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噩耗
到了鎮上,馬車直接駛到醫館門口,還沒停穩,周仕顯飛身跳下,跑進醫館,片刻功夫出來,身後跟着兩個背藥箱的大夫,匆匆爬上車,掉頭揮鞭往回趕。
馬車裏,周仕顯坐在寶珠身旁,“齊大夫是治療骨傷的聖手,蘇大夫擅長內傷,你穩住了心神,別慌張。”
寶珠睜大眼晴緊盯着窗外不答話,馬車跑的太慢了。
剛到大門口,就聽見屋裏張氏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爹?”寶珠怔了下,起身就往家裏衝,忘記了還在馬車上,腳下一空,直接朝地上栽下去。
後脖領子被周仕顯一把揪住,拎着寶珠下了馬車,寶珠腳一着地,掙扎開來,連滾帶爬的衝進屋。
西廂房裏,前不久才盤好的大炕,這陣子一家三口就都睡在這兒。
昨晚上臨睡前,陳老爹還笑呵呵的跟寶珠商量新房子門窗要用的木料。現在陳老爹就躺在炕頭,臉色蒼白,張着嘴大口大口的吸着氣,已經說不出話。
齊大夫跟了進來,掀開被子查看傷勢,後腰被大梁砸斷了,烏黑的淤青一大片。
蘇大夫擡起陳老爹的手把脈,只片刻功夫又將胳膊緩緩放回到牀上,擡頭看看齊大夫,嘆了一口氣,默默的搖了搖頭。
芽兒娘哽咽着道:“寶珠丫頭,別愣着了,快過來跟你爹說說話,他撐半天了,就等着你呢。”
寶珠呆呆傻傻的走過去,跪在牀邊,伏身趴在炕沿上,“爹。”
“珠...珠兒....枕頭...”
寶珠從枕頭裏摸索出來幾張銀票,這是上回從慶源樓回來,爺倆各自收起來的五十兩。
陳老爹渾濁的眼神定定的望着寶珠,長長的吁了口氣,猛一陣的抽搐,瞳孔慢慢散開,再也沒了呼吸。
“根生啊,你走了讓我們娘倆可咋活啊,根生你醒醒啊。”張氏撲過來放聲大哭。
“陳大叔.....”柳大也抽搭着抹眼淚。
芽兒娘過去攙扶張氏,芽兒拉着寶珠的手哭喊:“寶珠姐,寶珠姐你快哭啊,別悶着,你哭出來吧.....”
陳家院子裏擠滿了人,吵吵嚷嚷的,不一會兒,靈棚就搭建起來,裝裹衣服也送了過來。
柳芽兒拉着寶珠出去,柳大叔兩口子陪着張氏給陳老爹淨身換上裝裹。換好了衣服打開門,柳大跟周安擡了木板來,將陳老爹移上去,送到靈棚。
一切都太快了,就像做夢般,寶珠還沒想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滿院子就掛滿了白色紙幡。呆呆傻傻的任人擺弄,芽兒娘半蹲着給寶珠繫好了孝衣,兩眼含淚說道:“寶珠丫頭,這個時候你可得挺住了,你娘就剩下你一個了,她還指望着你吶。”
周仕顯攙扶着周老爺過來,“陳家丫頭,衛守業已經扣押在祠堂了,這事兒你家是苦主,我會秉公處理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牛頭村並不是同姓同宗,祠堂供奉的只是周家的祖先,周老爺是里正,押送衛家人去周家的祠堂,看來是要按照鄰里糾紛處理了。
寶珠心裏冷笑,仍舊一臉的漠然,不動聲色。
周老爺嘆口氣離開陳家,周仕顯帶着周安留下來幫忙。
香燭紙錢,銀箔的童男童女,染金的紙馬大車,活着沒享受過,死了燒這些又有什麼用?
寶珠穿着孝衣跪在靈前,芽兒娘煮了面端過來,低聲勸慰着她好歹喫一口,柳芽兒乾脆奪過來麪碗,夾起一筷子就往寶珠嘴裏硬塞。
寶珠伸手擋開,“芽兒,我不餓。”一開口,寶珠自己也嚇一跳,那聲音,粗糲的不似人聲。
“先喝口水吧。”周仕顯遞上一碗白水,蹲下身子說道:“往後你有什麼打算?你們如今孤兒寡母,衛家總逃脫不了責任。以後不管你是想認祖歸宗還是招婿,周家會給你做這個主。”
寶珠擡頭撇了眼周仕顯,輕哼一聲轉過頭去,周仕顯微微皺眉,冷了臉轉身走出去,柳芽兒悄悄的跟了過來。
“周.......周少爺,寶珠姐心情不好,她.......沒冒犯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回去照看她吧。”
守了一夜的靈,轉天還沒大亮,魯家父女從西河村趕了過來。
柳大叔迎上去,“您是魯老闆?”
柳大叔和周安臨時做了管事,一應所需周安都安排穩妥,柳大叔負責招待。
兩廂介紹認識,魯老闆嘆氣道:“天有不測風雲,前幾天陳老弟還特意跑了一趟西河村,告訴我暖房時候兩家會了面,這咋突然說沒就沒了呢?”
柳大叔同嘆氣,將前因後果又同魯老闆敘述一遍。
魯芸娘見過張氏,又大大方方的同芽兒娘和柳大行過禮,這纔來到寶珠跟前,
“妹子,沒想到咱們頭一回見面就是這種情況,你想開點兒,逝者已逝,多爲活着的人打算。”
寶珠擡眼看看魯芸娘,強扯了一下嘴角點頭示意。
天色已大亮,周安找來的鼓樂手也吹奏起來,陳家大門口夜裏就掛起了白幡,和着哀樂一片悲鳴。
寶珠看着時辰差不多了,伸手摘了孝帽,站起來揉揉腿就往外走。
“珠兒,你去哪兒?”張氏哭了一夜,雙眼通紅。
寶珠面無表情:“娘,這事兒不能在祠堂就小事化了,我要去縣衙投狀子,給我爹一個公道。”
芽兒娘起身攔住:“寶珠丫頭,聽嬸子的話,啥事兒也等到發送完你爹再說,快回去帶上孝,好好送你爹。”
寶珠冷笑:“冤有頭債有主,不讓衛守業伏法,我爹死不瞑目。都讓開,別攔着我!”
“說的對!父仇不報,就算在這兒把頭磕破了又有什麼用?寶珠妹子,我家馬車就在外面,我陪你去!”魯芸娘說完也站起來,跛着腳走到寶珠跟前,拉住她就往外走。
大門跟前兒,刁氏站在那兒,李氏帶着衛二蘭衛小蘭和衛大寶,四個人齊刷刷的跪在地上。
刁氏開口道:“寶珠,四丫頭,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可是這世上的事兒就是這麼湊巧,誰也想不到房梁會掉下來,這都是命!你放心,以後你們娘倆都由咱們衛家照看着,不管是守業還是大寶,誰要是敢怠慢了你們,我就打瘸了他們的腿!”
寶珠斜了刁氏一眼,沒心思理會,起身剛要走,被魯芸娘拉住。
“你就是那殺人犯的孃親吧?可真會說話,人命官司,你這麼一個‘湊巧’就抹平啦?那還要衙門要知縣老爺有什麼用?再說了,人陳家有房有地,稀罕你們照看啊,還是等着縣衙判決下來吧,是殺是剮也是你兒子的命!寶珠妹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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