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依仗
昏昏沉沉的睡着,寶珠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自己大學時候的男友,畢業將即情人分離,男友家鄉在遙遠的北方,臨別時男友再一次的誠懇要求,“跟我一起走吧,好不好?”寶珠堅決的搖着頭說,“不行不行,我爸媽離不開我,我弟弟離不開我……”
直到男友離去,寶珠一個人坐在車站淚流滿面:“你不要走啊,不要留我一個在這裏……”
寶珠哭喊着驚醒,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迷迷糊糊的看了看四周,天色已暗,雕花鏤空的屏風透過點點燭光,身下是一張錦色窄塌,外面一隻紅紗罩着的美人燈,燈下影影綽綽的坐着個人。
寶珠甩甩頭,這時候才完全醒來,慌里慌張的摸了下自己的衣物,見還整整齊齊的穿在身上,鬆了一口氣。坐起身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看到桌上有茶水,抓起來猛灌了兩口,面無表情的盯着對面的人。
周仕顯笑笑:“剛醒來時,那種惶恐震驚的滋味還不錯吧?”
寶珠放下茶杯道:“託周少爺的福,感覺還不錯。”
“哼,那是我沒脫光你衣服,也沒在踏上放另外個男人。”
寶珠忍氣:“難道那天是我脫光你衣服,是我強迫衛小蘭睡你旁邊的麼?”
周仕顯沉下臉怒道:“死性不改!你要不要再試一次?”
寶珠閉上嘴,強忍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周少爺的睚眥必報我也見識過了,現在能放我走了麼?”
周仕顯冷哼:“我真要是睚眥必報的話,你今日還想囫圇着走出去?”
寶珠終於忍不住大怒,一手摔了杯子大喊:“周仕顯你夠了沒有!你搶了我家的酒我怎麼樣你了麼?你故意救活了衛守業來難爲我,我又做什麼了麼?你和衛小蘭的破事何必扯道我身上,要不是你逼我,要不是你對她有色心,我下什麼藥都沒用!”
“嘖嘖,還是承認了不是?原來還在記恨酒坊的事,我現在告訴你,如果我想要你那配方,多得是法子,犯不着大費周章的協助你開酒坊,我這麼做只是不想你拋頭露面沿街叫賣!真要是讓你在外到處行走,剛纔的事不知道都發生過幾回了,你以爲你次次都能像現在這樣平安無事?”周仕顯平靜說道。
寶珠冷笑:“這麼說我還是要謝謝周少爺了,那衛守業呢?也是你替我成全孝道?”
“下毒親生父親的事你也能做的出來,你這副心肝是怎麼長的?他要是真的死在你手上,你這輩子就能心安理得麼?”周仕顯質問。
“好,周少爺真是菩薩心腸,你做的都對行了吧?只是我這樣的惡人不配與你爲伍,以後請你離我遠一點兒!”
寶珠說完就要走,周仕顯擋在門口。“你還要去找霍正東?要他不要走?你以爲你是誰?你忘記我警告過你的話了麼,她未婚妻是禮部催侍郎的嫡長女,名門閨秀端莊嫺雅,你看看你自己這副鬼樣子,市井潑婦,就算是做妾做丫頭……啊”
寶珠擡腿膝蓋用力地頂了周仕顯胯下,趁着他痛的彎腰的功夫打開門,拔腿就跑。
大街上的店鋪都打了烊,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寶珠沿着街道疾步朝城門走去,夜裏比白天涼爽了些,寶珠走着走着突然覺得視線變得模糊,擡手擦了一把眼淚,咬着牙繼續走。
身後響起馬鈴聲,很快就到了跟前。
“上來,我送你回去。”周仕顯坐在車裏不耐煩說道。
寶珠只當沒聽見,頭也不回的接着走自己的,前方又一陣馬蹄疾馳而來,停在了面前勒住了繮繩,霍正東翻身下馬。
“出了什麼事?仕顯,你怎麼也在這兒?”
誰也沒吭聲,一片寂靜,霍正東打量了下寶珠,自顧自說道:“先回去吧,上車。”
寶珠看看車上的周仕顯,站在原地沒動。
周仕顯冷哼一聲,下了車,從霍正東手裏一把奪過繮繩,上了馬揚鞭而去。
霍正東拉着寶珠上了車,車輪使動,馬車噠噠的跑了起來,霍正東在車裏定睛注視這寶珠,“和仕顯怎麼了?”
寶珠看了眼霍正東,又垂下頭低聲說:“沒什麼,就是上回他和衛小蘭的事,現在秋後算賬了。”
霍正東輕笑:“這麼光明正大的找你清算,可見是隻想嚇唬嚇唬你,別擔心,回頭我去說他。”
寶珠低低的嗯了聲,無精打采。
霍正東嘆氣:“等以後,還是把飯莊關了吧,及早尋個依仗,好安穩度日。”
“難道我和我娘在一起就不能安穩度日了麼?非要依靠男人?”
“現在你還是陳家過繼女,若是你母親……一旦你成了孤女,衛家絕對有理由摻合你的將來。”
“那我就走,一走了之,天下之大,難道還沒我容身之所了?”
“天下雖大,你一孤身女子也是寸步難行,沒了衛家還有張家王家趙家,圖財害命見色起意,你要到哪裏容身呢?”
寶珠不再吭聲。
“跟我去回京吧。”
霍正東攤開手掌伸到寶珠面前,寶珠滿腦子都是周仕顯剛纔的話,默默轉開了頭。
馬車一直駛到陳家門前,寶珠下車,張氏早就在門口等候了,芽兒跟魯芸娘也在。
張氏一臉焦急的拉住寶珠問道:“珠兒,你這是幹什麼了?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娘,我在鎮上有事耽擱了,跟劉二叔走岔了頭,正好遇上了周府的馬車把我捎了回來。”寶珠歉意的拉住張氏的手安撫道。
“妹子你回來了就好,劉老二說在鎮上沒接着你,大傢伙都嚇壞了。”魯芸娘說。
“寶珠姐,那裏面是不是……”芽兒好奇的張望車裏。
“裏面沒人,芽兒,魯姐姐,時候不早了,你們也累了半天,趕緊回家歇着吧,咱們明天再細說,我們也進去吧娘。”
魯芸娘和芽兒也不再追問,兩人告辭離去,寶珠又打賞了車伕吩咐他駕車回去,車廂裏靜悄悄的,放佛真的沒人一般,寶珠看了眼,拉着張氏進家上了門閂。
兩人來到堂屋,張氏心有餘悸,“珠兒啊,以後你可不能自己再去鎮上了,晚上芽兒來跟我說你還沒回來,娘這心裏跟天塌了似得,你要是萬一出了事兒……”
“娘,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您放心,下次我再去鎮上就叫着人陪我一塊去好不好?”
寶珠耐心安慰,張氏不但沒放心愁容,反而眼圈一紅哭了出來,“珠兒,咱們這孤兒寡母的,家裏出了事身邊連個張羅的人都沒有,娘這心裏……難受啊。”
寶珠長長一聲嘆息,晚上躺在炕上輾轉難眠,直到天快亮了才睡去。
暑氣剛剛消了些,就到了秋分時節。
趕在秋收前,柳家跟衛家訂了親。衛守業原本張口就要四十兩銀子的聘禮,芽兒娘嗤之以鼻:“既然你們家的閨女這麼金貴,那還是自家留着吧,我們這小門小戶的可娶不起。”
刁氏瞪了衛守業一眼,賠笑道:“她柳嬸子,咱們兩家既然決定做親,那就是結的兩姓之好,什麼聘禮嫁妝的都不重要,關鍵是兩個孩子情投意合,咱們做長輩的就要成全不是?”
刁氏這話看似通情達理,其實也是無奈之舉,人們都愛傳閒話,尤其是對男女之間的韻事更爲熱衷,衛二蘭和柳二的風言風語像是長了翅膀似得,不僅本村兒街知巷聞,傳的繪聲繪色,就連住在鎮上的兩個姑姐也都聽到了閒話。
雖然是不得已和柳家結親,但李氏也終於嚐到一回擡頭嫁女兒的滋味了,大蘭成親那會兒都是沈家說了算,小蘭又是籤的賣身契,柳家在村兒裏跟自己一樣都是農戶,既沒沈家的財力又沒周家的實力,如今來求娶自家閨女,怎麼還能不抖抖威風呢?
“我們家二蘭的摸樣可是百裏挑一的,她能看上你們家二小子,那也是你們柳家的福氣,她這是低嫁,你們家可別想糊弄事,聘禮還能再商量,但是他倆成親後可不能住廂房,你們老柳家的宅基地得歸他們小兩口,你大媳婦孃家不是開了磚窯嗎?青磚瓦房的怎麼着也得給他們蓋幾間吧?還有你家的豬場,也不能都便宜了老大他們,倆兒子呢,得一家一半兒!”
芽兒娘樂了:“我說大寶他娘,你家閨女還沒過門呢,你咋就還指派起我們家來了?我們柳家的房子地,願意給哪個兒子是我們家自己的事兒,你這是操的啥心啊?”
李氏拍了桌子就要叫罵,刁氏呵斥住又滿臉堆笑的衝芽兒娘說道:“她柳嬸子,那些都是後話,咱們不提了,你看現在……這倆孩子年歲也不小了,我們也不多留閨女了,要不趕秋後就把喜事辦了咋樣啊?”
芽兒娘淡定笑道:“不急,我大兒媳纔剛進門,總不好一年娶倆媳婦吧?再亂了孫輩的長幼次序,我看還等是過了年再說吧。”
刁氏鐵青了臉,芽兒娘趾高氣揚的走出了衛家。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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