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年多的摸爬滾打，洗去了他身上的驕傲和自以爲是，多了一些頹廢和疲憊。
就在他以爲會這樣一輩子的時候，一封來自深圳的回信，改變了他的人生。
“唐鬆先生，恭喜您的《夢想1997》版權被步步高旗下的許巍工作室收錄，請於收到信件之日起，15天之內來步步高音樂公司總部，簽署歌曲版權授權合同。”
在演藝圈摸爬滾打一年，他知道歌曲能被步步高選中，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情。
自從步步高給出了分成條件之後，只要歌曲版權能被步步高看上，並出現在某個歌手的專輯裏。
那麼完全可以說一句，衣食無憂了。
前不久一個和他同樣北漂的地下樂隊鍵盤手，他的一首編曲被步步高購買，放入了今年好聲音冠軍，張惠妹最新的專輯當中。
只這半年，他光從那張專輯的銷售分成裏，就拿到了將近五萬的收益分成。
並且據說這還只是前三個月的分成，往後隨着專輯銷量越多，他的分成還會源源不斷。
如今靠着拿到的分成，那個人已經在京城買了房子，從今往後，他就算什麼也不做，每月也能拿到一個很大的信封。
比起以前，一首歌最多賣個幾千塊錢。如今一些靠着專門作詞作曲爲生音樂人，即便自己能唱，也會優先考慮賣到步步高，只要被選中一首，基本就能夠他們喫好多年的了。
只這一點，就讓步步高成了無數音樂人心中的聖地。
最起碼能讓不少有音樂夢想的人，可以靠着音樂創作，去繼續堅定音樂的夢想。
就更不要說步步高舉辦的《中國好聲音》。自從今年加入了港澳臺和海外選手之後，比賽名額更是一票難求。
就拿唐鬆來說，他也算是報名參加三次了，只是想晉級的是一次比一次難。
如今他已經基本放棄了參加《中國好聲音》的希望，只能靠着給步步高寫歌，來寄希望於在音樂圈立足。
當頭部歌手，走穴演出一場就能拿好幾萬的時候，無數底層音樂人，任在過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哪怕只是二十塊錢一場的農村演出，他也去演過好幾天。只爲有錢回來交房租。
如果沒有步步高的這份回信，北漂一年的唐鬆，已經到了快喫不起飯的程度。
可即便這樣他也依然沒有放棄音樂夢想。只因那一年，當他高考失利，陷入迷茫的時候，步步高給他指明瞭方向。
就在他快山窮水盡的時候，如今又是步步高給了他希望。
雖然在別人眼中，這只是一紙不起眼的合同，卻是他能在音樂道路上，繼續進行下去的動力和未來。
“哐壋！哐壋！”
南下的火車上，唐鬆第一次奢侈的買了一張臥鋪。
身後是跟隨他三年的木吉他，懷裏揣着步步高的回信，這是他第一次去深城，三十多個小時的旅程，讓他感覺特別激動，就像當初第一次來京城一樣。
當然如果同一車廂的另外兩個人，沒有吵得那麼兇就更好了。
“資本家就沒有一個是好東西的，電子遊戲這種東西，居然被他們包裝成了文化輸出。還有什麼是他們不敢說的！”
對面上鋪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說道激動的地方，直接探出半個身子，都快靠到對面那人牀上了。
“我也承認，資本家爲了利益會不擇手段，可是電子遊戲並沒有你說的那麼不堪好吧。你沒看報紙都說了，這是第九藝術，是一種全新的文化藝術。”
唐鬆上鋪一個看起來才二十多歲的眼鏡男，下意識往後讓了點，應該是怕被對手的口水給噴到臉上。
“屁的第九藝術！我呸！一個破遊戲能有什麼文化，還不都是錢鬧的。你去看看路邊那些遊戲廳，每天能有多賺錢。這些資本家爲了錢，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幹不出來。我兒子就是被他們給毀了的。”
也許是想到孩子因爲遊戲沉迷的事情，中年男子有些難以抑制的直接跳了下來，手舞足蹈的大聲道。
“沒有迷上電子遊戲之前，他可是學校的尖子生，現在沉淪電子遊戲，高中都差點沒考上！”
“還藝術！按照他這麼說，我們老家彈棉花的都算得上是音樂藝術了。”
稍微聽了一會兒。唐鬆也大概知道這二人是在爲什麼爭吵了。
三天前，1995年的元旦，央視三套終於上星了，現在它也和央視一套一樣，全國都能收看到。
當晚八點的黃金檔，改版的央視三套，播出了第一期《同一首歌》。
不得不說，這一期的走進步步高，可爲是羣星薈萃，晚會節目中的二十多首歌全是這兩年最火的。
據說收視率更是創下了上星頻道之最。基本可以和同時期央視一套的元旦晚會比肩了。
無數電視機前的觀衆都和現場觀衆一樣，基本每一首歌都能來次大合唱。
只是節目播出第二天，最被人津津樂道的，卻不是這檔節目和三套的上星，而是節目開始前，一段步步高的新品發佈會。
到不是Xbox的先進數據，有多麼讓人震撼，也不是步步高董事長的年輕帥氣，有多麼不可思議。
畢竟這年代資訊還不夠發達，不少人都不知道，能自主製造一臺這樣的遊戲主機，代表了什麼。
在普通人眼裏，這就是一款普普通通的遊戲機，和其他公司推出的那些沒什麼區別。
年輕帥氣的民營企業家是這年代最不缺的，雖然像楚青這樣帥氣的並不多，可還遠沒到引發輿論大討論的地步。
真正引得媒體紛紛下場，各方大討論的是他在發佈會提出的，電子遊戲和文化輸出的概念。
九十年代中期，正是一個新老交替，時代更迭的年代。
電子遊戲和文化概念，就像當時的社會一樣，處於一個新舊衝擊的時候。
八十年代，電子遊戲剛出來的時候，基本是一邊倒的好評，畢竟那是能開發智力的好東西，給孩子玩，能讓孩子變聰明。
出於這種樸實的認知，那些年電子遊戲才能飛速發展，並被全國家長所接受。
可隨着電子遊戲的泛濫，帶來的負面問題也越來越嚴重。
因爲沉迷遊戲，孩子成績一落千丈，因爲學習遊戲，有的孩子學會了暴力，從而走上了不歸路。
在不少孩子因爲遊戲，開發了智力的同時，電子遊戲帶來的負面影響，也在刺激着孩子和家長。
而這個時候，已經有家長將電子遊戲比作電子YP了。這就和幾年前，將動畫片比作動畫YP一樣。
而如今，電子遊戲也正是口碑由盛轉衰的關鍵時刻。
從人人追捧，到口誅筆伐，甚至變得惡貫滿盈，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情。
就在這個輿論急轉直下的檔口，楚青居然把電子遊戲比作了文化。
不但爲其親自出面鼓吹，還將其拔高到了另外一個高度。
這讓無數正在因爲電子遊戲而苦惱痛恨的家長，瞬間就產生了強烈的牴觸，再有人在背後一慫恿。
自然各方的輿論壓力就鋪面而來了。
“董事長！我快擋不住了，剛剛又有一個上面的老領導打電話過來，說要我們取消Xbox計劃。”
雖然知道Xbox發佈之後會面對很多困難，可讓段勇平沒想到的是，楚青針對索尼的家用遊戲機計劃，還沒對上索尼，就先被自家人給抵制了。
發佈會才放出去，步步高每天都能收到來自四面八方的聲討。
即便他們已經疏通了關係，走**日報發了一篇關於電子遊戲和文化輸出的引導性文章，可依然沒能收穫什麼效果。反倒被不少人冠上了資本家的帽子。
如果步步高這都算是資本家的話，那些一隻鱉賣三年的保健品廠商，不早就成惡魔了。
“辛苦你了，在稍微堅持幾天，上面很快就會有結果。”
面對段勇平的訴苦，楚青也是沒想到，他的這番論調會引起如此大的反響。
按理如今遊戲行業還算高科技，有着和動畫片完全不一樣的光環。
就算確實已經開始有被家長排斥的苗頭，卻還遠遠沒到後世深惡痛絕的程度。
可看最近這幾天的輿論壓力，差點就讓楚青以爲，這是那個電子遊戲已經臭大街的2000年。
“這次我們算是捅了馬蜂窩。原本許多和我們關係還不錯的領導，都打電話過來委婉勸說了。我也是沒想到，一個電子遊戲居然會引起這麼大的反應。”
雖然知道楚青已經在安排後手了，可段勇平依然感覺心驚。
怎麼電子遊戲，一夜之間就變成臭大街的形象。
想當初他在小霸王的時候，也是做過市場調查的，當時社會上對遊戲機這種東西可是非常接受的。
要不然他在給小霸王改革的時候，也不會選擇遊戲機這條賽道。
這才幾年時間，輿論就來了一次大轉彎。
“我們不是捅了馬蜂窩，而是捅了別人的肺管子。”
比起段勇平的焦慮，楚青卻清醒得很多。
他的這次演講，看似只提到了遊戲戰略的問題，可真正揭示的，卻是那些外部資本的本來面目。
想通了這一點，在去看這次狂風驟雨般的反撲，也就顯得不足爲怪。
好在如今互聯網還沒有那麼發達，他們也只能藉助一部分報刊的輿論，並沒能力做到後世那樣的無孔不入。
況且步步高這幾年也不是毫無作爲，不說那些有着長期合作的媒體，就是步步高自己也有發聲渠道，《電腦週刊》兩年多的免費送策略，這次也發揮了巨大的能量。
在央視還沒播出之前，步步高就專門在《電腦週刊》上寫了一篇關於電子遊戲的文章。
現在之所以能和外部的輿論，打得旗鼓相當，就是靠着哪一記先手。
這才讓他能有充足的時間，去從容佈置後手。
……
在火車上坐了兩天一夜之後，一路暈暈乎乎的唐鬆，在羅湖車站下了車。
在社會上歷練了一年的他，沒有去管那些伸手上來拉客的。
出站之後，在的士車等候點，招了一臺出租車，直奔步步高音樂所在的商貿大廈。
只是車纔剛到大廈前面的路口，就被斜次衝出來的一羣WJ給擋住了去路。
“這是幹嘛？”
看見這些全副武裝的WJ，唐鬆也是嚇了一跳。下意識伸出半個頭，朝外看去。
“聽說今天來了個上面的大領導，估計得等一會兒才放行了。”已經見慣了這種領導出行的的士司機，直接熄了火，點了一根菸，搖下車窗悠閒抽了起來。
“你們這裏經常有大領導來嗎？”
“那是，深圳畢竟是改革前沿，隔段時間就會有大領導來視察。當初老領導來畫圈的時候，我還見過吶。”
不管在哪個城市，健談，都是的士司機的必備技能。
“呵呵！”
雖然知道這老哥在吹牛，可唐鬆也沒拆穿。
一直等了十多分鐘，WJ還是沒撤去。
反倒是一長串的車隊，從他們的面前駛過，並徑直開入了路口對面的商貿大廈。
“我丟內老母！”
看見這一幕的的士司機，知道這十多分鐘算是白等了。
沒等突然冒出來的交警過來指揮繞行，見多識廣的的士司機都都囔囔罵了一句，就要掉頭。
“唉！唉！你不是說目的地就在對面嘛，這掉頭是幹嘛？”
“兄弟估計你今天是過不去了，好像來的領導就在對面樓上。如果你要過去，等我掉頭過來，你就自己下車吧。”
沒等唐鬆多說，的士司機一腳油門，就直接開出了十幾米。
等到唐鬆給了錢下車，路口的WJ依然在哪裏執勤。
眼見着近在遲尺的商貿大廈，卻怎麼也過不去。
如果是換了以前，唐鬆也不會那麼糾結，大不了明天再來也沒關係。
可北漂一年的他，本就沒多少積蓄，這次南下又基本花光了他的所有錢。
如果不能今天就把合同簽了，估計今晚他就得睡橋洞。
雖然冬天的深城也沒北方那麼冷，可SZ的混亂，即便他在京城也是多次聽說過的。
以他這單薄的身板，還揹着一把吉他，估計還沒等明天早上，就會被人打劫光。
如果運氣在差點，在被聯防隊的給逮到，大概還沒等籤合同，他就得先去當苦力了。
稍微糾結片刻，唐鬆決定在此繼續等。
也不知道來訪的大領導，去的是那家公司，直到又等了一個多小時，他纔看見一熘車隊，在警車開道下，從對面的大樓使出。
隨後一直把手路口的WJ，紛紛開始撤離。
當他上到商貿大廈十二樓，步步高總部所在地的時候，他才知道，讓他在外面等了一個多小時的大領導，居然是專門來視察步步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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