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毛孔炸開了。羅定只覺得自己飄忽間已經無法觸及地面,全身任意一個部位都浮游在空氣裏,整個人像浸泡在水中,距離靈魂越來越遠。
段修博的雙手一開始撐在他的頭兩邊,親吻到中途,緩緩下滑捧住了他的臉。
呼出的氣息交纏在一起,帶着對方獨有的,自己已經熟悉的味道。羅定還是第一次那樣明顯地發現,對方的氣味已經在自己心中留下了如此深刻的痕跡。
“唔……”他已經無法呼吸,頭暈目眩,雙腿顫抖,被緊緊鎖在段修博的懷裏,所有的力氣都被用來支撐軀體不至於滑倒在地。
感受到對方的掙扎,段修博離開他的嘴脣,在側臉到顴骨的一路落下綿密的吻,一直流連到耳邊,後頸,叼住一塊皮膚吮吸着。手也慢慢滑落到羅定的腰間,試圖從西服的下襬探進去。
羅定抽的那一口淺,理智逐漸回爐。
失控的短暫幾秒鐘,事態已經發展到不可控的地步,他能感受到後頸溼燙的吻,能聽到段修博急促的呼吸,能察覺到一雙急切地在後腰揉捏的大掌,唯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
是一時衝動,還是順應而爲。
緩緩擡手按住了已經尋找到襯衫縫隙正打算摸得更深的那一雙胳膊,羅定眯着眼,疲憊地說:“段哥……夠了,夠了。”這裏是室外,人多眼雜,雖然地方偏僻,但萬一被人窺探到這裏發生的一切,這必然會成爲威脅到他們兩人的弱點。
段修博的手顫了顫,保持着撫在腰上的動作不動彈了。眩暈過後他就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在親吻時便已經慢慢回神,可口中的滋味太好,現狀已經無法挽回,哪怕再多一秒鐘的機會,他也想和懷裏這個人多親近一分。
更進一步的感覺是如此美妙,如果這是個沼澤,他情願溺死在其中。展臂就能完全抱住的瘦削身體比目測多了三分勁實柔韌,口中有着檸檬漱口水和菸草焦油混合的極其誘人的味道,頭上是洗髮水的香,從臉龐到脖頸,皮膚都嘗不到汗水的鹹澀,舌尖劃過時那細膩的觸感,甜蜜到令人沉淪。
段修博真想不管不顧就將對方按倒在地上藉着那股瘋狂的勁頭給辦了。他想這一天想了太久,每個晚上都在夢中與對方被浪翻騰,活了將近三十年,他第一次如此渴望得到什麼卻無計可施。
然而對方輕巧的一句話,卻立刻崩解了他心中那點所剩不多的戾氣。
沉默在這個角落蔓延。
羅定已經快要累癱了,卻還是伸手緩緩推開了對方,靠着樹幹滑坐在地上,抱着膝蓋埋首養神,順帶理清自己現在一團亂麻的思維。
段修博撐着樹幹站在他對面,低頭盯着羅定的發璇和衣領,好久之後,才平息了自己的呼吸。
“是煙?”聲音啞的像是另外一個人的。
“恩。”羅定保持着埋首的動作,輕輕點了點頭。
段修博再多的心思此刻也被憤怒掩蓋了。國外對這些雖然違禁物管制的不夠嚴格,可但凡潔身自好一些的人都不會輕易因此就去嘗試。他上學時,身邊不乏找錯了叛逆模式將手伸向毒品的同學。這些人逐漸被此蛀空身體和精神,反覆被送進療養所萬分痛苦地戒掉後出來又復吸,無一例外。
這是禁區,只要觸碰了,一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
那包香菸是全新的,包括封條在內,段修博拆開的時候都沒察覺到任何不對,這不怪羅定。
然而將這包僞裝的如此之好的香菸交給羅定的人,卻絕對不曾心懷善意。
因各種原因而起的怒火越燃越旺,他消失的力氣因此又慢慢回爐,段修博握緊拳頭,面上找不出一絲笑意:“是誰?”
湯米李在羅定走後便失了興致,錫紙包丟回桌面,打火機也不拿了,一個人陰着臉生悶氣。
其他人圍在一起安靜地吸了一輪,死狗般癱軟在沙發上發呆和抽搐。
之前那個十分熱情邀請羅定下水的青年就坐在他身邊,見平常玩得最瘋的湯米李沒動靜,輕笑一聲:“讓我猜猜你在想什麼。你在想剛纔那個好孩子?”
“閉嘴。”
“嗯~真的是他?”對方來勁兒了,挪了挪身體將腦袋靠在了湯米李的肩膀上,一顫一顫地笑:“可是他嚇跑了。”
倒在身邊的幾個青年嘻嘻哈哈地附和着笑:“是啊,好孩子被我們嚇哭了。怎麼樣才能不哭呢?”
湯米李皺起眉頭:“別鬧了,這種事情有什麼好勉強的。”
躺在最外面的那個青年喫喫笑着,他是摩爾莫家的小兒子,摩爾莫先生四處留情,他上頭的哥哥多到一隻手都數不完。最大的哥哥已經在跟隨父親辦公預備繼承企業,小摩爾莫便乾脆破罐子破摔開始享受起人間,反正他父親留給他的那份遺產這輩子他都未必花的完。
他伸手抓向天空,吭吭巴巴地說:“……他會回來的。”
“什麼?”湯米李被這羣人這樣調侃,有些生氣了。
小摩爾莫眼神有些得意,那些煙可不好到手,他費勁兒地爬坐起來剛想訴說自己的豐功偉績,脖子就驟然一緊,被人提着衣領拽了起來。
段修博表情陰沉的嚇人,什麼話也沒說,抓住了人就朝小樹林的方向拖。
小摩爾莫一時沒反應過來,滿臉都是茫然,攝入了違禁物後反應又相對遲鈍,踉踉蹌蹌地倒退了好幾步之後,才驚惶地出口質問:“嘿!你是誰?!來人幫幫我!”
可惜他們選坐的地方實在是太角落了,後院里正在交際的客人們根本聽不到他有氣無力的呼救,反倒驚起了幾對正在樹叢當中偷情的男女,往這邊看了一眼,大多數人就又都趴了回去,他們不想管閒事兒。
癮君子在體力上弱的像只雞,段修博一拳揮去,明明還不夠往常九成的力道,對方已經癱軟在地一臉生不如死的表情了。
段修博卻沒有因此放過他。
“摩爾莫,你真是愧對這個姓氏。”段修博提着他的衣領在他臉上又狠狠來了一拳,嗤笑着戳中了對方埋藏地最隱祕的那點自尊心,“優秀的摩爾莫家爲什麼會出現你這麼一攤垃圾,你父親和你哥哥一定以你爲恥。”
“不!你憑什麼這麼說!!”小摩爾莫瞪大了眼睛,看在他家庭的份兒上沒人敢這麼當面對他說話,他確實不夠優秀,和父親兄長的關係相對來說也比較冷淡。他一直以來致力於用各種方式忽略自己的不合羣,但現在段修博的嘲諷讓他覺得自己真的就是個廢物。
小摩爾莫大哭了起來:“我不是垃圾!”
他的兄弟們已經相互扶持着踉踉蹌蹌追了上來,湯米李大叫:“段修博你幹什麼!?”
“誘人吸毒,湯米李,你把羅定從拍攝棚接到這裏來,就爲了把他變成像你們一樣的人?!”
湯米李聽得雲裏霧裏:“你把話說清楚!”段修博的話又讓他覺得受屈辱了,“什麼叫做像我們一樣的人!?”
段修博理都沒理他,費勁兒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給大宅打了電話,讓傭人通知斯特尼斯夫婦帶保鏢到這裏來。
大家都開始慌亂了,年輕人吸毒原本就是貪圖新鮮有趣,他們要是真的那麼坦然,也不必找到角落處像老鼠那樣鬼鬼祟祟地交換收藏了。斯特尼斯夫婦很快帶着爲晚宴臨時僱來的保鏢趕到,見到這一幕,立刻捂嘴驚呼:“我的天哪,小摩爾莫被人攻擊了嗎?!”
“是我打的。”段修博一點不愧疚地上前將那包拆封後的煙遞給了斯特尼斯先生,“他們把毒品帶進來了,用這樣卑鄙的手段誘哄我朋友,連我都中了招,真是垃圾。”
斯特尼斯夫婦面面相覷,保鏢取出一根菸點燃後嗅了幾口:“是大麻。”
大麻其實不算什麼,但夫婦倆的表情還是立刻嚴肅了起來。
有人用這樣的手段將毒品帶到了宴會上,已經是對宴會主人極大的不尊重了。上流社會的人們,自律也是必將遵守的規則之一。沒人看得起一個毒癮發作時涕泗橫流的失敗者,更別提像小摩爾莫的所作所爲,非但自己抽,還妄圖拉他們的客人入水。
“去大廳裏讓摩爾莫先生來一趟。”斯特尼斯話一出口,地上的小摩爾莫就殺豬般嚎叫起來:“不可以!不可以這樣!!!”
“還有你們。”根本沒人理他,斯特尼斯讓保鏢按住那羣想要偷偷離開的年輕人,看過他們的瞳孔後,狠狠蹙起眉頭,“以後我的宴會,請各位不要再到場了。”
包括湯米李在內,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雖然他們對這場宴會表現的極不尊重,且私底下還傳出“超模宴會”這麼一個花名,可只要是居住在唐曼卡山莊的人都該知道,斯特尼斯的這場派對的入場許可,代表的無疑是一種對他們身份的肯定。
否則大好的夜晚,他們不去泡吧和獵豔,和長輩來這種地方做什麼?
破產的富人、聲名狼藉的人士、被逐出家門的不孝子,每年宴會上少了哪些人,總會成爲到場賓客們討論的話題。失去了入場的自信或者資格等於淪爲笑柄,這對將自尊看得比天還大、面子比裏子更加重要的他們來說,是一件相當恐怖的事情。
立刻就有人試圖爲自己辯解,湯米李一開始只是沉默着,好一會兒之後,他去保鏢身邊要過那根點燃的煙嗅了兩口。
“是你給他的那一包?”他臉色陰沉的嚇人,隔着老遠盯住小摩爾莫。
小摩爾莫還在大哭,有人去通知他父親了,這麼丟臉的一幕給他父親看到他真的不用活了。
“是不是!!!!”湯米李一把將煙摔在地上,大步過去拽着他的衣領將青年的上身直接提到了半空,“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只是……”小摩爾莫上氣不接下氣,“我只是以爲你們會高興……”
湯米李狠狠給了他一拳,居高臨下地俯視對方:“你真是個垃圾。”
然後他問段修博:“羅定呢?”
“你不需要知道他在哪裏。”
“不管你相不相信。”湯米李自覺理虧,難堪地握住拳頭,“這不是我本意。我很喜歡他。”
“他不需要你的喜歡。”段修博更不高興了。
湯米李盯着他:“你憑什麼這麼說?”
“憑我和我的身邊從來都不會出現用……那種東西試圖傷害他的朋友。”
湯米李啞然。
他喉結上下吞嚥片刻,艱澀地低下頭:“幫我跟他說句對不起。”
長輩們已經在保鏢的通知下匆促地趕來了,湯米李的父親帶着他的大哥一臉怒容地走近,剛想質問什麼,便被湯米李一把推開。青年帶着滿臉堅定的神情頭也不回地朝着樹林外走去。
摩爾莫先生在聽到事件的前因後果後氣的都快要站不住了,追求體面的男人用自己最後的力氣立的筆直,一臉憎惡地盯着兒子,強作鎮定地開口:“那位羅先生現在在哪裏?我必須要當面對他道歉,以懇求他的原諒。”他還在做最後的掙扎,萬一這只是一場陷害呢?
羅定對大麻的排斥反應相當劇烈,大概是因爲身體太弱了,短暫的歡愉抽空了他的活力,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不剩了,整個人奄奄一息處於半昏迷的地步。
段修博將他從樹林裏背了出來,他的模樣讓原就喜歡他的斯特尼斯夫人看着心疼極了,在場也沒有任何人能違背良心爲自家小輩再開脫什麼。
小摩爾莫被幾個保鏢提着四肢拎着離開,他父親直到離開都沒有再遞給他一個眼神,顯然是恨極了這個讓他顏面大失的兒子。臨走前他留下了自己的名片,對羅定道歉後,承諾日後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都可以直接打電話和他開口。
一場好好的宴會變成鬧劇,斯特尼斯夫婦十分抱歉地幫助段修博將羅定安置在了車座上。
“抱歉,這都是我們管理的太失誤。”
“沒什麼,他會原諒你們的。”段修博捂着額頭,“其實我也有點排斥反應,能安排個司機給我嗎?我覺得我這個狀態大概開不了車。”
夫婦倆嚇得趕緊把自己的司機給臨時調換了過來。
羅定路上吐了一場,整個人開始冒虛汗泛冷,難受地蜷成一團。
這是生理排斥,程度不到要去醫院的地步,可實在是難受的不行。
段修博心急如焚,有座椅不坐,蹲在羅定身邊將他汗溼的髮絲撩開,用紙巾給他擦汗:“還好嗎?我們去醫院好嗎?”
羅定堅定地搖頭。因爲這種事情去醫院,以後說什麼都洗不白了。
段修博不敢違逆他的意思,到了拍攝處旅館後,親自爲羅定擦洗換好衣服,將他塞進軟軟的被窩裏。
青年蒼白的臉色和毫無血色的雙脣讓他看起來好像一觸就會碎掉。
“對不起。”段修博握着羅定的手低聲道歉。
羅定嘆了一聲:“明明是我的錯。”
“我要是不跟老夏瑞說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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