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烏努神的使者
微風吹拂，裹挾着些許熱意，壓彎了密集的青草。
簌簌
倚着山體的地方，有些許動靜傳來，泥土被粗暴掀翻，灑到一旁。
半晌，
一頭渾身披着晦暗鱗片，頭部生有四支向後延伸黑角的雛龍，爬出坑洞，迎着夏風，遠眺四周。
思緒前所未有的清醒，這次沉眠賦予他充沛萬分的精力。
‘我該去哪？’
‘又要做些什麼？’
陌生、未知的世界，帶給他無盡的茫然。
路德靜靜眺望着遼闊的遠野，或許是龍族記憶沖刷的緣故，他對於前世那些人或事的記憶一概不知，所以心裏沒有感傷。
‘我要在世界上的每個角落，都留下痕跡。’
路德用初顯鋒芒的利爪，磨蹭地面，犁出細長的裂痕。
他邁動前肢，開始在原野上奔跑起來，相比於志向的遠大，他的身軀仍然弱小，鱗片還未發育成熟，需要汲取更多的養分。
真龍若是能拋下自尊，它們將不會有任何忌口的事物。
龍胃包括上胃和肌胃室兩部分，上胃裏有心臟送來的元素能量，必要時可以輔助消化食物，而肌胃中則有和‘龍牙’‘犄角’成分相似的硬板，用來研磨食物。
得益於此，它們甚至能將甚至岩石、金鐵消化殆盡。
即使是美少女也需要上廁所，可龍卻切切實實幾乎不需要排泄。
然而，
路德更加特別，吞嚥入腹的食物能頃刻轉化成血肉精元，回饋滋潤軀體。
對於這點，他一頭霧水。
路德只能歸功於自身的特殊，沒有多想，開始在草原上尋找食物。
皓月臨空。
清冷的月光灑在大地上，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圓月。
眼瞳黃澄、披着白鱗的鱸魚，稚嫩懵懂，跟着羣落，悠閒地晃動着尾巴游動。
它穿過石間的縫隙，劃到一塊漆黑的暗礁前。
接着遊
哧！
突然間，一道模糊形影，彷彿赤色長練般捲來！
它被捲進一個幽暗逼仄的地方，順着柔軟的長道飛流直下，滾進了一個深黑的暗室。
噗通，噗通。
鱸魚作水濺躍狀，撲騰幾下，就一動不動。
深邃灰黑的氣流，突兀的從虛空中滲透出來，將它環環纏繞，裹挾吞沒，再漸漸消散。
而後，原處再無一物。
血肉化作特殊的精元，灌輸進龍類特有的基血管，導向全身。
這一活動，只在剎那間完成。
水面以下，魚羣四散而逃，紛涌而去，龍尾如重錘落下，驚起澎湃水花，震盪輻射向四面，陸續有魚翻着肚皮，浮出水面。
路德心情暢快，他銜起游魚，利落的咬碎，白肉裹雜着骨刺、血液，一同被吞進胃裏。
肥魚熟果入肚，他頗爲滿足地爬上岸邊，清水嘩啦流下。
‘要不要還它們一些食物？’
路德打量着河面上被拍暈的魚，思考着這個問題。
本能告訴他，不需要。
可作爲人的良知，卻覺得這件事應該去做。
起碼還一點。
路德眯起豎瞳，思考片刻，將游魚撈到岸邊，用河畔生長着的寬大蓮葉將這些魚盛裝起來，用嘴銜着，慢悠悠地走向那個丘丘部落。
就算被識破，也沒有關係。
龍的骨骼如鳥類般中空卻堅硬，十分輕盈，它的四肢構造類似貓科動物，頸部和尾部像蛇，擁有極強的爆發力，遇到情況不對，可以迅速開溜。
深邃的夜幕下，幾座篝火熊熊燃燒着，噼啪作響，火星迸濺。
部落裏分外熱鬧。
丘丘人們圍着篝火，神情歡快，跳着身姿詭異的舞蹈。
風丘丘薩滿略顯滄桑，跪對着一尊原木雕塑，吟念着丘丘歌謠。
“烏努啊，烏努。
“我們的部落正身處險境
“烏努啊，烏努。
“獻給你的蜥蜴尾巴、松鼠肉是無奈之選，但它們也非常好。”
“烏努啊烏努。
“祭祀給你的食物非常少，但我們有一片真心。看守食物的罪人在山洞裏，面壁受罰。”
“烏努啊，烏努。
“賜給我們好東西吧。”
風丘丘薩滿靜靜跪伏在雕塑面前。
半晌，
夜空中忽然響起‘啪’的聲音。
它尋聲望去，只見得夜幕裏，一頭威風凜凜的黑龍佇立着。
那黑龍正探出鉤趾，拉開地上青綠的荷葉，裏面躺着鮮活的魚。
風丘丘薩滿愣在原地。
衆丘丘人停住舞蹈，也愣在原地，旋即爆發出驚天的歡呼聲。
“烏努，派來的，使者！”
風丘丘薩滿意識到這一點，它見着黑龍轉身，即將離開，便挪動短腿，哼哧哼哧地跑向那裏。
然後猛地飛撲，抱住黑龍後腿。
路德察覺到身後有東西，回眸一視，淡金色的龍眸中溢散着龍威。
風薩滿不由鬆手，坐到地上，心裏的驚駭使得它更篤信：
——龍是神明派來的使者。
是它們整個部落該賴以生存，受其庇護的龍主。
“您是這般的偉岸、威風、英武...”
風丘丘薩滿立即將畢生所學用丘丘語說出，垂下頭：
“能否懇請您庇護我們的部落。”
龍能通曉語言，喉部中比人類複雜許多的聲帶，能使得它們模擬出任何聲音。
路德雖不想要它們的崇拜，可對這簡單直接的馬屁卻頗爲受用。
他眯起淡金色的豎瞳，思考着。
有個丘丘人見過自己的模樣，得先處理掉它。
“漆黑的惡魔竊走了我們的肉，而烏努卻能讓您來賜給我們食物，烏努多麼偉大，”風丘丘薩滿見它猶豫，接着讚頌：
“您，多麼偉大。”
“糧倉，沒有看守者？”路德用丘丘語發聲，話音肅穆。
“它在山洞裏，對着牆壁反思。”
風丘丘薩滿見他通曉丘丘語，心裏信服更甚，羞愧答道。
“嗯。”
路德點頭，又看向丘丘人羣。
篝火旁已經圍起用木枝串好的魚肉，表皮微泛焦黑，香味四溢。
這些貪食、低智的怪物，正分外興奮地，等待着烤魚熟透。
這種愚蠢的生物，最容易糊弄，也最難糊弄。
是否要將它除掉，就看接下來，
它自己如何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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