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恩斷義絕
無法自已的淚水奪眶而出,昔日有多愛,如今便有多痛。
瞧她低着頭無聲哭泣的模樣,尚滕塵也不禁撇過臉,眼眶含淚,他喘着氣,喚了句:“文戈。”
沈文戈接過倍檸遞給她的汗巾,擦淨臉上淚水,方纔用一雙春水洗過的明眸望過去。
他深深俯首作揖,“文戈,我尚滕塵今日有負於你,願來日……”
“不必!”沈文戈被他一句“有負於你”弄得又滴下淚珠來,她苦笑了一聲,“不必,不必有來日。”
“祝你和齊娘子,幸福恩愛兩不疑。”
聽到齊娘子這三個字,尚滕塵啞然,只能將腰彎地更低些。
沈文戈側過臉不願再看,“你我夫妻情分已斷,尚郎君日後便稱我爲七娘罷。”
“倍檸,娘子我累了,拿上公牘回府吧。”
“是,娘子。”
倍檸心疼地攙扶着沈文戈,沈文戈擦着淚,就聽王氏這時冷嘲熱諷:“都已判和離了,哭什麼?那二十大板,還有人沒挨吧?”
沈文戈往外走的步子一頓,眼淚頓時被逼退了回去,轉過身欲要回去挨板子,沒關係她可以挨,只要能推動立法。
野府尹看向王玄瑰,王玄瑰鬆開拄着的下巴,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狹長的丹鳳眼與下面那含着一包淚水的秋眸對上,皺眉道:“案子已判,既無事了,本王回去了。”
沈文戈扶身恭送王玄瑰,白色的兔毛裘在地上開出一朵花來,如她濁濁而獨立,緋衣從她身旁而過,只留孤零零的白玉扳指被他嫌棄地丟在桌上。
王爺都走了,還打什麼打,野府尹當即決定因沈氏並非誣告,是以,二十大板不打了。
外面圍觀百姓歡呼,王氏一張臉挫敗,心知大勢已去,出言諷刺:“沈文戈,你好生歹毒!”
沈文戈頷首:“不及你對我十分之一。”
好言好語與你們商量和離,甚至過往種種不再追究,你們卻偏以爲我好欺負,那便也只能用此方法,讓全長安人都瞧瞧,你們尚府的本來面目。
她最後看了一眼尚滕塵,提着裙襬往外走去,她的兩位嫂嫂,正推過衙役,奔向她而來,一個個滿臉帶淚。
“文戈,不七娘,”身後尚滕塵叫她,沈文戈未回頭,只聽他道,“我也替母親向你說聲對不住。”
“滕塵!你在說什麼,怎麼連你也這麼說,我是爲了誰,還不是爲了你,你……”
尚滕塵低喝:“夠了母親,官府都判你欺辱爲真了,還嫌鬧得不夠嗎?”
頭一次被兒子訓斥,王氏不敢置信,她一個對兒子不願放手,時時刻刻保持好母親形象,甚至認爲兒媳是搶了她兒子的人,自食惡果。
他追上去,不敢看她的眼,只敢與她保持一步之遙,在她背後道:“文、七娘,其實你應寫信給我的,我會阻止母親。”
沈文戈不想去追究尚滕塵說出這句話的心理,只是哂笑一下,“你遠在千里,說了何用?屆時唯有我承受你母親的怒火罷了,
不過那時也是願意爲了你忍着,現在不願了,祝君安好。”
他望着越走越遠的人,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想再碰一碰她,挽留一下,會失去她的那種錐心之痛,也是他沒想到的。
四夫人陳琪雪是最先趕過來的,一瞧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就警惕起來了,狠狠瞪了這個負心漢一眼,一把摟過沈文戈,讓他的手落了個空。
她邊說邊警惕回頭,“七娘,你受苦了。若是早知道你在尚府過得那樣日子,早就將你接回來了,王氏太不是個東西了。”
“我看以後誰還敢嫁進尚府。”
“你這是一戰成名,還洗刷了冤屈,我看她王氏的名聲要臭不可聞了!”
她的嘴跟連珠炮似的,一張就停不下來,在後面聽着她罵自家母親的尚滕塵,反駁?他不配,便只能落寞地停在原地,看着她被簇擁而走。
五夫人崔曼芸緊趕慢趕終於迎了上來,她對文戈道:“我已派人去通知母親,說這裏案子審完,讓母親不必再攔人。”
陸慕凝攔得自然是尚滕塵之父,尚虎嘯。
沈文戈上告王氏,而不是尚滕塵,皆因他有官身,而王氏無官無職,更加方便,攔住尚虎嘯,也是爲了讓府尹沒有顧慮,大膽審判。
只是沒料到,之前那位府尹膽小如此,兩面都不想得罪,險些就敗訴了。
想到這,沈文戈扭頭朝四周看去,要不是宣王殿下今日出現,帶着新上任的長安府尹,她只怕沒有這般痛快就和離了,少不得得磨上幾回。
在一片圍着她說“恭喜七娘和離”的人羣中,她掂起腳,看見了府衙不遠處的白銅馬車,宣王殿下早就出來了,可馬車一直停在那。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是到此刻,發現她出來了,沒有任何問題,才緩緩動了起來。
四夫人陳琪雪護着沈文戈穿過人羣,這面說,“哎,多謝大家來捧場,我們七娘可不是受罪了”,那面道,“你家女兒也受婆家欺負想和離離不了?告告告,我看這新上任的府尹是個好人。”
她還能一心三用,問沈文戈:“七娘看什麼呢?”
沈文戈回過神,微微搖頭,“沒什麼,我們回家,三嫂如何了?”
“你放心,我都盯着呢,現在還沒發動,哎?弟妹,芸芸?”四夫人陳琪雪另一隻手抓過差點被擠出人羣的崔曼芸的手。
她們被婢女僕從們相護,一路平安到馬車旁,對百姓們道了謝,方纔駛回家。
四夫人陳琪雪放下車簾,“哎呀我的天,大家也太熱情了,嚇死我了,生怕你們兩個出點什麼事。”
說着,她又氣憤捶手,“大嫂竟然真的連面都沒露一下,她可是世子妃怎麼能這樣?還是我們芸芸好,都知道回家求幫助。”
五夫人崔曼芸靦腆地笑了笑,又甜甜的對沈文戈道:“恭喜七娘。”
沈文戈這時臉上終於露出笑了,她一隻手握緊一位嫂嫂的手,“娉娉也多謝二位嫂嫂相護。”
她改口稱自己爲娉娉,兩位嫂嫂對視一眼,也跟着親密道:“娉娉日後的福氣在後頭。”
她用力攥了攥二位嫂嫂的手,她們爲了她上告一事忙前忙後,三嫂嫂更是察覺到胎動,還想強撐着出主意,被母親制止,如今在府中待產。
對她的好,她都記着,也更讓她堅信,這樣爲她好,爲鎮遠侯府好的嫂子們,前世肯定是遭受蘇清月或者親人的什麼威脅,纔會不得不跟母親提出和離。
馬車飛快駛回鎮遠侯府,正與陸慕凝的馬車相遇,搖搖與眼中如被淚水洗過的母親相視,沈文戈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陸慕凝看了她一眼,只恨道:“愣在那做什麼,還不進府看看晨昕。”
三夫人言晨昕自有了要生產的跡象便被推入了產房,昨晚推入的,現在都快晌午了,纔剛剛發動。
沈文戈欲要陪在房門外,被母親和兩位嫂嫂趕走了。
在她們心中,她雖嫁給了尚滕塵三年,可新婚之夜新郎官就遠赴戰場了,所以她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可其實……
她摸着自己的小腹出神,她前世曾與尚滕塵有過一個孩子的,可惜胎死腹中,她沒能生下來。
抹掉臉上的淚,她便接過了母親的活計,穩住大後方。
直到明月高懸,一聲嬰兒啼哭響破天空,言晨昕生了,生了一個女兒,和三兄兒女雙全了。
陸慕凝對幾個庶子都是很好的,當即就賞了全府上下二個月月錢,一爲慶祝府上添丁,二爲沈文戈成功和離,整個府上喜氣洋洋。
沈文戈聽着耳邊的恭喜話,笑了。
她和離了,鎮遠侯府也有了新寶寶,而且還是個健壯的寶寶,不再是跟個病秧子一樣的小丫頭了。
欣欣向榮、未來可期。
忙乎了一整天,終於能鬆口氣,她喝了口水,隨便墊了兩塊糕點,任由倍檸爲她捏肩解乏,將她藏在衣服中防止挨板子的薄墊抽出來。
這才問倍檸可有覺得中意的小婢女,如今她身邊只有倍檸一人,忙不過來。
倍檸道:“娘子可記得雪團失蹤那次,心疼的哭出來的小婢女?奴婢觀察一番覺得可以培養。”
“叫什麼?”
“音曉。”
沈文戈點頭:“那便提到你身邊,當個二等婢女,我且看看。”
說到這,她閉着的眸子猛然睜開,“雪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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