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秋收
這天一大早,天還沒大亮,陳家三口喫過早飯就準備下地了。張氏沒系裙子,小衣外只罩了一件舊大褂,帶了草帽,又用一塊巾子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眼睛。給寶珠也差不多打扮。莊稼葉子看着青嫩,若是不小心劃到了身上臉上,一下就是一個大口子,比小刀子還鋒利。
陳老爹又檢查了一遍農具,都萬無一失了,才揮揮手領着娘倆出了門。
一路上三三兩兩的鄉鄰,都扛着鋤頭拿着鐮刀,大家招呼一聲就急匆匆的往各家田地裏走。時節不等人,這時候就怕下雨,早早收割完,糧食脫粒晾曬好,收了倉才踏實。
到了陳家的地裏,三口人擺開架勢就開始收割了。今天先收的高粱,張氏拿着掐刀在前面剪高粱穗子,寶珠跨個籃子跟在後面撿,裝滿一籃子後就跑回地頭裝進麻袋裏。陳老爹的活兒最重,這一籠籠的高粱杆子都要鐮刀砍倒,收完後還要用鋤頭把地下的根刨出來。
寶珠又一趟跑回了地頭,把籃子裏的高粱穗子倒進麻袋。太陽掛的高高的,已經快到晌午了。寶珠身上早就一層薄汗,倒了碗水給陳老爹送過去,又倒了一碗給張氏,寶珠坐在地頭上喝水休息,這地裏的活計看着簡單,長時間的做起來也累人。
張氏也過來歇口氣,見寶珠累得小臉兒通紅,就囑咐她先回家準備做飯。寶珠說:“娘,天兒還早,我再待會兒。”陳老爹過來說:“你們娘倆都回去吧,早點兒做飯,下午再把剩下的幾隴收了,今天就差不多了。”
張氏應了聲,收拾了下,就領着寶珠回去了。到了家,娘倆粗粗梳洗了下就開始做飯。簡單炒了個菜,熬了一大鍋米湯,粗麪饅頭。
張氏把給陳老爹的飯菜都裝好,招呼寶珠過來喫飯,娘倆匆匆的巴拉幾口喫好,收拾完,帶上飯菜就又去了地裏。
到了地裏一看,陳老爹已經把幾隴高粱杆都割完了。寶珠趕緊的招呼陳老爹喫飯,張氏拿了掐刀就接着開始忙活起來。
一天下來,終於收完了高粱,一家人晚飯隨便吃了一口,倒頭就睡。
轉天又收了一天的玉米棒子。
接下來幾天就是晾曬,打穗子脫粒,一直忙活了十來天才都裝袋收了倉。
三口人這陣子都累得夠嗆,眼看着一家都瘦了一圈兒,陳老爹和張氏明顯的又黑了,寶珠的小臉兒也曬得通紅。
晚飯後,寶珠早早洗漱過就爬上牀。對面屋裏,陳老爹說:“這幾天都好好歇歇,明兒個我去趟鎮上,割點肉回來,給珠兒也好好補補。”
“嗯,看着有大骨頭也買一根回來,珠兒正長個子呢,給她熬湯喝。那個...他爹,再買塊鮮豔點兒的布料吧,大蘭那邊..咱們咋說也該給隨個禮。”
莊戶人家閨女下小定,一般都是擺桌酒席,只請親戚和媒人過來熱鬧下,一來是通知下親戚,自家閨女已經選好了婆家,二來也是讓親戚們都相看下新姑爺的意思,這時候過來喫席的親戚都會帶上東西,不計是布料還是首飾,或者銀錢,都是給姑娘湊做嫁妝的。而一般的鄉鄰好友遠親,都是等到出嫁時候再通知來喝喜酒,接到邀請的人家也會給隨禮添妝。
陳老爹半晌不語,琢磨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行,都聽你的吧。”
轉天,陳老爹一早就去了鎮上,快做晚飯時候纔回來,買了大骨和五花肉,還帶了一塊鮮紅的綢子布料。
寶珠湊過去拿過來細看,大紅的底子團花紋,捧在手裏滑溜溜的。寶珠好奇問:“爹,這是給娘買的麼?”
陳老爹支吾着沒應話,張氏接過來綢緞說道:“娘哪穿得了這麼鮮豔的料子,這是...是留着送人的。”
“送誰啊?”寶珠問
張氏吭哧了半天也不說,拿着綢緞轉身去了屋裏。
寶珠想了想,瞬時就明白了,這是給大蘭的。村裏的習俗她懂,大蘭真要是成親,這一個村兒的鄉親,只要是沒大仇的一般都去,陳家給隨禮也是正常。可是這小定,陳家從哪兒算也不是近親,隨什麼禮啊!這是還把自己當成老衛家的孩子了。
寶珠越想越氣,也不和張氏說話,一頭鑽到自己屋裏生悶氣。
張氏做好了飯,陳老爹叫寶珠過來喫飯,寶珠還是悶悶的,跟着陳老爹進了廚房,看見張氏已經盛好了飯,就坐了下來。
飯桌上一大盆的豆角燉肉,油亮亮的大塊帶皮豬肉燉的爛爛的。
張氏陳老爹都小心翼翼的捧着碗,不停的給寶珠往碗裏夾肉,自己只挑了豆角喫。
寶珠憋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了,撅着嘴,賭氣似得夾了一大筷子肉放進陳老爹的碗裏,又夾了一筷子給張氏。
張氏鬆了一口氣,高興的把肉吃了,陳老爹笑呵呵的說“我今兒個在鎮上還買了二兩酒麴子回來。”
張氏嗯了聲,放下筷子對寶珠說:“你爹啊沒啥喜好,就是愛喝一口,今年糧食收成好,咱家又還有些銀錢,也不急着賣糧,就讓你爹拿去點兒釀酒解解饞吧。”
寶珠詫異,村兒裏的小雜貨店除了油鹽醬醋也有酒賣,大罈子裝了擺在門口,三個大錢一斛。她從來沒見過陳老爹去打酒喝啊。轉眼就明白了,自家爹這是愛喝又捨不得喝,只趁着收了糧,自家釀點解饞。
寶珠當即說道:“嗯,爹,釀吧,多釀點,我也陪你喝兩盅。”
陳老爹樂的哈哈大笑,直誇閨女孝順。
轉天喫過早飯,寶珠就催着張氏給爹釀酒,張氏半含酸的對陳老爹說:“你看看你閨女,就惦記着你那口喝的。”陳老爹笑呵呵的不言語。
張氏說歸說,埋怨完就洗手淘米開始燒火。引着了火讓寶珠看着,自己挽了袖子就搬籠屜蒸米。陳老爹去屋後尋了酒缸出來洗刷擦乾。一會兒功夫,高粱米就蒸熟了,兩口子合力將籠屜擡起來,將熟米飯扒拉進酒缸,撒上酒麴子攪拌。等到攪拌的都均勻了,陳老爹糊上泥封了罈子,搬到屋前向陽的地方曬着。
見陳老爹蹲在酒罈子前,一動不動傻樂呵着盯着罈子瞧,張氏忍不住打趣:“你就別盯着啦,跑不了的,再心急也得等個三五天的才能喝。”
陳老爹還是自顧着樂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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