大煞神,絕不能招惹。他本能地往何湛身後躲了躲:“我我留下好了。”

  “臣想帶他先去南閣子逛逛,今日難得休沐,就不陪着主公了。”得了個陪着玩兒的,何湛心情大好,衝寧晉匆匆行禮,就牽着蓮笙往後院走。

  很好。

  原來陪着他就是例行公事,帶着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子四處玩纔是何湛休沐想幹的事。

  寧晉一時竟不知是拿楊坤開刀,還是直接拿這個小子開刀。

  蓮笙長得像個精緻的女娃娃,平日裏又乖得過分,府中的下人見了都很喜歡,總喜歡捏捏揉揉他嫩嫩的小臉,逗弄蓮笙玩。

  蓮笙的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說話特別甜人心,不久就跟府上的人熟稔起來。

  何湛將承宣使的瑣事推給下面的人去做,平日裏不會再跟以前一樣忙碌。他一閒下來,也不知道做什麼,成天帶着蓮笙四處跑,有時候還帶着他出府亂逛。

  這些行徑傳到寧晉耳朵中,讓他陰沉着一張臉,在堆積成山的摺子前端坐了一上午。

  寧晉東翻西翻,終於在最底下找到一張彈劾何湛的摺子,一看尾處落着的是“於常豐”三個字。

  寧晉以前從不覺得於常豐能這麼得他歡心。

  他將摺子一扣,當即喚了人傳何湛到書房來。

  何湛翻着袖口,優哉遊哉地進來,手中還握着一隻編了一半的草蚱蜢。

  “參見主公。”

  寧晉擺着臉,將手中的摺子往書案上一扔,身子往後靠住椅背,說:“叔要給孤一個解釋。”

  何湛疑惑着將摺子拿起來,細細看了一遍,臉上漸漸浮現出笑容來:“荒於政務驕奢,淫逸,唔啊!沉溺男風?!嘖嘖嘖不錯不錯,於常豐的文采的確不錯,尤其是最後這‘小懲大誡,以正綱法’八個字,字字誅心。”

  何湛由衷地開心,因爲寧晉信他,纔會將於常豐的摺子給他看。

  何湛將摺子扣在書案上,緩緩傾身,揶揄地看向寧晉:“說臣荒於政務、驕奢淫逸,臣認;沉溺男風麼,臣也認。主公覺得,該如何小懲?”

  寧晉捉住何湛的腰帶就將他扯近,一手扣住何湛的頸部,就親了上去。何湛並不怎麼好受,這吻裏頭頗有懲罰的意味。

  寧晉移開脣,額頭抵着何湛的額頭,說:“小懲大誡。”

  “小懲有了,主公要臣大誡什麼?”

  “離那個蓮笙遠一些,孤很討厭他。非常討厭。”

  何湛笑了聲:“不誡荒於政務?不誡驕奢淫逸?”

  “一切有孤在,叔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何湛覺得寧晉很有做昏君的潛質,這個潛質就被他一不小心挖掘了出來。

  何湛脫開他的掌控,理了理衣袍,撿起不小心遺落在書案上的草蚱蜢,說:“小懲也懲過了,主公要沒有別的事,臣就荒於政務驕奢淫逸去了。”

  瞧何湛這副放蕩不羈的樣子,寧晉哪裏肯放他走?他衝出來就截了何湛的去路,拽着他就給按到書案上。他手勁不大,卻剛好能制住何湛:“叔想荒於政務驕奢淫逸的話,在這裏不好麼?”

  何湛沒有生氣,調笑起寧晉:“你可剛剛因沉迷男風罰了臣。”

  寧晉從容地扳過何湛的臉,望進他的眼睛裏,說:“沉迷孤可以,其他人不行。”

  寧晉手扶上何湛的腰:“爲什麼留下那個小子?”

  何湛:“長得挺好看的,賞心悅目。”

  寧晉:“真心話?”

  何湛彎着脣,反問:“不是嗎?”

  寧晉的心彷彿被紮了一下,緩緩放開手。何湛直起身,回頭就看見寧晉怨怨地瞪着他。

  何湛半坐在書案上,失笑道:“不過是個孩子罷了。”

  寧晉說:“孤說了,孤討厭他。”

  “恩這件事,臣會順着主公的心意去處理的。”何湛抓起書案上的一個摺子,舉到寧晉面前,“韓廣義的摺子,上頭還有將軍印,是玉屏關出了事?”

  寧晉聽何湛會順着他的心意,心中大悅,手勾住何湛的腰帶。他也沒多想何湛爲何會突然關注起玉屏關的事,答道:“阿托勒咽不下那口惡氣,近日騷擾靖國邊境,現在韓廣義已經跟阿托勒交過幾次手了。相信過不了太久,會有一場大仗要打。”

  “主公會怎麼做?”

  “韓廣義擅長對付阿托勒,讓他去做就好。僅僅是阿托勒的話,不足爲懼。”

  何湛止住他亂摸的手,說:“那主公繼續看摺子,臣這個草蚱蜢才編了一半。”

  “叔留在這裏,好不好?”

  何湛最受不了寧晉這樣說話,立刻繳械投降。他仰頭親了親寧晉的嘴脣。何湛甚少有這樣主動的時候,寧晉更加愉悅,可不等他再多嘗一口,門口傳來一聲突兀的瓷器碎裂的聲音。

  “大大人”

  不速之客是蓮笙。他愣在那裏好幾秒,趕忙低下頭,不敢再去看,慌慌忙忙地將地上的碎片撿起來。瓷片扎到了他的手指,疼得他小聲尖叫着縮回手。

  “傷到手了?”何湛皺着眉離開寧晉身側,走到蓮笙面前,將他的手翻過來察看。

  蓮笙驚恐地往後,一下癱坐在地上。他擡頭看着從後面徐徐跟上來的寧晉,嘴巴微張,已經嚇得全身僵硬。

  “你你們”

  寧晉說:“誰準你來書房的?”

  “大夫說何大人最近內裏火氣旺,奴奴給何大人送銀耳羹。”

  寧晉從齒間擠出兩個字:“下去。”

  蓮笙哪敢再多待,東西也不動了,爬起來就跑。

  何湛不動聲色地站起來,半倚着門,看着蓮笙落荒而逃的方向,說:“你看你把這孩子給嚇得。”

  “孤也被嚇着了。這小子被你寵得,連孤的書房都敢隨便闖。”

  何湛張開雙臂:“來,別怕。三叔抱。”

  寧晉被他這句話撩撥得臉紅心跳,拉住他的臂彎就捉他進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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