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后宫之争
小宫女扶着用了晚膳的丽贵人慢慢在宫院裡正殿和后殿之间的游廊上的美人靠坐下,掌事的姑姑梦馨送上来了刚制好的玫瑰露,并两碟冰糖梅子和药香李子以作消食之用,丽贵人用了两枚梅子,对那香甜的玫瑰露却沒什么兴致,饮了一口,便丢在一边不喝了。呆呆着看着院中开的正好的菊花出了会神。
梦馨见状就关切的问:“小主,您這是怎么了?去了钟粹宫,贞嫔给你脸色看了?”
丽贵人懒懒地道:“這倒是沒有,贞嫔是個和蔼的人,面子上总不会差,新封的兰嫔也在,這兰嫔么,”丽贵人变得若有所思起来,用手绞了绞绢子,“为人不卑不亢,在潜邸就是老人的贞嫔面前也是坦然自若,我私下瞧着,她对我們谈些衣服料子,還有首饰水粉什么的,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好像這些她也沒什么兴趣儿,”丽贵人眼神一凝,想到了什么,“就是在用膳的时候和喝茶的时候,兰嫔对着南边的长毛乱匪动向還有点子兴趣,竖着耳朵听了一会。”丽贵人又哑然笑了起来,“不知道的我還以为对面坐了個外头的爷们呢。”
如果杏真在這裡听到丽贵人的分析,估计会吃惊地跳了起来,這女人的直觉也实在是太可怕了!
梦馨神秘的笑了一笑,道:“小主你還不知道吧?晚膳之前皇上从储秀宫出来,脸色有些不好呢。”
“哦?”丽贵人挑了一下长眉,饶有兴致地发问:“可打听到什么了嗎?”
“储秀宫的人嘴紧,问不出来什么,到了养心殿那边打听了跟着皇上去储秀宫的小太监,那小太监站在殿门外,隐隐约约就是听說了兰嫔說了什么古诗,然后提到什么长毛的事儿,皇上本来挺高兴的,呵呵大笑,說什么兰儿比外头的军机们强多了,后来就不笑了,過了一会子,就木着脸出了储秀宫,回了养心殿。”梦馨细细地将自己打听到的情况禀报给丽贵人。
丽贵人的眼神一阵闪烁,想了半日,不敢相信地道:“难不成,這兰嫔,居然去建言政事了?可是這祖制,可是說的是**不许干政的呀。”
“娘娘我倒是觉得**不离十,您也說了兰嫔对匪氏甚为关注呢。看来這兰嫔可是要倒大霉咯。”
丽贵人慢慢地摇了摇头,“這可不见得,咱们皇上我见的次数不算太多,也不算少了,這皇上可是個心慈手软的主儿,狠不下心的,换了旁人,别說是雍正爷,嘉庆爷,就是先帝爷,兰嫔說這话的下场,不是褫夺封号,就是晓谕六宫要罚她几個月的月例了。那裡能這么轻轻松松地只是木着脸出来而已。”
“那贵人您的意思是?”
“罢了,我反正是自個儿知道自家事,我是半点政事不懂的,打扮好自己,取悦好皇上也就是做好了我的本分。我也不去饶舌在皇上面前說起這回事,就当自己不知道也就罢了。”丽贵人提起精神,“上次那蜂蜜玫瑰花還有嗎?晚上咱们多放点在那沐浴的水裡,那花用热水這么一烫,我這身上啊,可真是香的紧!”
“回娘娘,早就备下了。”
钟粹宫。
谁也不是从生下来就是一直贤良淑德的,贞嫔钮祜禄氏也不例外,日后不争权淡泊名利的慈安太后,這年轻的时候也不得不为自己多打算打算。贞嫔坐在正殿裡面,听着地下掌事太监的回禀,巧了,太监也是說的是储秀宫裡头的事儿。
贞嫔听了太监的汇报,挥了挥手,掌事太监默默地退下了,在两对牙雕绘四时花卉枣型灯笼的边上,一個人坐在宝座上不做声的想着心事。
作为咸丰皇帝的枕边人,贞嫔可以敢說除了自己之外,**裡沒有别的女人能赶上自己对咸丰皇帝的了解程度,(杏真在嘿嘿冷笑)皇帝是有励精图治的想法,实在是烂摊子一大堆,自個又是中人之姿,做不成唐太宗、圣祖爷那样的圣明天子,若是有個知心知底无做鳌拜逆臣可能性的枕边人来参知政事,恐怕皇帝早就巴不得了,自己可是听說了好几次皇帝的口气隐隐约约露出,对前朝皇帝轻松愉快生活向往的意思了。
再說了,后座,谁不想着去坐着!谁能给皇帝不找乱子,帮着分担重担,谁就就是皇后!
贞嫔打定了主意,准备下次皇帝来钟粹宫的时候,要向着皇帝进言,這祖宗家法,不能乱!
储秀宫。
“祖宗家法?”
杏贞哼了一声,放下锤着皇帝双腿的纤纤玉手,皇帝正被按摩地直哼哼,轻轻地掐了咸丰皇帝的小腿一下,力度刚刚好让皇帝在复述有些人在自己個耳朵边上吹着暗箭的话裡醒過来。
“兰儿,你這是怎么了?一群庸人而已,不必理会,朕不是拿了一对羊脂玉如意谢你了嗎。”咸丰皇帝懒懒的拾起了一片薄荷松糕,送入口中。
杏贞拿眼看了看殿裡服侍的众人,安茜会意,拉了帆儿和一群人出了宫殿,還带上了门。
“臣妾实在是想着皇上您日夜烦心,所以才绞尽脑汁儿帮着皇上想了個法子,還被他人說這样的闲话,臣妾觉得委屈。”杏贞含了一份哭腔,手指拿着帕子在紧紧地绕着,低着头不說话,在装委屈了。
咸丰皇帝看见兰嫔這幅模样,不禁带了上几分怜惜之意,把杏贞的肩膀搂了過来,环着兰嫔的娇躯,温声抚慰:“兰儿你对朕的好,朕自然知道,既然外头的大臣說什么祖宗家法,你以后呀,朕悄悄的来问你,你悄悄地告诉朕,咱谁也不告诉他!”
杏贞有些沉溺于皇帝的温柔环抱了,听到這最后的暗渡陈仓之策,心裡狠狠地冷笑了一下,紫禁城藏的住消息嗎,听安茜說上次自己刚說完這件事,皇帝一回养心殿,消息立马就在六宫传出来了,但是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突然和咸丰皇帝聊起来了這個“祖宗家法”的事儿了。
“皇上,說到這個祖宗家法,臣妾倒是有一点自己的见解。”杏贞笑吟吟地說道。
“哦?”咸丰皇帝闻着兰嫔头发上的秋兰香味,随口应了一声。
“太宗爷那时候的四大贝勒议政是不是祖制啊?”杏贞扳着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数着,“圣祖朝可是沒有军机处的!”看着咸丰皇帝听到自己的先祖时变得严肃起来,就换了個轻松的角度来证明這件事,“咱们满人入关得了天下之前,太祖皇帝可是每年都要去长白山祭祖,然后還要冬泳天池的!嘻嘻,皇上您怕冷嗎?”
咸丰皇帝听到冬泳脸色有点发白,“這话倒是沒错,這些個以前都是沒的。”
“明者因时而变,知者随事而制,列祖列宗们的情况和现在是不同的,所以呀,每朝都有不一样的变化,有個词不知道皇上您听說過沒有,叫:与时俱进!所以呀,实在是沒必要拘泥于祖制!皇上您现在和康熙爷他那时候的情况差不多呢,三藩、准格尔、台湾前明余孽,您這裡呀有长毛逆匪,還有英法俩夷在海上当着跳梁小丑呢,对了,還有呢,俄罗斯也是一样一样的呢!”杏贞拍着手,“皇上這可是您向着圣祖爷看齐的机会呢!”
“与时俱进?唔,不错就是這個理,”咸丰皇帝拉着杏贞的柔荑,忍不住赞许兰嫔,“真是朕的解语花也!”
“不過皇上,”杏贞继续扮演着深明大义的解语花,“臣妾不愿意皇上被外头的闲言碎语烦扰,以后皇上要是有什么事想考考臣妾的,咱们還是悄悄說!”
“好好,今天晚上朕就在這裡陪着你這朵解语花,杨庆喜,把今年山东新进的金丝小枣拿两笼赐兰嫔!”
“嗻!”
靠着咸丰皇帝怀裡的杏贞得意地笑了,祖制不祖制的其实无所谓,重要的是要让皇帝坚定一点,那就是来和兰嫔我商量政事是沒存在什么违反祖制的問題的,要毫无别扭感!“多谢皇上。”
寿康宫。
寿康宫首领太监叫做德龄,干干瘦瘦的,永远闭着眼,似乎在打盹,德龄在皇太贵妃搬进钟粹宫抚养咸丰皇帝的时候,他就跟在皇太贵妃身边了。咸丰皇帝一即位,想让德龄做养心殿大总管,德龄却推辞着說自己“年老力衰,恐误了皇上的大事”,坚辞不就,皇帝也不欲难为看顾自己多年的老伴当,便只是在西边赐了一套宅子给德龄,让德龄在寿康宫当差完了之后出宫就能有個歇脚的地方。
皇太贵妃跪在佛堂裡低着头,正在叩拜着供奉的观世音佛像,德龄汇报了贞嫔对皇帝劝诫的事儿。
皇太贵妃双手合十,嘴裡低低的诵着佛号,香案上的檀香染得佛堂裡云雾缭绕的,德龄說完了话,就默默地垂着手,等皇太贵妃吩咐。皇太贵妃良久不语,過了一会才慢慢把眼睛睁开,淡淡地說道:“知道了。”
德龄恭敬地回答:“那皇太贵妃,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皇太贵妃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德龄赶紧上前扶着,“哀家沒什么意思,這事儿和我這個不住在慈宁宫的皇太贵妃有什么关系?哀家又不是皇太后,犯不着和贞嫔一样,为了所谓的祖宗家法和皇帝置气,哀家只是有幸抚养了皇帝几年,在這紫禁城裡头沒那么重要,也不能够名正言顺地管着**!”皇太贵妃转身缓缓走到正殿外头看着太阳光,用手搭了個棚往寿康宫外头看了看,“你得空,把這件事悄悄地告诉储秀宫裡的人,储秀宫的那位自然会记得咱的好,”皇太贵妃转過身,准备走进裡间打個盹,“到时候,要是和那個能帮着皇帝出主意的主儿搭上关系,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哀家估摸着能换個宫室住住!”
“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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