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藏情
可走了沒多久,何湛就發覺有人跟着他。他將人兜到拐角處,伸手就將那人從黑暗中抓出來,定睛一看,正是鼎資堂的小太監。
小太監哆哆嗦嗦,不敢相信太師竟會有這樣好的耳力,他有些功夫在身,而且已經很小心了,不想何湛竟還能發現。
不及何湛審問,他就發現自己身體有些異樣
難以啓齒的異樣
要是這時候他再發覺不出什麼,他這麼多世真是白活了!
“王八蛋!”何湛低罵一聲。
小太監趕緊求饒道:“奴才...奴才只是聽吩咐辦事...何太師...”
何湛咬着牙將小太監劈暈,扔到花叢中去,他扯了扯束着脖子的內領,跑往太醫院的方向。半路他的腿開始發軟,眼前混沌不清,臉上如同燒了紅雲,卻是連走都走不動了。
他倚着冰涼的假山,大口喘着粗氣,希望以此可以清醒一點。
夜色沉得厲害,似乎要從天上壓下來,濃雲將天上的星和月全部遮住,周遭尋不到一絲光亮。何湛將身藏在假山一側,心惱寧恪居然會使這樣卑劣的小手段,從不是他一向的行事風格。
他爬都爬不到太醫院去,只得倚着假山坐下,試圖恢復些體力。
雨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何湛索性脫了外袍,讓冰涼的雨祛掉肌膚上的熱度。
模模糊糊中,他聽到有人喊:“三爺?三爺您在這兒嗎?”
來得人是寧晉放在宮中的小太監,何湛住在東宮後,是他一直在旁服侍。見何湛一直未歸,他以爲何湛是被困在雨中,方纔出來尋,循了一路才循到這裏來,風燈都快要被雨吹散了,卻也尋不見他。
何湛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啞着聲音應了句。小太監驚得踱着小碎步就跟着聲音的方向跑過去,擡起燈籠一看,微弱的燈將何湛慘白的臉照得尤爲詭異,差點給他嚇飛魂。
“三爺!”
何湛連回應都沒有力氣迴應,小太監身板小,硬是將何湛扛上背,歪歪斜斜三步一晃地將他送到偏殿去。他不確定何湛這是怎麼了,見何湛藏在假山裏,也沒去太醫院,小太監也不敢貿貿然叫太醫來,只能偷偷叫了個人去找睿王。
要是何湛醒着,一定要給這個小太監清亮的兩巴掌——你真不愧是寧晉的手下!
東宮偏殿說是偏殿,但也與主殿有些距離。何湛不喜人打擾,宮中無人,小太監也沒個準兒,手忙腳亂地擦着何湛額頭上不斷冒出來的虛汗,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黃昏時,太子府的小郡主發了高燒,府內派人叫太子爺回去看看,景昭帝與寧右交代兩句,就放他歸府了,留下寧晉和寧祈繼續商議水患的事,這一議就到夜深時。
來人給寧晉傳信的時候,他剛從御書房出來,準備乘馬車回去,得知此事後,爲了掩人耳目就讓馬車先行回睿王府,他匆匆來到偏殿當中。
寧晉叫太監去外頭守着門,他握着何湛冰涼的手坐下,看着臉色蒼白的何湛,以爲他是又犯了舊病,問道:“叔?你怎麼了?”
原本捉不到意識的何湛聽到寧晉的聲音,渾身一個激靈,睜開眼,眼中含着淚——
孃的,遇見哪路神仙相救不好?偏偏是寧晉!
寧晉見何湛裏衣都是溼的,應該是淋了雨,不禁恨道:“何湛,你就是活該...!你...你太不聽話了...”
寧晉口中說着軟話硬話,手解開何湛的裏衣,想給他換身乾爽的衣服後就喚太醫來看一眼,卻不想手指剛剛碰到他的胸膛,就被他灼熱的肌膚燙驚了心。
“你發燒了!?”
何湛自持的那點忍耐力在看見寧晉的時候就頃刻瓦解,他見寧晉如此着急上火的模樣,終於沒能忍住,抓住寧晉的衣衫,印上脣去反覆吮咬。
這是何湛唸了生生世世的人,怎麼能不動情?
寧晉愣了愣,推開何湛的肩,不可置信道:“叔?”
他看見何湛兩頰微紅,眼眸深處盪漾着一波春水,俊美的臉龐染上這般的情/欲,單單是叫人看着都難以自持,更何況寧晉還那麼那麼愛慕着他。
“難...難受...”何湛的理智讓他矜着顏面,可他的身體非常誠實地想向寧晉討求,矛盾彙集,惱得他臉色更紅。
寧晉只見何湛臉上全是委屈,立刻意識到何湛是怎麼了。
陡然而生的全是怒火,鋪天蓋地,似乎比外頭的雨來得都是猛烈,他將何湛按在牀上,狠着眼將何湛的面容看了個遍:“是誰?”
何湛聽不清他說話,見寧晉將他推開,眼裏疑惑而茫然。他將寧晉的手捉住,放在脣邊舔了幾口:“幫我...”
“......”
這場情事持續越久,何湛的意識就越清晰。
牀上一片狼藉,寧晉就將他抱起來抵在窗上。
儘管周遭黑暗,何湛仍能看見寧晉沾染着愉悅的雙眼。背脊觸到冷硬的窗扇,他更加清楚得感覺着寧晉的存在,之前因藥力催發時所做過的事說過的話,在他腦海也愈發清晰起來,清晰到何湛恨不得死回去!
臉...!他的臉!都沒!有!了!
這是在東宮偏殿,何湛不敢大聲,忍得眼角潤溼一片。寧晉原本不覺什麼,可見何湛如此壓抑,竟得了異樣的趣兒,尤其是在屬於寧右的宮殿當中,寧晉心中的感覺更加強烈,攻勢更爲迅猛。
小太監倚着柱子打盹,外面風聲雨聲交加,將殿內壓抑的曖昧不清的聲音掩下,不叫人察覺。
小太監睡得歪頭,差點倒下去,剛想抱着手再打一會兒盹,天空中一道閃電猛然炸開,他惺忪着一雙眼,在亮如白晝的那一刻似乎看到人影閃過,猛然清醒起來,再去看時卻什麼都沒有。小太監以爲將枝枝葉葉的影子看錯了,沒怎麼在意,倚在柱子上嘆了句鬼天氣,往廊檐底下縮了縮身。
何湛紅着臉躺在牀上,寧晉剛剛放開他不久。
藥勁早已下去,可寧晉卻像個不厭的饕餮,狼吞虎嚥拆骨入腹,活活像頭野獸。何湛腰肢痠軟,不敢再往他那邊靠,卷着被子往裏頭扎,聽見外頭一聲雷響,他不自覺地顫了一下,將被子捲成一團,雙手捂住耳朵。
寧晉沒有注意到他這樣的小動作,聽到雷聲也只是本能地將何湛按到懷中去,摸到他的時候才發覺這人閉着眼捂着耳朵,恨不得將萬事萬物跟雷聲一起隔在外頭。
寧晉低低笑了幾聲。小時候兩人一起睡,何湛也怕,這麼多年,竟一點都沒好轉。
何湛露出的一點點白皙的肌膚上全是情丨欲的痕跡,寧晉身上也好不到哪裏去。藥力未散時,何湛的樣子...寧晉能記一輩子。
寧晉吻了吻他的額頭:“是誰下得藥...?”
何湛老實回答:“寧恪...他只是想作弄臣。”
“你在維護他?”寧晉頓了頓,“不枉他曾在景昭帝面前爲你求情。”
之前他一直讓何湛辭官,何湛也答應了,不想景昭帝未曾應允他的請求,何湛只能繼續留在朝中任職。
景昭帝回心轉意讓寧晉心中警惕幾分,他以爲景昭帝留着何湛要做什麼,去查了一番才知道,這一切都是何湛自己搗得鬼。何湛哄了寧恪去求情,那麼個乖戾的孩子竟也聽了他的話。
寧晉雖然對何湛背地裏的小動作有些不悅,可無奈何湛始終放不下手中的權力,他又能說什麼呢?只要何湛開心,他睜一眼閉一眼,權當無事。
何湛憤恨道:“怕給你惹麻煩。臣才饒不了他!”
寧晉說:“景昭帝要我跟鳳鳴王去丹江治理水患,我不在京中,無法保護你。你這樣...我怎麼放心?”今天是下藥,說不定明天就要下毒。想着這樣的事,他將何湛抱得更緊一些。
“明天臣就回府,就在府中窩着等你回來。”何湛撫了撫他半溼的額頭,“臣少年時考察過丹江的水系,關於水患,臣有計可行...你不必憂思。”
“憂思,憂思,有思且憂。叔有計可解水患,有計能解相思嗎?”
何湛臉一紅:“你打哪兒學來的花腔?”
“無師自通。”寧晉順着何湛光滑的背脊一路向下,眼裏全是戲謔,“如此...或許可慰相思。”
雨勢時而狂時而靜,整個京城都籠罩在重雲重雨當中,滿街都尋不着一盞燈。凌晨時分,賣餛飩的小店開了門,將風雨迎進來,屋中的煙被吹散在夜中。
一個人外頭攏着黑袍,赤着腳走進餛飩小店中。
店主滿手面粉,笑嘻嘻地迎上來:“不好意思啊,小店起個早包餛飩,不迎客。”
對方聲音很奇怪,如同被熱油燙過一樣,啞得如同破弦,說:“一碗。可以等。”
“行!那您坐着,外頭風大雨大的,在小店避避雨也好。”店主沒再同他多說,轉身走到後廚裏繼續幹活。
跑堂的見這人奇奇怪怪的,臉掩在風帽下,看不見臉,心中警惕了幾分,抱手在一旁盯着這個人。黑袍人似乎只是找個地方避雨,但時不時地往外頭看,好像又是在等人。
一碗熱騰騰的餛飩上來之後,他也不喝,只捧着碗暖手。剛出來的餛飩自然熱,可他似乎也不怕,只唯獨怕冷。
在這兒坐了片刻,從店外跌跌撞撞地又跑進來一個人,同樣帶着風帽。
跑堂的上前說:“小店還沒正式迎客...”
來者舉手止住跑堂的話,坐在黑袍人的對面,將一錠銀子擺在跑堂的面前,冷着聲音說:“出去。”
跑堂的不敢接銀子,去後廚跟店主知會幾句。店主笑了笑,很識趣地將銀子接下,關上前門,帶着夥計到後廚去,將大堂留給兩個人。
來者將風帽褪下,露出那張英俊的臉龐,眼睛裏全是顫抖和淚,呼吸也是不平穩的。
黑袍人吃了口餛飩,啞聲問:“太子怎麼了?如此着急?”
寧右說:“藥呢?你說要爲我尋來藥的...那種能讓人忘記過去的藥...”
“之前我問過你,你不是說不要了嗎?”
“要!快將它給我!”
黑袍人說:“藥有三分毒,‘大人’的藥更是如此。太子可要考慮好。”
寧右知道
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大人”的手下,他曾死過一次,叫“大人”給救了回來,“大人”似乎很享受玩弄人的感覺,藥中常會有三分毒性,不會要人性命,卻叫人生不如死。
正如黑袍人這般,保住一命,卻毀了嗓子冷了血,外遭的風雨對別人是冷的,可對他來說卻是暖的。
寧右知道之後,纔會拒絕。
他從不忍傷害何湛,也不想傷害何湛,今夜與黑袍人再見面,原本是想回絕他,徹底與“大人”劃清關係。
寧右從太子府出來後,看見遠處電蛟飛動,可見又是一場雷雨。何湛少時不怕雷,可能是在邊關受了苦,回到京都後,寧右就注意到他怕打雷的事。
他念着何湛,怕何湛自己住在偏殿會害怕,纔會想去偏殿陪一陪他
寧右猛然握緊自己的雙手,掌心中全是血。
他到現在都不敢相信,自己視爲神的人,竟會在寧晉的懷中
一個連名分都沒有的賤女人所生的兒子,他怎麼敢?他怎麼配!
寧右:“給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