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怡紅公子
西門邊上,一處匾額上題着“敕造榮國府”的深宅,雨絲飄飄灑灑地落下,落在整潔的青石板地面上,落在亭閣樓榭間,落在一片秀美的園林內。
這片喚做“大觀園”的園林一角,某處院落,一扇小軒窗敞開着。
屋內陳設精美,流光溢彩,就連書架和書案也都別緻新穎。
書案前,一位清俊少年正提筆臨帖,只是微微有些出神的樣子。
少年學名賈瑋,小名賈寶玉,榮國府的貴公子之一,同時也是府上輩份最尊的賈母最疼愛的孫子。
不過,現在這具身體的主人已然易主,一個月前,因爲一個意外,來自另一個時空的賈瑋佔據了這個身體。
身爲魔都某開發區的副主任,賈瑋在剛瞭解真相的時候,簡直驚呆了,他居然來到了紅樓夢的世界!
這不是一本書嗎,怎麼可能成爲一方世界?
而且自己還重生在這世界裏?
除了姓名和賈寶玉的學名相同,賈瑋覺得,自己完全跟他不搭邊。
自己閱歷豐富,人情練達,長袖善舞,情商智商俱佳,而賈寶玉呢,一個不諳世事,只知道在脂粉堆裏打滾的無能小兒罷了。
雖然深得賈母等人的寵愛,以及幾個姑娘、丫鬟的喜愛,但實際上,賈寶玉在府中完全沒有少公子應得的尊重,不少人看不起他,背地裏說他瘋瘋顛顛的,是個癡兒。
這些輕視他的人中,就包括好些下人在內。真是悲哀啊。
爲此,賈瑋不由地鬱悶了好幾天,好在他心裏素質夠強,很快就接受了這一事實,並在短短一個月,讓自己適應了新角色,融入大家族中。
“寶二爺,你還要再寫字嗎,墨快用完了,我再幫你磨磨吧。”
心思恍惚間,一個清亮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賈瑋轉頭一看,是大丫鬟晴雯,就笑道,“那好,就再磨一些吧。”
“哎。”晴雯高興地應了聲,取過硯臺,就站在書案邊細細研磨起來。
賈瑋放下筆,目光駐留在她身上,晴雯相當標緻,是公認的閤府上下最顯眼的丫鬟。
腰身又細又長,個兒也高挑,瓜子臉,眼神靈動,全身上下無處不煥發着青春少女的萬種風情。
賈瑋的院內有不少下人,但在屋內侍候的,基本是晴雯這樣等級較高的大丫鬟,這些年來來去去的,多時十來個,少時也有六七個。
屋內的大丫鬟,幾乎都是從小服侍賈瑋長大的,有幾個跟賈瑋的關係尤其親密,晴雯、麝月、秋紋、碧痕,還有一個不能不提的襲人。
襲人在份例上,其實不能算是他屋內的大丫鬟,而是賈母屋內的,只是從小被指派給賈瑋而已。
她的月錢最多,和賈母的頭等大丫鬟一樣,是一兩銀子,而晴雯她們幾個,只是一月一吊錢。
一吊錢是一千文錢,在燕京,一兩銀子至少可換到一千二三百文錢,因此,襲人的月錢就比屋內的其他大丫鬟多了二三百錢。
她的地位在屋內自然也是最高的,名副其實的頭號大丫鬟。
除了晴雯對她有些不服氣外,其他幾個大丫鬟沒有不認可她的地位的。
賈瑋前世是看過紅樓夢的,書中說賈寶玉和襲人的關係,已越過了男女間的最後一道防線,但通過融合的記憶得知,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只是一種小孩子間虛凰假鳳的遊戲,脫掉衣裳摟摟抱抱這樣的。
這兩年,各自長大了些,雖然真正有了知慕少艾的小曖昧行爲,但也沒突破男女大防。
除了襲人外,麝月、秋紋、碧痕三位跟賈寶玉,同樣有着小曖昧的情形。
只有晴雯例外,一來,她心氣高,不屑做這種在她看來固寵的小手段;二來,她極美麗,又極靈秀,相當自信,覺得無論如何,公子都不會不喜歡她的。
不一刻,晴雯磨好了墨,將硯臺重新擺在了賈瑋面前。
賈瑋又寫了幾張大字,時間已過了半個時辰,揉了揉有些發酸發麻的右腕,擱下筆,身子一仰,靠在了椅背上。
說實話,他對練字並無多大興趣,之所以臨帖,是爲了應付還未見面的便宜老爹賈政。
賈政一個多月前離京公幹,聽說這幾天就要返家了,照慣例,這便宜老爹每次公幹回來,雷打不動地頭一件事,就是考較賈瑋和賈環倆兄弟的功課。
看看他不在家的日子裏,這兩個兒子學業有無進益。若無進益,很可能就是一頓棍棒教育。
這讓賈瑋簡直無語,不得不拿出當年高考的拼勁,瘋狂投入到學業中去。
每日上午從家塾上學回來,用過午飯後,整個下午的時間就是在書房背書和臨帖。
畢竟二十大幾的心理年齡擺在那裏,還當過堂堂魔都某開發區副主任,屁股被摩擦的滋味,他一點也不想嘗試。
好在這一個月下來,總算自我灌輸了不少功課,夫子每日所講的內容,更記個爛熟,臨帖方面,也達到了賈政臨走時所要求的每日字數。
一天一百個大字,還得寫得似模似樣,天地良心,不容易啊。
伸了伸懶腰,賈瑋正要站起來,到廊上活動活動身子,這時,一個俏生生的身影從隔扇內轉了出來,手上端着一碗銀耳蓮子羹,正是他屋內的頭號大丫鬟襲人。
“二爺,先吃了點心,再出屋透透氣罷。”
“好的。”賈瑋二話不說地接過羹湯,吃了起來,絲毫沒有行動被打斷的不悅。
對於襲人,他是這麼看的,做爲一個又有才幹、牌性又好,而且全心全意爲他打算的頭號丫鬟,此女雖然有些固寵的小心計,那又算得什麼?
是個男人,就喜歡這樣的女人,他也需要這樣的貼心人。
之前的寶玉待她很好,他會待她更好的,而且將來會竭盡所能,幫她解決一些實際問題。
這點,以之前寶玉的能力,無疑是辦不到的。
……
喫完銀耳蓮子羹,賈瑋走出屋子,來到廊上,邊走邊做着擴胸運動,襲人和晴雯也跟了出來。
細細的雨絲隨着微風飄來,落在賈瑋的髮鬢和臉上,讓他神清氣爽。
沿着長廊,走了幾個來回,賈瑋站住了,透過雨霧,望向院內的西府海棠和幾叢芭蕉,在細雨浸潤下,非常喜人,透着春的生機。
“咦,彩霞她怎麼來了?”侍立在他身後的襲人忽然說道。
賈瑋怔了怔,目光一掃,果然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丫鬟,從那邊的抄手遊廊匆匆忙忙地走來。
正是他母親王夫人房內的大丫鬟彩霞。
賈瑋不禁有些納悶,彩霞平時極少進入大觀園,更不用說到他這個“怡紅院”裏來了,今日刮的是哪陣風?
正想着,彩霞已到了跟前,向賈瑋福了福,“寶二爺,老爺回來了,太太讓你去見過老爺!”
哦,便宜老爹總算返家了。
賈瑋並沒有任何不安,反而如釋重負,點點頭道,“我這就隨你去。”
回到屋中,取了這一個月來所寫的大字,厚厚一沓,又帶上一把油紙傘,就和彩霞一道向院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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