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君臣 第12节 作者:未知 与此同时,谢九渊面对风花雪月、精巧弯绕的江南官场,真正是焦头烂额,恨不能明日就开考,免得這些官员闲出更多事来。 作者有话要說: 下雨的星期六早上多么好睡~ 第14章 茶馆探消息 让谢九渊头痛的,论出身考场拉帮结派,并不是江南官场独有的现象,更不是大楚朝独有的现象。 前朝风气最坏的时候,甚至到了這样的地步,官员见面,你好我好地问候過,先报了应试年份、考场和排名,论资排了辈,才能按序落座,然后才知道该怎么說话。 谢九渊先前也不是完全沒经历過,只是在先帝末年当小官,大家都自保为上,不会大张旗鼓地结|党招人注意,出京城任职后,更只是個沒油水捞的穷地方小知事,就算是先帝御批的探花郎,也无人多去在意他。 如今這些左一個“谢大人当年有神童的美名,是我江南考场出身的会元”,右一個“原来我等与谢大人還是师从同门”,可谓是一句话连着一個坑,不仔细着回答,可能一顿饭的功夫,就多出几個不认识的同门师兄弟来。 谢九渊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是代巡科举的钦差,江南官场再结|党成风,只要科举沒出事,都与他无关。他饭照吃酒照喝,不凸显自己清高,也不显摆手腕玲珑,除了“失敬失敬”就是“岂敢岂敢”,保持低调,随波逐流,努力泯然于官员之中。 沒几日,他也看出来了,這帮官员還真說不上有多看中他這個钦差,金陵知府如此拉拢他,应当是有冯伟象的授意,而其他小官吏也如此這般,其中大多数应当只是习惯使然。 于是他更为轻松,打着圣上派我来欣赏江南风物的旗号,推脱了饮宴邀约,带着宿卫在金陵城四处观赏,倒真像是代君出游来的。 冯伟象派人跟着他,天天听到一模一样的回禀,沒几日也就失了兴趣,只让人跟着,无事就不必来报了。 谢九渊估摸着時間差不多,這才渐渐离了金陵那些或精巧或大气的楼阁寺庙,开始往读书人扎堆的地方钻,他只是停步观察,听這些应试的书生高谈阔论,又并不加入与他们交谈,冯伟象的探子们沒看出這举动有何不妥,于是就沒上报。 对于谢十一和谢镜清来說,从谢九渊天天出门晃荡开始,他们溜出门搞事的机会就来了,叔侄俩大摇大摆地出入举子聚集的龙门茶馆,谢十一自称“寸光”,谢镜清自称“寸金水”,与秀才举子们斗诗斗文斗书斗字,把這些原本想给别人增加考前压力的“鸡|头”们狠狠打击了一把,恨不能问清了生辰八字给這对叔侄扎小人。 所以当微服的谢九渊终于慕名来到龙门茶馆时,谢十一惊喜地喊了声“大哥!”,谢九渊就收到了一茶馆举人的不善眼神。 …… 不用說,肯定是這俩活猴又沒干好事。 他哪裡知道,谢十一和谢镜清上门踢馆就算了,凭实力說话,大家也都服气,但這俩還不接受被夸,在那感叹“其实我比我大哥/大侄子差远了”,满脸写着“這届举子水平真次”,气人不气人?這也就是江南,要是在辽东考场,叔侄俩被揍一顿都是轻的。 谢九渊无奈地对茶馆中人拱了拱手,要了個雅间,刚想把两個活猴逮上楼去,就听见有人高声道:“這位‘大哥’,既然這二位对您的才学如此盛赞,不知道可愿指点一二?” 看清了說话的人,茶馆中的其他举人都为他起哄呐喊起来。 這是本届江南科举的最有可能得头名的苏州才子,江载道。 “自家人看自家人,总是百般好。指点,是說不上的”,谢九渊自己也是从年轻气盛的时候過来的,并不动怒,也沒亮明身份,只是温言道。 他长得风流倜傥,又是這样宽厚自谦的做派,只說了一句话,在场的人即使心有不甘,也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那江载道也是不爱出风头的人,只是被谢家叔侄气不過,一时起了为江南举子争口气的意气,這才出言挑衅,见谢九渊如此应对,倒是多了分结交的心思,他自己爱画,心下一动,笑道:“那么,兄台可会画?” 谢九渊谦虚:“学過。” 這话就是应承了,龙门茶馆长期做的就是书生生意,店小二都乖觉得很,此时已经腾出两张案几,還换上了作画用的墨。 江载道与谢九渊各自站在案前,這才想起,還无人出题。 “不如以江南为题”,谢镜清捧着碟瓜子,和谢十一挤在前排看热闹。 他们叔侄仇恨拉得太足,立刻有人反驳:“未免也太宽泛了些!” 谢十一举起了手:“那就以江南女子为题!” 一茶馆苦读四书五经的举人们哄然大笑,“好!”“风雅!”等赞赏络绎不绝。 谢九渊瞪了谢十一一眼,這才让被夸得尾巴乱翘的谢十一蔫下来,对他大哥露出一個谄媚的笑容。 看得谢九渊手痒。 江载道瞧见了這番兄弟互动,颇觉有趣,也不是古板的人,就道:“那就以江南女子为题吧。這位兄台,如何?” “好。”谢九渊应下,细思起来。 众人也都屏息安静,渐渐散开,免得打扰他们作画。 一炷香過。 画晾了半干,谢九渊与江载道互相看過,彼此心下折服。 江载道:“兄台能否将画作借我研习几日?” 谢九渊:“若不嫌弃,不如交换画作相赠?” 江载道:“好!在下江文,字载道,不知兄台可愿告知名姓?” 谢九渊:“這,并非在下藏头露尾不愿结交,实在是目前多有不便。不如這样,我将画带回去,签上名字,待得兄台出考场之日,送到兄台居所,如何?” 江载道有些猜疑,略一思索,還是答应了。 龙门茶馆有专门的长杆与画夹,将這两幅图挑起来挂在茶馆中央,由人品评。等候许久的众人立刻一窝蜂围了過去。 左边是江载道的画,画的是灯下眯着眼睛织布的年老织工。 右边是谢九渊的画,画的是江上背着孩子收網的中年渔女。 众人一愣,复又夸赞起来,都說难分高下,俱是佳作。 谢十一激动得不行,大赞:“我原以为会是美人图,沒想到两位大哥竟是如此有心,画得竟是贫苦百姓,好!” 谢镜清哼唧着“假惺惺”,眼睛却一直盯着画,眼神似是相当欣慰。 谢九渊左手一個、右手一個,揪起他们后脖领就往楼上拖,這俩活猴再不收拾就要翻出天去了! 一进雅间,谢镜清和谢十一对视一眼,不等谢九渊发作,就一股脑儿把他们近日观察到的情况說了出来。 谢镜清說他们发觉应考的举人间,谈得最多的不是四书五经,也不是理想抱负,而是猜测主考官会是哪位学士、监察是哪位巡抚,以后进了朝廷能够顺着這些官员攀上什么关系。他与谢十一走過的几家茶馆文楼,莫不如是,唯有龙门茶馆還在聊些书生本分。 谢十一凑近谢九渊,低声說有人告诉他,能买到榜上高位。 谢九渊一听就皱了眉,“消息可准确?” 谢十一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說,谢九渊看向谢镜清,谢镜清摸了摸鼻子,凑過来,低声把事情說了。 前几日,他们叔侄在茶楼遇到個纨绔,跟他们拼了個桌,光看样子,人似乎不坏,后来谢镜清跟茶楼裡的书生们杠上了,那纨绔言辞恳切地跟谢十一說,他刚花大价钱买了幅字,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真迹,是要带回家贺寿的,见他们叔侄好文才,就求谢十一帮忙上楼看看。 谢十一到底是年纪小,還觉得這纨绔未免太不防人,怎么随随便便就露财,也就上去了,结果,那纨绔是见色起意,关起房门就对谢十一出言不逊,见谢十一气红了脸,還說出“我能把你也买上榜”之类的话来哄骗,甚至還想动手动脚,被谢十一揍成了猪头。 听到這裡,谢九渊沉了脸,问谢镜清:“怎么不早告诉我?你动手沒?” 谢镜清握起拳头给他看,“不止揍了,我還把那小子拎到秦淮岸边踢下去了。” “這才像话。”谢九渊点了点头,转身還拍了拍谢十一的肩膀,“别往心裡去。” 他堂堂男子汉被人见色起意,到底還是窘迫,谢十一挠挠后脑勺,“嗯”了一声。 谢镜清又问:“可知道叫什么名字?” 谢十一正色道:“他說他叫魏才,不像是有脑子起假名,不過也說不准。我觉得花钱买榜這事,应该要仔细查一查。” 谢镜清看向宿卫,道:“有劳你们查一查,应考的举子中,有沒有叫魏才的?” “是”,宿卫应了,又问谢十一,“敢问小公子,是哪個魏,哪個才?” 谢十一想了想,說:“前朝死太监魏忠贤的魏,至于才,他自己报的是‘真才实学’的才,可我见他的书箱上,写的分明是‘贪财好|色’的财。” 這一通埋汰,可见谢十一有多厌恶此人。 宿卫笑着应了:“属下明白了,這就派人去查探。” 谢九渊和谢镜清也忍俊不禁,谢镜清還给谢十一叫了盘奶糕,說是聊表安慰,结果自己吃得不亦乐乎,十分有长辈风范。 次日,宿卫就来禀报谢九渊,說是查到了,那人是淮安大盐商魏家的公子,魏财。 “怎么查得這么快?”谢九渊十分佩服,“金陵城如今举子遍地,你们倒是好手段。” 宿卫笑着解释:“属下只是让他们出门打听,近日哪儿有人被丢进秦淮河,顺着找,就找到了。” 原来如此,還是小叔立了功,谢九渊亦是哭笑不得。 宿卫接着禀报道:“但這魏财在会试登记上,确实写得是魏才,改字更名,恐怕确实有可能是遮掩钱“贝”之事。听闻魏家与浙江巡抚冯大人交情匪浅,属下不知该不该查下去,請大人示下。” 谢九渊思索着,手指在案上轻敲。 “查。但明日既是会试开考之日,务必不能打草惊蛇,悄悄地查。” “是!” 京城百姓,以消息灵通著称。 启元帝的安抚赏赐刚浩浩荡荡抬进了文谨礼的相府,送完礼的宿卫在街头茶馆一坐,第二日,满京城的百姓们就都知道,圣上還是对文相十分尊敬,因为严处安西卫统领和兵部尚书下了文相的面子,這就赶紧送了赏赐来安慰老臣。 “什么?为什么要严处這两人?哎哟,您不是本地人吧?怪得不您不晓得,安西卫统领是個窝囊蛋,把布林城都丢啦!兵部尚书就更无能,调兵不利,听說圣上骂他“一无是处”呢!” “啊?文相为什么要保他们?啧啧,也不怪您,咱京城的人才瞧得明白,文相可是‘文半朝’,文武百官有一半是文相的徒弟,自家人,怎么能不保?一看您呀,就不懂行!连圣上都敬着他呢,這不就赶紧送了赏赐?您是沒瞧见,那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送着,不知道给了多少宝贝呢。” 文谨礼要是知道外面已经传成這样,非得把启元帝赏的這堆先帝墨宝给烧了不可。也亏得启元帝想得出来,每個大箱子裡只装了一幅字画,還是先帝那個不着调的帝王画得麻雀儿蛐蛐,听三宝回报的时候說,文谨礼谢恩的时候脸都绿了。 启元帝听得有趣,不過也沒笑多久。 今日,是会试开考的日子。 三场考過,十日放榜,江南科举贿案,就要爆|发了。 作者有话要說: *抱歉,昨天把退圈文完結了,早上一看存稿箱裡的文,惊觉不自觉用了好多翻译腔,于是改了,改完又改了两個情节,就……(摊手) *再沒有存稿前,我還是只承诺日更,不约定發佈時間好了,感觉說了做不到更讨人厌啊是不是(捂脸)我加油存稿~ 第15章 放榜日案发 谢九渊让宿卫把谢镜清和谢十一严密看守在了住处,這才安心去了金陵贡院。 江南是浙、苏、徽三地合并的大省,一省长官本该为巡抚,但大楚朝特地为江南省设了江南总督,浙苏徽三地与省同级,每地各设了一位巡抚。 這么一片广袤的富饶之地,人才自然如過江之鲫,江南考场是大楚全国五個会试考场应试者最多的一处,监考的官员也最多,每次会试需得两位主考官,两位监察官,還有十六位同考官。 谢九渊与其他主考官员们在金陵贡院外汇合,拿捏着時間,与京城中的礼部众人差不多同步祭拜了孔子先师,众官员才进入贡院,登上明远楼。 谢九渊站在明远楼上,望向贡院门口,乌央乌央的举子们正排成队列,一個個被搜了身、验了随身物品,才能进入贡院。 他也曾是其中一员,当时年少轻狂,自恃才高,进贡院时竟是一点也不紧张,本以为不過如此,真正在冷风嗖嗖的号舍裡考了三场下来,饶是练過功夫,也真正体会了一把脱了层皮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