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鞭笞

作者:南山有臺
原本何湛是不用去上早朝的,沒想到晌午,宮裏來人宣何湛入宮。

  來宣旨的宮人似乎是寧晉的人,警惕地環顧四周,宮人附在何湛耳畔,將宮中的情況悉數告知。

  今日早朝的第一本參得就是嵐郡王,大理寺卿秦方將嵐郡王素日裏的大錯小錯,成文的不成文,統統揪出來。

  原本景昭帝只是安安靜靜地聽着,直到大理寺卿將嵐郡王在大鷹旗購置兵火一事的鐵證呈上,景昭帝終於微皺眉頭,龍顏不悅。

  嵐郡王沒想到睿王一派竟會先下手爲強,一時口不擇言,直說此事是有人要陷害於他,並將昨晚寧晉率兵圍嚇嵐郡王府一事稟給皇上。

  睿王沉定道:“郡王不解釋購置兵火一事,卻要告本王一個私自調兵的罪狀。看來郡王是想讓本王與父皇之間心生嫌隙,其居心叵測,實在令本王惶恐。”

  原本不輕不重的話,叫景昭帝一聽,意會到嵐郡王一方面購置兵火,一方面意圖他們父子離心,如此難道是想要“顛覆朝權”嗎?

  嵐郡王惹景昭帝惱得不輕,說了幾句重話後,下令讓左右將嵐郡王押入天牢,靜候發落。

  原本是大勝的局面,誰知嵐郡王到最後竟拼了個魚死網破,還想博得一線生機。

  他在朝堂上呼天扯地,如同鬼哭狼嚎:“臣忠心可鑑,不過是捉住某人的把柄,卻被如此陷害!如今就算皇上疑心臣,臣也要將實情說出來!”

  嵐郡王將他得知的消息一併抖出,一句“何湛的母親原本是長公主身邊的婢女瑛娘,父親乃是時任鹿州郡守的孟元德”將在場所有人震得不輕。

  當年孟元德因向廢帝進獻仙丹一事而被召入京,機緣巧合之下與剛剛離宮待嫁的瑛娘結成連理。不料孟元德知曉自己身世後,將鹿州拱手讓給姜國,更名謝驚鴻,叛逃到姜國去,還成爲了姜國的三府總督。

  瑛娘不肯離開,可她當時身懷六甲,無以爲計,走投無路之下只能去求助於寧華瓊。寧華瓊念舊日情分,收留了瑛娘。在這之後沒多久,瑛娘難產而亡,當時的寧華瓊剛剛因失了第二胎,故將瑛娘其子收爲養子,賜姓爲何,名爲湛,而且一直瞞着他的身份。

  所有人都以爲何湛是寧華瓊的親生兒子,卻不想他只是一個落入鳳凰窩的野雞。

  “這個人正是當今太師,承忠國公爵位的何湛!敢問皇上,這樣的人如何能承襲爵位?如何有資格爲我靖國效力?上樑不正下樑歪,謝驚鴻是叛國賊,何湛在靖國位極人臣,說不定心中正打着跟他爹一樣的主意,意圖瓜分我國土地。罪臣剛剛查出這件事,如今大理寺卿口口聲聲要治臣的罪,未免太巧合了些!”

  端坐在一側的寧右冷笑了聲:“好一個‘說不定’!郡王不僅要挑撥父子,還要挑撥君臣?太師自小在忠國公府長大,靖國予他的是生恩,太師感念於心,身先士卒,曾以己血肉之軀爲父皇擋箭,如此,你一個‘說不定’,就要往太師頭上安叛國的罪名。”寧右死死握住扶手,怒聲說:“嵐郡王,你好大的膽子!”

  景昭帝眯了眯眼。

  嵐郡王驚得冷汗直流,原本他就沒做好萬全的準備,如今寧晉將他壓制住,逼得他臨時起意,將此事抖出,妄圖以此挽回局面,卻不想竟將自己置於如此劣地。

  他伏地高呼:“臣所言句句屬實,絕無挑撥之意。”

  景昭帝沒有再議何湛身世的事,只問了句:“秦愛卿言你私自在罪臣符世明那裏購置兵火,你認,還是不認?”

  “...臣...臣知罪。臣當時只是覺得...”

  景昭帝沒有再聽他解釋,揮揮手,令人將嵐郡王關押至天牢,等候再審。

  嵐郡王的鬼哭狼嚎很快就消散在天際之間,原以爲這件事算是平息了,不想在早朝末尾,景昭帝宣何湛入宮,顯然是要問一問他關於謝驚鴻的事。

  寧晉的人將此事告知他,何湛只覺得可笑,雖然時間線有點不太對,但這頓打倒是沒少。

  文武百官在場,景昭帝含糊其辭地問了問何湛,何湛皆一問三不知。

  問詢沒有結果後,景昭帝令何湛站到一側,繼續同百官議政,硬是將早朝拖到暮色沉沉,最後峯迴路轉,以何湛玩忽職守的罪名發落了何湛。

  赤身鞭笞三十,立即執行。

  簡直是無妄之災。

  文武百官退朝後,如同洪流一樣涌出大殿,何湛被左右兩個太監推着,一路推到午門外。

  這一路走得格外艱辛,他能聽到那些人的竊竊私語和指指點點,一瞬間還以爲又回了前世那種窘迫的境地。秦方爲了避嫌,沒有敢跟過來看他。

  聽父皇下令後,寧右急着求情,卻得景昭帝一記眼刃,他知自己再求情,只會讓三叔受更多的罰,隨即閉了口,擔憂地看着何湛的背影,說跟上不是,不跟上也不是。景昭帝下朝後就傳他到御書房去,寧右連看一眼何湛的機會都沒有。

  鞭笞三十,三叔如何能受得了?

  何湛卻十分坦然,知道他必須得受着這場無妄之災。

  何湛褪去上衣,跪在午門前,擡眼就看見巍峨的宮殿玉宇。官員魚貫而出,經過一側時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多是“賣國賊”“叛國”“圖謀不軌”的字眼兒,何湛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這麼多年,臺詞也不見有個新鮮的。

  說新鮮的,還真有——“可憐”、“窮奢極欲”、“人品極差”、“行爲放蕩”。

  何湛:“......”

  呦呵。落井下石的還真不少。

  執鞭子的小太監將鞭子扔給另外一個小太監,尖着聲音說道:“國公爺,別記恨雜家,是朝上的人看您不順眼。皇上念着您勞苦功高,這才只罰了您三十鞭。爺,您磕頭謝恩吧!給雜家打!”

  毒辣辣的太陽烤得何湛背脊生熱,他聽着鞭子抽裂長空的聲音,心臟一點一點收緊。

  孃的,要是他不怕疼,該有多好?

  落下的鞭子被一隻手迅猛地抓住。寧晉將鞭子一扯,冷着眼看向太監:“你敢?!”

  何湛沒想到寧晉會在大庭廣衆之下爲他出頭,心中大驚,低聲急道:“臣玩忽職守,理應受罰。臣謝過王爺的好意...”

  僅僅是接了這一鞭,寧晉掌心中間就磨出血痕來,可見這用了十足的力道。他不敢想何湛受了這等鞭笞後,身上該會是怎樣的景象。

  “當初是本王舉薦忠國公,父皇怪罪,本王責無旁貸。國公爺的這三十鞭,本王替他受了!”

  太監哪兒敢打睿王?哆嗦着一雙腿說:“王爺,您別讓奴才難辦...這可是皇上的命令。”

  “若是父皇怪罪下來,本王一人承擔。”他二話不說脫下外袍,露出精壯的肌肉,薄脣都快抿成了一條線。縱然要受鞭刑的人是他,可寧晉站在那兒,卻像足了睥睨天下的王者:“打。”

  “萬萬不可!”何湛也顧不得禮節,上前捉住寧晉的胳膊,壓着聲音說,“寧晉,不許胡鬧!”

  寧晉對他笑了笑:“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去一旁等我,聽話。”

  他將何湛推到一邊,似乎不將那奪人性命的鞭子放在眼中,沉沉重複道:“打——!”

  小太監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將手中的鞭子握得緊緊的,最終決定按照景昭帝的旨意去執行這場鞭刑。

  他對寧晉不敢下死手,即使是這樣,足足三十鞭下來,寧晉背上已經是血肉模糊。

  何湛背脊僵直地立在不遠處,看見寧晉輕輕皺起的眉頭,一雙手死死地握住。

  受夠三十鞭,寧晉如失掉所有力量一般跪下來,面對他的小太監忙慌移到一側。

  何湛去扶他,寧晉卻拂開他的手。寧晉看向森森宮殿深處,喃喃了一句:“此次是兒臣舉薦失察,兒臣定將此次教訓謹記於心。”

  是他不夠狠毒。

  倘若他能像何湛殺死賈燦那般利落地解決掉嵐郡王,何湛不會落到如此艱難的處境。

  何湛陪寧晉回到睿王府,特意請了青霄來爲寧晉看傷。小太監心裏還是忌憚睿王的,沒敢真打他,傷勢的確觸目驚心一般,但未傷及根本。

  從前只要何湛在側,寧晉再小的傷口也會哼唧幾聲,見何湛擔心,寧晉總會心情大悅。可這次他連吭都沒吭一聲,何湛反覆問他疼不疼,他還安慰何湛:“不過是小傷。”

  何湛咳血的事後,寧晉才意識到一件非常嚴重的事——他的三叔是有可能突然消失的,沒有任何徵兆,任他手忙腳亂,都無法阻止“死亡”。

  他嘗過這樣的無力感,那種即使萬分擔心卻束手無策的感覺,所以寧晉不想再讓何湛爲他憂心。

  青霄遞給何湛一方手巾,讓他擦擦額頭上的汗:“國公爺不必擔心,比起你來,師兄當真算個好病人。”

  今年氣候有些反常,未入三伏天,外頭的天氣已是酷熱,往外頭一站就會汗流浹背。可儘管是這樣,何湛的後頸一陣陣發涼,額上卻是汗水不止,手中握着生涼的玉,也鎮不住慌亂的心。

  “叔,過來。”

  寧晉低啞着聲喊了他一句,青霄示禮退下,何湛將滾騰的熱氣掩在門外,慢悠悠地走回牀邊,苦笑道:“臣失職,不想連累到主公。”

  寧晉全是悔恨:“倘若這件事讓叔去處理,或許...不會如此。”

  何湛搖搖頭:“怎麼會?”牽扯到金釵館,何湛關心則亂,或許不會立刻察覺到其中的異樣來,不會像寧晉這樣奪得先機。寧晉已經做得很好了,無奈何湛身上的確流着謝驚鴻的血。

  假如何湛知道嵐郡王會以他身世一事發難,他肯定會比寧晉做得狠,狠到能立即奪他性命。可寧晉終是不同的,他多年來於玄機子門下修道,手段再如何冷厲,心中始終都懷仁懷德。

  不像何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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