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富貴
寶珠聽見那人叫自己名字還在納悶,陳老爹撿完了地上的東西走過來,試探着問:“你是衛家的大閨女?”
寶珠喫驚,撥開那人擋住臉的亂髮,果然是衛大蘭。只是沒想到才嫁人不到半年就憔悴成這樣。倒是一身的綢緞衣服,臉上卻蠟黃虛腫,還帶着傷痕,早已不是當初容顏俏麗的少女模樣。
衛大蘭出嫁前也願意相信未來夫婿像爹孃所說的,只是心眼實在些,嫁過來以後才發現沈富貴這心眼實在的不是一星半點。喫喝要喂,拉尿全在褲子裏,衛大蘭只得認命,平時在家侍奉公婆,照顧夫婿倒也相安無事。只是這沈富貴一發起瘋來就兇悍的嚇人,連自己爹孃都不認,衛大蘭在跟前近身照顧,每次都是第一個被抓住捱打。新婚不到半月就被打的起不來牀,過年連孃家都回不得。
今天因爲半碗荷包蛋,沈富貴喫完了要衛大蘭再去煮,結果半道上又被婆婆叫去給小姑子換牀帳,耽擱了時間沈富貴又發了瘋,抓着衛大蘭的頭髮往死裏打,公公在鋪子裏沒回來,婆婆和小姑嚇得躲在屋裏不敢出去,衛大蘭死命掙脫了才跑了出來。
衛大蘭哭喊着說完,又一把扯開衣領子讓寶珠和陳老爹看,寶珠見深深淺淺的好幾個手印,白皙的脖子青青紫紫的都是掐痕,看樣子是經常捱打,正要說話就見陳老爹乾咳着扭過頭去,老臉臊的通紅。寶珠忙把衛大蘭衣領扯好,扶着她坐到一邊。
“寶珠,陳大叔,我求求你們,帶我回去吧,我實在是受不了了,再呆下去我非死在這兒不可,陳大叔,我給你磕頭了。”衛大蘭說完就跪地上梆梆的磕頭。
慌得陳老爹連忙躲到一旁直說:“你這是幹啥?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寶珠皺眉冷眼看着衛大蘭,不知道是該哀其不幸還是怒其不爭,衛大蘭並不是壞人,但是耳根子軟沒主意,就說嫁到沈家這事兒吧,她要是反抗了,衛家也未必就會強押着她上花轎,可是她妥協了,說是一番孝心順從父母,誰又知道是不是也被沈家的財產吸引了呢?
“衛家大姐,咱們是兩姓旁人,真要是這麼帶你走了....算是和離呢還是私逃呢?萬一沈老闆去衙門告我爹拐帶人口,你這不是坑我們麼?”
衛大蘭聽完寶珠的話愣了半刻,翻身爬起來坐在地上,擡起頭一臉木然的看着寶珠問道:“你這麼說就是不管我死活了?”
寶珠嘆氣道:“就衝着是同村兒的鄉親也沒有見死不救的,家務事我們不好插手,但是給你孃家帶個信兒總也不難,你有啥話要跟你爹孃捎帶的沒?”
衛大蘭不說話,只是怔怔的看着寶珠,眼睛裏一片茫然神色。
這時候,迎面有個婆子急匆匆的趕來,看見了衛大蘭嘴裏連聲叫着少奶奶將她攙扶了起來。衛大蘭被那婆子拽着胳膊起來,呆呆的站着不動,婆子一臉警惕的掃了寶珠和陳老爹好幾眼,硬拉着衛大蘭走了。
陳老爹嘆氣說:“造孽啊!”
寶珠也無奈,自己選的路,能怪誰?當下安慰了陳老爹幾句,繼續往前走,拐過彎不遠就到了是沈家鋪子,倒是沒見到沈老闆,鋪子裏二百斤稻米有現成的貨,陳老爹付了錢,兩個小夥計扛着給送到城門口,還不到酉時,周安已經等在那兒了。
兩下碰了頭,周安幫着陳老爹把東西都裝了車,再一問事情都辦完了,當即就駕馬往回趕。
陳老爹在路上就和寶珠商量,說周安這陣子跟着忙前忙後的,要不要給賞銀?寶珠想了想就說:“爹,咱們以前只知道周安是周家的僕人,今兒一看魏老闆那態度,這周安倒像是個管事的,咱們冒冒然的打賞恐怕會看低了他,讓人尷尬,我看還是算了吧。”
來的時候快,回去的也快,不一會兒就到了牛頭村。周安先把車駕到酒坊,招呼駕車的小夥計把兩袋稻米扛進去,又把陳家父女送回家才告辭,陳老爹自是千恩萬謝的和周安道別。
張氏早就侯在門口張望了半響,一塊兒送走了周安,一家三口閂了門直奔堂屋。
“他爹,寶珠,咋樣啊?酒都收了沒?”張氏焦急的問道。
寶珠倒了兩碗水,遞給爹一碗,自己也咕咚咕咚的一口氣灌了一碗下去。
張氏見陳老爹笑呵呵的不開口,寶珠又自顧着喝水,當下就有些沉不住氣,“你倆倒是說話啊!難道是.....”
“好了娘,這就跟你說,酒都驗收啦,銀子也付齊啦。”寶珠一看張氏又要瞎猜,趕緊打斷。
“真的?”張氏還是不信。
陳老爹笑着說:“騙你做啥?蓋酒坊的銀子算是還清了,還剩下一百五十多兩銀子也拿回來啦。”
“這麼說酒坊算是咱們家的啦?還多給了這麼多銀子也是咱們的?”張氏猶在雲裏霧裏。
陳老爹把銀票和褡褳裏的銀子都掏了出來,張氏看看銀票又摸摸銀子,好半天才相信了這是真的,歡喜的說不出話來。
張氏高興夠了,掏出來炕洞裏的陶罐就要把銀票銀子全塞進去。
“娘,你要做啥?”寶珠攔住
“我把銀子收起來啊,珠兒你還要用麼?”
“娘,我是說這麼多銀子收在一起...不太安全吧?”
張氏吶吶的問:“那要咋辦?我換個地方?”
寶珠笑的狡猾:“娘,不如這樣吧,咱家三口,一人收一份,分開藏咋樣?”
張氏琢磨一會兒,疑惑的看着爺倆問:“你們...你們爺倆這是要留私房錢?”
陳老爹笑呵呵的說:“啥私房錢啊,就是分開收着,省的再有個啥閃失,都丟了。”
寶珠也想着雞蛋還是不要放在同一個籃子裏比較安全。
最後張氏無奈,只得聽了這爺倆的,陳老爹撿了張五十兩的銀票遞給寶珠,自己也拿了剩下的銀票又放回貼身衣兜裏。
寶珠故意問:“爹,你打算把銀票藏哪兒呢?”
陳老爹眯着眼說:“嗯...我夜裏再好好琢磨琢磨。”
寶珠暗笑,把銀票揣進兜裏也沒動地方。
張氏把五十兩銀子還是裝在陶罐,轉身又放進了炕洞。
收好了銀子,張氏翻看買回來的東西,又問了一番鎮上的經歷,寶珠把怎麼見的魏掌櫃,怎麼給柳芽兒娘倆挑的布料都歡歡喜喜的說了一遍,唯獨沒提衛大蘭。
這麼一折騰,天也不早了,張氏纔想起來還沒做晚飯,好在有帶回來的不少喫食,張氏只熬了個粥,熱了包子,燻雞撕開了盛在碗裏,一家人在廚房坐了下來。
寶珠見陳老爹高興,就拿了兩個空碗,開了一罈子二鍋頭陪着喝。爺倆都是又累又乏,懸了好一陣子的心也剛放下,喝了沒幾碗就都有了醉意,張氏趕緊的催促着他們歇下,自己收拾碗筷。
這一覺就睡到了大天亮,寶珠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正午。收拾好了從自己屋裏出來,張氏正在做午飯,“珠兒,餓了吧?快去洗洗臉,你爹去地裏了,一會兒回來就開飯。”
等到陳老爹回來,一家三口喫完飯,寶珠就說:“娘,給我半貫錢,我明兒要給柳家兄弟發工錢。”
張氏掏出陶罐數了五百個大錢給寶珠,又問她夠不夠,寶珠倒是想把酒坊的廂房重新佈置一番,但是又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那就等等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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