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一百零五章 更新 作者:未知 嫺娘手中的書信是用血寫成的, 不清楚是不是用汝陽王的血,看完了書信, 太妃拽着嫺孃的胳膊:“兒媳啊,你看這事怎麼辦纔好?” “姑母, 表嫂會有主意的。” 彎月信任的看向嫺娘,攙扶着太妃,一切等候嫺娘決斷,彎月心裏閃過一絲荒唐的念頭,汝陽王府做主的是姑母太妃嗎?表嫂不是將掌家的權利交出來了? 嫺孃的沉穩壓住了王府緊張慌亂的氣氛,同彎月一起攙扶太妃坐在東邊臨窗的大炕上,嫺娘平靜的說道:“這事必須得告訴陛下。” “不行, 告訴陛下會害死我的兒子的。”太妃抹了把眼淚, “我曉得他對不住你,但嫺娘啊,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不能眼看着他身處險境不救。孟貞娘是你妹妹, 向她要來種痘方子救下青兒, 如果陛下知曉···陛下怎麼會同意用方子救青兒,你如果抹不開,我去同貞娘說。” “您聽我說,先不說能不能要到種痘方子,一旦蠻夷反悔怎麼辦?交出方子換不回王爺,種痘方子外泄蠻夷,汝陽王府上下都承擔不住陛下對怒火, 到時汝陽王府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少不了,母親,奪爵是小事,一旦絕了趙家的祖墳,咱們都是趙家的罪人。” “嗚嗚···嗚嗚···不行···不行···皇上怎麼會救下青兒···” 彎月幫着太妃擦拭淚水,“表嫂是不是有法子既能救下王爺,又能破掉蠻夷的詭計?” “我沒十足的把握,但當今陛下是明主,陛下斷斷不會看着王爺被落入蠻夷之手而不救,貞娘手中的藥方不足以取信蠻夷。” “誰去?誰去見陛下?” 嫺娘說道:“母親在王府等着便是,王爺很快就會回來的。” “表嫂。”彎月怔怔的看向嫺娘,她是如此雍容高貴,那股氣勢讓很多女子在她面前自慚形愧,她能取代嫺娘嗎?彎月喃喃的說:“您當心。” “你幫我照料母親。” 嫺娘只留下一抹背影,但彎月再生不起心思趕上她,扶着太妃,彎月知曉一旦王爺被救回來,王爺很難再忘記嫺娘,如果王爺狼狽的樣子被嫺娘看見了,也許做繼妃還能取代嫺娘,否則,誰做繼妃都只能活在嫺孃的陰影下,總是被人同嫺娘比較日子太難過了,彎月眸子閃爍,汝陽王府不能再待下去了。 “又是這樣···當初她撇下我去了金殿···今日她又爲了青兒···”太妃神情恍惚,以前記憶同今日的記憶交錯,喃喃說着當初的事情,“嫺娘說過,汝陽王府塌不了。” 彎月苦笑得搖頭,今日在金殿上擺下瓊林宴會,勳貴朝臣都會見證嫺娘再上金殿,不管結果如何,汝陽王王妃孟嫺娘會被世人所知,將來···彎月不認爲她同汝陽王能再有將來。 肯聽太妃的安排,是因爲汝陽王王妃顯赫的地位,彎月嫁人沒有比汝陽王地位高的,但爲了汝陽王王妃的光環同心裏永遠不可能有自己的人生活一輩子,彎月感覺委屈,她又不是找不到男人了,汝陽王還是留給孟貞娘感化吧,彎月安慰着太妃,想着如何從汝陽王府抽身而去。 嫺娘披上了猩猩紅裏是水貂皮的斗篷騎馬趕到了皇宮,御前侍衛認識汝陽王王妃,雖然奇怪但行禮道:“見過王妃殿下。” 嫺娘宮門口下馬,說道:“請通傳陛下,臣婦有要事啓奏。” 嫺娘遞上了汝陽王府特有的令牌,開國王府可有直奏陛下的資格,侍衛接下令牌,向宮裏通稟。瓊林宴會酒宴正酣,皇上興致極好,讓新晉的進士做詩詞,方纔傅俊卿做了一首極有意境的詩詞得到皇上的誇獎,另一位得陛下賜婚的汝陽王世子略顯心不在焉。 “趙卿,你是怎麼了?”皇帝看得明白,趙睿琪今日是非的反常,“不舒服?” “回陛下,臣···臣不知怎麼心慌意亂···” “父皇,汝陽王今日沒到,世子同汝陽王父子連心,不知是不是因汝陽王···”七皇子爲趙睿琪出言,他對於汝陽王不到也覺得詫異,在圍場時汝陽王很關心趙睿琪的。 “啓奏陛下,汝陽王王妃求見。” 金鑾殿裏談話的聲漸歇,皇帝道:“宣。” 嫺娘在金殿門口停住了腳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十幾年前她曾經金殿明誓,如今她又來了,金鑾殿同她當初沒什麼區別,還是金磚鋪地,兩邊是漢白玉雕欄,嫺娘邁步走了進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一身紅裝的汝陽王王妃雖然消瘦,但雍容華貴依然,秋水般的眼眸清澈明亮德彷彿夜星墜其中,在衆人的打量下,她不見任何的侷促,沉穩的屈膝:“臣婦見過陛下。” 誰說汝陽王王妃命不久矣?從她身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病態,是比記憶中的消瘦,可消瘦可不見得就活不了,京城關於汝陽王妃染了絕症的傳言不可信。 “你再上金殿所謂何事?”皇帝眼裏對嫺娘閃過幾許欣賞,不是年齡不合適,他會娶嫺娘做皇后,如果她爲宮妃太可惜了,嫺娘入宮,皇后之位必然不穩,遂皇帝眼看着汝陽王娶走了孟嫺娘。 這些年孟嫺孃的表現沒讓皇帝失望,上體聖意,皇上從嫺娘手中沒少得到大臣的罪證,汝陽王爲國效命,嫺娘聰慧機敏,皇帝容忍下了汝陽王府。 嫺娘擡眼,同皇帝目光相碰一瞬,垂頭說:“啓稟陛下蠻夷入京城劫走了臣婦的丈夫汝陽王。” 趙睿琪慌得站起身,面色大駭:“母親。” “你從何得知?”皇帝擰緊眉頭問道,汝陽王落入蠻夷手中還能得好?他是蠻夷最恨也是最爲忌憚的帝國將領。 “請陛下預覽。” 嫺娘沒有隱瞞的將書信奉上,皇帝快速看了一遍後,嘶了一聲,上面有提到汝陽王去種痘宮私會孟貞娘,男子花心風流在皇帝看來沒什麼要緊的,但汝陽王私會姨妹被蠻夷抓了,用他的性命威脅嫺娘討要種痘的方子,這是誤國並非風流。皇帝對如汝陽王失望了,好在他還有個出息的兒子,既然糊塗了能救回來便准許他在榮養,救不回來···汝陽王王位由趙睿琪承襲,趙睿琪還很稚嫩,比汝陽王威脅小得多,沒準可消掉汝陽王府。 皇帝將書信給了皇后,皇后同樣看了一遍,自然知曉皇帝的意思,在種痘宮修行的種痘女孟氏貞娘怕是不得皇上之心了,勾引姐夫暫且不提,因她汝陽王纔會犯糊塗,纔給了蠻夷可趁之機,平時無事倒也罷了,一旦有事一切都是女子的錯。 “陛下,聽聽汝陽王妃如何說。” 皇后收好了書信,安寧公主對孟嫺娘很重視,又有七皇子的情分在,皇后有法子整治孟貞娘,皇后此人最恨妹妹勾引姐夫了,當年進宮探望她的妹妹就是這樣成爲梅妃的,當然梅妃早就被她弄死了,但當時的屈辱她一直記着。 嫺娘跪倒,磕頭道:“忠於帝國,忠於皇上是汝陽王府祖訓,臣婦不敢不尊祖訓,按理說不應該來金殿讓陛下爲難,然夫君汝陽王遇險,臣婦也不能眼看着他被蠻夷折磨。” “十餘年前,夫君出征坑殺蠻夷青壯十餘萬,經過幾年的休養生息,蠻夷青壯長成,同帝國血海深仇已然結下,帝國同蠻夷沒有共存的一日——不死不休,臣婦以爲···可趁此機會用絕戶計。” 當年帝國開國皇帝就是打跑了蠻夷在中途肆虐的蠻夷,並且留下鐵令,蠻夷是帝國永遠的敵人,永不接收蠻夷納貢稱臣,正因爲有這項鐵令在,幾乎間隔上十年帝國會同蠻夷打仗。 “絕戶計策安出?”皇帝感興趣的問道。 嫺娘仰頭,說道:“當初是臣婦父親和妹妹奉上種痘方子,臣婦曾經在孟家姑奶奶寫的醫書上看見過一個方子,在天花病發時,用藥方可緩解,但不過三月便會全身潰爛,加重天花氾濫,如果天花是九死一生的話,用了這個方子的患者是十死無生,此方子用在此時正是恰當。” 金鑾殿上滿是抽氣聲,雖然死仇結下了,但汝陽王妃的法子真可謂陰狠之極,大學士站出來說:“王妃殿下,帝國爲□□上邦,禮儀之邦,如何做得陰狠之事?” “禮儀是對臣服帝國之人,蠻夷從不在帝國關照的範圍之內。”嫺娘脣邊勾出一抹被人稱爲魔女的微笑,“大學士慈悲心腸用錯地方了,當年蠻夷在中途肆虐,殺漢人如同螻蟻,他們可從未想過對漢人留情,開國皇帝曾言,蠻夷——殺無赦,你是想違背鐵令?” “這···這···”大學士一語頓色,嫺娘接着說:“你可知道每一次同蠻夷征戰有多少將士血染疆場?有多少人家妻離子散,多少位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百姓爲了帝國安穩,甘願拋頭顱灑熱血,如今有不費吹灰之力,就可大傷蠻夷的機會,爲了你口中的仁厚放棄?大學士可敢面對戰死的英魂?可敢面對天下百姓?” “臣失言,是臣愚鈍。”大學士羞愧的拜倒,向皇上請罪。 皇帝目光落在嫺娘身上,不僅是皇帝,金鑾殿上等人誰不在看汝陽王王妃,“帝國第一命婦···不愧是帝國第一命婦。” 皇帝問道:“你可有把握?” 嫺娘堅定的說:“臣婦有十足的把握,請陛下放心。” “好,朕派御林軍用藥方交換汝陽王。” 皇帝一戳定音,少打一場仗,軍費開支會少很多,皇帝不必給百姓加稅賦,得仁君之名,何樂而不爲,只要是藥方好用,他必然重賞嫺娘,這種方子孟家那位女神醫也能弄出來,孟家小姐不是等閒之輩。 “陛下,臣婦願意親自去同蠻夷交換王爺。”嫺娘又說道:“只有我去了,蠻夷纔會全然相信,況且臣婦的丈夫在蠻夷手中,臣婦不安心,曾經臣婦答應過他,生死與共···臣婦的兒子成年成才,臣婦將王府交給他放心。” “你是說得真的?” “不敢欺瞞陛下,臣婦寧可替夫君死也甘心情願。” 皇后張嘴欲言,最終化作一聲長嘆,“癡女,烈女。” 趙睿琪眼角溼潤,“母親。” “你留下。”嫺娘厲色道,趙睿琪點頭:“兒子···遵命···” 去營救汝陽王很有風險,誰也不知蠻夷會不會守信,汝陽王妃獻了方子計策留在京城誰也不會說她,皇帝皇后更不會虧待她,她卻甘願涉險,即便再大男子主義的士大夫心裏也不由得羨慕汝陽王有位不離不棄,生死與共的妻子。 “去吧,朕準了。”皇帝從龍椅上起身,目送嫺娘離去,留給衆人最後的記憶——嫺娘脣邊無悔無怨的微笑。 到達約定的地方,嫺娘坐在馬上對着對面的蠻夷說:“我是汝陽王王妃,按照約定前來,你們放了王爺,我給你們方子。” 領頭之人蒙着臉,他腳下是蒙着眼睛的汝陽王,他粗聲粗氣的說:“我怎麼知道方子是真是假?” “我不會拿我丈夫的性命玩笑,至於是不是真的,你得天花了的話可以試驗”嫺娘自信說道,“如果你不信,我也沒辦反,但世人皆知我寧可死了,也不願意丈夫有危險。” “還有一點,汝陽王被劫走瞞不了多久,你們如果不快點離開京城,即便有藥方也逃不掉。” “大哥,這娘們是有名的癡情,也許方子是真的。”小六子在領頭壯漢身邊嘀咕,斜睨了坐在馬上嫺娘,“她長得真漂亮,汝陽王生在福中不知福,何況咱們不是···” “好,我信你。” “可以將王爺交給我了吧。”嫺娘將藥方穿在了箭上,拉弓瞄準,嚇了蠻夷一跳。 壯漢揪起汝陽王,“給你了。”臂膀用力將汝陽王扔到一旁的茅草屋中,“藥方···” 汝陽王悶哼,他被蠻夷打斷了腿,根本站不起來,身上也滿是傷痕,但他聽見嫺孃的聲音時,忘記了狼狽,差一點哭出來,嫺娘來救他了。 嫺娘射箭,箭尖扎在地上,撥轉馬頭向茅草屋而去,利落的翻身下馬,嫺娘對身邊的侍衛說:“你們留下,王爺遭受劫難,此時不希望見到你們。” 侍衛點頭,向四周散去,嫺娘走進了茅草屋,扯掉汝陽王的眼睛上破布,“王爺。” “嫺娘。”汝陽王嘴脣乾澀,臉上是血痕。 就在此時,一隻火箭飛到了棚頂,緊接着是爆破的聲音,茅草屋點燃了,到處都是火苗,汝陽王大駭:“怎麼辦?” 汝陽王不想死在此處,嫺娘解開了斗篷將蓋在汝陽王身上,說道:“斗篷裏子的皮毛防火,青哥穿着吧。” 汝陽王愣住了,“你···嫺娘···” 嫺娘從袖口取出銀針,“當年學了一手。”將銀針扎到自己的手臂的穴位上,火越燒越旺,外面的人在呼喊:“王爺,王妃。” “青哥,我寧可死了,也想你活着。”嫺娘手輕撫過汝陽王,“我反正也快死了,爲了你···我無悔,水葬是用不上了,火葬也是乾淨的。” “不,嫺娘咱們一起出去,一起走,我不會再辜負你。” 汝陽王腿站不起來,手拽着嫺孃的衣袖,仰頭看着嫺娘,嗚咽道:“我不准你死,嫺娘···我錯了···錯了。” 嫺娘口中哼起了小調,是他們初次見面時嫺娘撫琴的曲調,最後她唯一一次輕吻他的額頭,並抱起汝陽王,用盡全力向外面甩去,汝陽王見到嫺娘被火吞噬····“嫺娘。” “來生···來生···”嫺娘失去了力氣,“···從此蕭郎是路人···” 她向後倒去,慢慢的闔上眼睛,“琪兒,娘能爲你做的都做了,娘不是個好母親,不能看你娶嫣然···別怪娘···” 趙睿琪騎馬飛奔而來,見到燃燒的茅草屋,嘶吼:“娘,娘。” 他跪下了,接到消息的嫣然同樣趕到了,她跪在了趙睿琪身邊,抱住他,“表哥,我在,大姨母···大姨母永遠活着的。” 趙睿琪將臉埋在她的肩窩,嗚咽哭泣,燃燒的火焰映着汝陽王痛苦的臉龐,“嫺娘,爲什麼你不給我機會,來生我還娶你···”情到濃時,汝陽王淚撒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