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阮卜身世
而且最可恨的是，阮堂從小鎮裏離開的時候，還沒有對自己的母親說明家中已有妻室。
他就那樣像來時一樣，什麼也不帶，輕輕鬆鬆得走了。
不，這樣的說法或許還不夠準確。
他最起碼帶走了母親的思念。
甚至他臨走的時候都沒斷了母親的念想，讓母親覺得他只是外出做生意而已，做成了就會回來找她娶她，與她成家立業，結婚生子。
所以母親癡癡等了他一世，也未能再把他等回來。
所以這纔是阮卜格外怨恨阮老爺子的理由。
他若提前說與自己的母親，只是露水情緣，那在他走後，母親說不定只是傷心一陣罷了，然後就找個合適的人嫁了。
可就是他那兩個字“等我”，母親等了一輩子也沒能等回來開花結果。
阮堂走後不久，他的母親江白就發現自己懷孕了。
最開始的時候只覺得自己渾身睏乏，非常想睡覺，但她也沒有在意，以爲這是春困的緣故。
直到後來喫東西嘔吐，她才覺得有些不太正常，尤其是碰到油膩的東西，看一眼都會吐。
她那時還以爲是自己生了什麼病，後來還是外祖母告訴她可能是懷孕了。
外祖母的眼睛也不是瞎的，女兒與外鄉來的那個男子之間的互動，她也不是看不見。
更別說她的徹夜不歸了。
只是她看女兒着實喜歡他，又看那個男子一表人才，所以這纔不忍心棒打鴛鴦。
只是那時她自己也沒想到，她活了大半輩子了，竟然硬生生看錯了人。
以至於她一直到臨終的時候，提起最後悔的事都是在那個小雨天，看到那一行商人淋雨有些可憐，留下他們吃了頓便飯。
她要是知道她的一個舉動害了她女兒一輩子，她說什麼都不會那樣做的。
可是人已經走了，現在說這些也都晚了。
雖然自己的母親還堅信，自己能夠等來阮堂，但是外祖母早已經看透了，那個男人怕是鐵了心要做個負心人了。
但是一個未婚先孕的女子是極其容易招人話柄的。
這樣一個閉塞的小鎮，家長裏短，別說未婚先孕這種在他們看來極其丟人，辱喪門風的事了，就是今天誰家丟了些什麼東西，明天誰家換了份什麼工作，都能傳的沸沸揚揚，整個小鎮人盡皆知。
所以外祖母雖然心疼不忍，但還是傾向於江白把孩子打掉的。
但江白一聽到這句話就像發了瘋一般。
她先是憤怒的咆哮。
“不可能！！這是我的孩子！！我有決定的權力，我是絕對絕對不會把他打掉的！！”
“這句話以後不要說了，這件事你連想都不要想！！”
“誰敢動我的孩子，我就要跟誰拼命，就算你是我的母親也不可以！！”
但是她看外祖母的眼神愈加得堅定，所以後來又改成了苦苦的哀求。
“不要，媽媽，真的不要，我們不要這樣做好不好，”她無與倫比得說道，“我們要留下他，這是我的孩子，是我的親骨肉。”
“媽媽，求求你了，就讓我留下他吧。我會好好的養活他的，我會讓他平安健康的長大的。”
外祖母本就一向寵愛這個女兒，不然也不可能對她和那個男人的行爲視而不見，如今看她苦苦哀求，更是不忍心。
“這也是一條生命，我也不願意扼殺他。但你知道，如果你想生下他，要遭受多麼大的惡意嗎？”
“你難道還想過出門被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的日子嗎？”
“你之前與那個外鄉來的男人走得那麼近，招的非議還不夠多嗎？”
“而且你想過這個孩子怎麼辦嗎？就算他能平安健康的長大，他將來上學的時候就不會被人戳脊梁骨嗎？說他是單沒有父親的野孩子嗎？”
“媽媽！！”江白尖叫道，像是聽見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不會的，他不會成爲沒有爸爸的野孩子的，阿堂會回來的，他說過讓我等他回來，到時候他會娶我的。”
外祖母沒想到她如此信任那個男人，終於還是無話可說。
她不願意打碎她的美夢，而且就算她跟她說那個男人鐵定是已經拋棄她了，想必她也是不會信的。
沉默了許久，外祖母只是長嘆了一口氣，最後無奈的說道，“算了，你想留就留吧。”
“這個家將來終究是你說了算的，你如果覺得自己能夠承擔好所本不應該承擔的一切，那你就把他生下來好了。”
外祖母顫顫巍巍得走了，這場爭執就以外祖母的妥協爲結尾。
但是隨着時間的一天天推長，江白的肚子也一點點大了起來。
最後終於到了遮掩不住的地步，被別人瞧出了端倪。
“唉，你說你有沒有覺得江家女兒的肚子大的有點不太正常啊？不太像是喫胖了，我看她臉上的肉也沒有長太多，所以到像是……”那人八卦得問道。
“嗨，這個身架還可能是什麼，就跟咱們猜的一樣，懷孕了唄。”那人笑嘻嘻得答道。
“啊，可是她不是還沒結婚嗎？這就懷了？那懷了能是誰的啊？”旁人打聽道，也不知道是真的打聽不出來，還是隻是想起個話頭跟這些人一起嘲笑江白一下。
“那還能是誰啊？不就是那個……”說話的這個人向旁邊瞅了瞅，似乎也知道背後說人不好，然後壓低了聲音，做了個手勢。
周圍的人全都猜了出來，頓時心照不宣的全都鬨笑了起來。
這些充滿惡意的話，不知有多少傳到了江白的耳朵裏。
但是阮卜聽外祖母說過，從她的隻言片語中也可以知道母親那時候大抵是很不好過的。
外祖母說她平時出去洗個衣服，買個菜，都有人在旁邊說着不好的話。
以至於到了後來母親都不能隨意出去了，因爲只要她走在街上，那些人都好像都在看自己一般。
而且後來月份大了，她的肚子也越發的笨重，也不太適合上街了。
所以她只是日復一日的待在家裏，閒着無聊的時候就拿點針線，做些小孩子們穿的衣服，爲了將來的孩子準備着。
外祖母那時候也問過她，如果實在是不想聽這些閒言碎語的話，他們可以搬到別的小鎮子上去生活。
母親那時只是搖搖頭，說一句沒關係的，不影響。
只有外祖母清楚，她是怕自己搬了家之後，阮堂回來了找不到她了。
但是雖然她的面上不顯，她的臉色卻一日日的蒼白了下去。
後來又因爲生產自己的時候，傷了一部分元氣。
在別人的苛責中一日日消瘦下去，纔會在生下阮卜沒幾年後就去世了。
到去世之前，她也沒能再等來阮堂，沒能再叫他一面。
只是不知道他閉眼之前，有沒有想明白，那個男人確實是在騙她。
只是不管是想明白了還是想不明白，也都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阮卜低垂着眉眼想着。
因爲母親的事，外祖母的精神也一日日消沉了下去，在母親去世了沒幾年她也跟着走了。
至此，阮卜終於成了一個孤家寡人，受了家破人亡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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