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燒酒
陳老爹聽閨女的話,安下心來躺在炕上休養,只是滿肚子心事。這天,張氏去了菜地,寶珠留在家。
陳老爹忍不住跟寶珠說:“珠兒,那木菌子...爹知道你費了心思,看的重,這事兒是你娘做的不對,她這人心眼軟和,欠思慮....你就別生她氣了行不?”
寶珠看着陳老爹小心討好的眼神心裏很不是滋味。心想着如果當初自己沒有發脾氣,那麼陳老爹就不會連夜上山,也不會摔斷腿,寶珠滿是愧疚。
“爹,那天是我不對,我不該衝着你和娘發脾氣,不該說氣話。”
陳老爹嘆氣道:“其實你娘...你娘她也是想着給你留個後路,萬一將來.......以後你也好歹還有門親戚,她這才怕跟那邊斷了來往。”
寶珠聽得怔住了,這才明白了爹孃爲啥會給衛大蘭送綢緞,爲啥把自家的木樁子給了衛守業,想到自己還說出來他們不當自己是親閨女的話,寶珠心裏更是難受。
“爹,我知道你和孃的一番心意,可是咱們纔是一家人啊,將來的事哪能說得準,咱們有手有腳的,幹嘛要依仗外人呢?再說家裏還有我呢,我以後會照顧好爹孃的。”
陳老爹笑的老懷寬慰,接着又嘆氣道:“爹知道你一心要幫襯家裏,都是爹沒用,等過陣子爹養好了傷就上山去,咱們再把木菌子重新種上。”
寶珠嘆息,心想着哪還那麼容易?木樁子之所以能長出來木耳是因爲有孢子,上次找到的有木菌子的地方,已經跟柳芽兒她們家把周圍砍的差不多了。再去砍,恐怕長出來的木菌子也不會太多。寶珠怕陳老爹知道了擔心,這些自然是不能說出來。
於是笑着說:“爹,這些事兒都得等着你養好了傷再說,我明天去趟鎮上,再買些骨頭來給爹熬湯。”
陳老爹開始死活不答應,不放心寶珠一個人出門,寶珠拉着陳老爹胳膊撒嬌:“爹啊,我都這麼大人了,又去過好幾回鎮上了,你還怕我丟了麼?娘要在家照顧你,就讓我去吧。”
陳老爹無法,只得答應,寶珠說:“爹,我聽李郎中說過,燒酒也能活血化瘀,我明兒去鎮上給你打酒喝好不好?”
陳老爹樂了,忙說:“好,好,爹看這燒酒比骨頭湯好,明兒就別買骨頭了,買點兒肉跟你娘喫,爹有酒就行了。”
寶珠也樂了,陳老爹那高粱酒喝完有一陣子了,這是饞酒了啊。
轉天一早,寶珠接過張氏給的二百文大錢,小心的裝在荷包裏,繫好了袋子。看看還不放心,又找了根繩子把荷包拴在了衣襟上繫了個死扣才罷。
張氏昨天一聽說寶珠要自己去鎮上,也是一百個不答應,寶珠好說歹說才哄得張氏點頭。結果這一大早,張氏絮絮叨叨的囑咐了一遍又一遍還是不放心,看樣子是要反悔不讓去了。
寶珠一看那哪兒行啊,自己這個身體雖然只有十三歲,但是家裏沒有男孩兒,既然要頂門立戶,就不能當自己是嬌嬌女,凡事都依賴父母。於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細細安撫張氏,又聽了陳老爹的一番囑咐,好半天才出了門。
寶珠到了村口,搭上了騾子車,劉老二見是寶珠自己要去鎮上就問:“陳丫頭,你咋自己去呢,你爹咋樣啦?還沒好吶?”
寶珠忙說:“劉二叔,我爹還沒好呢,我娘在家照顧着,我去趟鎮上買點東西就回,劉二叔你可記着等我啊。”
劉老二笑呵呵的答應了,一甩鞭子,騾車跑了起來。
到了鎮上,寶珠付完車錢就一個人開始逛。大街上比過年時候清靜了不少。寶珠先去了賣豬肉的攤子,買了兩個棒子骨。當然不會忘記爹的燒酒,買完了骨頭寶珠就直奔雜貨鋪了。
鋪子裏靠牆擺着一溜大缸,都貼着斗大的紅紙,上面寫着一個酒字。
小夥計過來招呼:“姑娘要買啥酒?咱們這兒都是好酒,量足便宜。”
寶珠問:“這酒都啥價錢呢?”
小夥計忙介紹:“下面這一排都是水酒,便宜的三文錢一斛,好的五文錢。上面的三罈子是燒酒,左邊的是最上等的燒刀子,四十文一斛。再往後的是三十文和二十文。”
寶珠詫異,一斛是二兩,沒想到這燒酒賣的如此貴。猶豫了下就說:“謝謝小哥,我還要再逛逛,待會兒再過來買。”
小夥計見沒做成生意也不着急,還是熱情的說:“姑娘慢慢逛,您放心,咱這鋪子最是實惠,價錢公道童叟無欺。”
寶珠笑着應聲,出來了又連着走了兩三家雜貨鋪。果然如小夥計所說,都是差不多這個價錢,有的甚至還賣到五十文一斛。
寶珠捏了捏荷包心裏犯難,水酒便宜,可是度數太低了,喝下去恐怕沒什麼功效。沒想到燒酒又這麼貴,荷包裏還有一百多個大錢,倒是夠買幾斛,只是不知道爹會不會嫌太貴捨不得喝。
寶珠皺着眉頭邊走邊思量,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家鋪子跟前,擡頭一看招牌上面寫着錫器行,剛想走,心下突然一動想到什麼。
寶珠眉開眼笑,快步進了鋪子,衝着裏面問道:“掌櫃的,有做燒酒的錫鍋沒?”
櫃檯後面,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人應聲出來,不着痕跡的打量了下寶珠,“姑娘是要自家做燒酒麼?”
寶珠點頭。
那人彎腰從櫃檯下面拿出個鍋子來,“姑娘,要是自家用,這個小號的就行,一次能煮五斤酒,要一貫錢。”
寶珠一聽價錢嚇了一跳,沒想到這錫鍋居然也這麼貴,自己當然是不夠錢買,但還是問道:“掌櫃的,我能看看麼?”
掌櫃點頭,把錫鍋遞給寶珠。
寶珠拿在手裏,仔細的查看錫鍋的內部結構,中間一層篩板上面細密的針眼大的小孔,可以取下來,頂端也是個一摸一樣的篩板,帶着把手,蓋上去嚴絲合縫。
掌櫃在旁講解,中間一層這是過濾酒糟的,水酒放進中間的一層,隔水上鍋蒸,原漿中的水分揮發掉,純度就提高變成燒酒了。
寶珠詢問:“掌櫃的,鋪子裏買的燒酒都是這麼做的麼?”
中年人笑呵呵道:“小姑娘,鋪子裏的燒酒都是從酒坊進貨的,咱們鎮上最大的酒坊也是從我這裏定製的錫鍋呢。”
掌櫃的健談,一番講解,寶珠終於搞清楚了這個朝代的酒類。原來只有兩種,一種就是陳老爹自釀的高粱水酒,也有用稻米和小麥釀製的,價格低廉方法簡單,家家戶戶都會,只是味道寡淡。
另一種就是鎮上酒坊專門做的燒酒,這種酒經過錫鍋熬製提純,度數是提高了,可是數量也減少了。
水酒也叫四六酒,就是說一百斤糧食大概能釀出來六十斤左右的酒,而燒酒是經過水酒加熱揮發掉水分,最後只能剩下不到一成,九酒歸一,也叫歸一酒。再加上錫器昂貴,所以只有專門的酒坊纔會釀燒酒,價格自然也是翻番。
寶珠瞭然,心想原來這個朝代還沒有蒸餾提純啊。
寶珠跟掌櫃的道了謝,小心翼翼的將錫鍋遞了回去,出了鋪子就直奔木器店。
“師傅,我要箍木器。”
“姑娘你要木盆還是木桶?多大尺寸知道不?”
鋪子裏現箍的器皿,客人常有要求新鮮花樣的,櫃檯上就備着現成的紙筆。寶珠要了來,細細的描了樣子遞過去。
木匠皺着眉頭看了半天寶珠畫的樣式,不解的問:“姑娘,你這做的是籠屜吧?這留着的窟窿幹啥?熱氣不是都跑沒了麼?”
留下的是出酒的酒孔,寶珠做的是木甑,前世在家鄉,農戶人收了糧也會自家釀酒,用的就是這木甄,下面大鍋裏燒火煮沸酒胚子,蓋上木甄,上面用用另一口大鍋罩上,倒進冷水,蒸汽遇冷凝結落到木甄裏的竹筒上,再順着酒孔流出來,這種蒸餾提純的燒酒最是甘冽,而且沒有雜質,要比這朝代的錫鍋煮酒純粹的多。
寶珠含笑看着那木匠,並不回話。木匠霎時也明白了,客人有要求就照做,無需多問。
一番討價還價,最後木匠說:“姑娘,這樣吧,您要的是上等的杉木料子,竹子我不算錢,總共六十文行不?”
寶珠心裏合計了一番,就點頭同意,等了半個多時辰,木甄做好,寶珠驗收,見做工精細,大小不差,很是滿意。付了錢,那師傅招呼小徒弟幫寶珠送到城門口的騾子車上。
寶珠謝過小徒弟,和趕車的劉老二打過招呼,放好木甄,自己又返回了第一家雜貨鋪,花了四十文,打了兩斛最便宜的燒酒。
中午飯寶珠捨不得再喫別的,買了兩個燒餅充數。填飽肚子,看着時候也差不多了,就回了城門口,坐上車。不一會兒功夫,來鎮上的同鄉村民也陸陸續續趕了回來,車一坐滿,劉老二揮鞭子趕車,回了牛頭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