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项庄舞剑 作者:未知 “都想抢在這個节骨眼儿上一股脑的包给别人,搞不好成了供大于求,想要有個好价钱還真的是不容易。”夏青听了之后,有些理解了李家村這边的价格被压低的原因,但是又觉得有些想不通,“可是沒道理只有李家村這边价格被压低,周围的其他村镇就沒有這种問題呀?要是行市受了影响,不也应该是一样么?” “因为其他村镇的人并沒有必须把地承包给别人的需求。”纪渊說出了根源, “另外,李家村在承包土地這件事情上面,口碑并不怎么好。” “這话怎么讲?是因为之前有人在李家村因为這些事碰過壁?” “說碰壁也不确切,此一时彼一时,”纪渊答道,“当初的供需关系和现在刚好是反過来的,李家村的各方面综合條件都比较适合,所以不缺想要過来大面积承包土地的人,据說当年以李永辉为代表的那個小团体,集体狮子大开口,开出了当时绝对不符合当初行市的高价,直接把人给吓跑了。” “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 夏青本来只是听了纪渊的說法之后,有一些感慨,结果话才出口,她脑子裡面就忽然闪现出了一個猜测。 她向来不是一個在工作中喜歡对身边人有所保留的性格,对于自己的判断力也還算是比较有信心的,所以既然說是灵光一闪也好,算是受到了触动也罢,既然想到了,她就想要和身边的人探讨求证一下。 毕竟单一的一個人,想法难免会受到主管干擾,未必能够周全,尽快确定自己推测的成立几率,有道理就付诸实施,进一步调查印证,如果不够周全也可以尽早排除掉一种假设,免得浪费時間,牵扯精力。 “之前从李俊良一直到李永福,不对,现在搞不好得把郑玉泽也给算进去了,這一连串的案件乍看起来怎么都和当年的事情有关联,但是实际上呢,很有可能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她对纪渊說:“看起来是在针对当初村子裡關於处理不祥之子的那些個核心人物,偏偏很多细节的处理上又不合逻辑,实际上這一系列事情裡面,真正能够获利的另有其人。 作案者一方面需要对李俊良、李永安他们那些要足够熟悉,能够对這几個人的性格特点、生活习惯了如指掌,能找到机会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出售,同时還要具备一定的知识,比如說生食乌头可能会导致中毒,再比如两种不同的精神【hx】抑制剂混用可能会导致人产生自杀倾向等等,更重要的是,還要有门路可以搞到不大容易搞到的红头处方的药品……” “你說的沒错,但是原本關於复仇的想法也未必全盘推翻。”纪渊沒有对夏青的這种判断感到任何一丝惊讶,完全是意料之中的,“有一個词叫做‘急功近利’,单纯的利益驱使,的确会让人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来,但是除了需要一环扣一环的经济诈骗类犯罪之外,其他受到利益诱惑的人,难免容易心急。” 他這么一說,夏青也是瞬间就明白過来:“不管這人是谁,所有這一切肯定不会是一個人就能够摆平的,所以找到背后给凶手提供支援,甚至出谋划策的人,這肯定是咱们接下来工作的重中之重了!” “休息吧,今天不早了。”纪渊沒打算继续花時間去探讨那些,此时两個人已经站在了招待所门口,“明天早上再按照已经考虑好的去调查吧。” 說完,他就一個人先进去了,头也沒回。 夏青有些无奈,纪渊对自己的态度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但有些时候還是会给人一种忽然冷淡的别扭感。 对于一個仍然心结未消的人来說,倒也不好過分苛责了。 并且托他的福,夏青一路上和纪渊聊着關於案子的事情,注意力比较集中,一路上外面黑乎乎的环境,她是一点都沒有注意到。 累了一天,原本夏青以为自己会头一挨着枕头就立刻睡着呢,沒想到实际情况是她躺下之后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都沒能睡着,满脑子都是李家村的事。 那個藏在背后兴风作浪、煽风点火的人,一定不会是李家村裡面混得非常好的人,毕竟李家村裡面混得风生水起的人,一般来說都是属于小团体当中也同样比较有地位,這样的一個人,已经处在李家村稳固利益链的顶端,沒有必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做任何的改变。 同样的,這個人也不会是在李家村裡面备受排挤,非常不得势的那种。 原因很简单,想要在对李俊良、李永福等人下手,除了“天时”、“地利”之外,更重要的還是“人和”這一项,否则一来不能够对三名被害人都有足够充分的了解,二来也未必能够找到下手的机会。 作为李家村利益链條两端的人,顶端不具备作案动机,低端又不具备作案條件,唯有夹在中间的人,似乎就是万事俱备的一种状态了——因为从来沒有被欺负的太惨,所以跟李永安、李永福他们的关系也不紧张,不足以让人提起防备,得手的几率要大上很多。 另外一方面处于這個利益链條中段的人,是否会因为一直以来的那种稳定的状态而感到满意,這可就取决于每個人内心对于物质的渴望有多么强烈了。 人心往往的這個世界上最难以满足的东西,再怎么让人手舞足蹈、欣喜雀跃的收获,也只能让這种兴奋和喜悦持续一小段時間,然后人们的期望就会开始提高,又会变得不满足起来。 对于现状的不满,只有少数人会選擇在自身上找原因,努力去试图改善自己的现状,而大多数人往往会主动或者被动的去迁怒别人,认为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或者是另外的人。 道理是很清楚的摆在那裡的,但是這些個所谓“中段儿”,人数众多,现在接二连三的出了几次事情,也都表现得人心惶惶,决意要走的,還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走的……想要从他们這些人当中推测出背后真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如果是李家村当年遭受到各种打击的那些個人家的人選擇這么做,或许還可以认定为复仇。 如果换成是利益链條当中的“中段”来充当幕后真凶,那么最有可能的理由就是对于目前的既得利益不满意,想要借此给李家村来一次“大洗牌”。 夏青翻来覆去的思考了很久,直到大脑疲惫了才昏昏沉沉入睡,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面装着這些事,凌晨三点多,外面的天色才有一些微微放亮,她就又醒了過来,并且无比清醒,再怎么都无法入睡之后,索性就起了身,换上衣服出去跑跑步,晨练一番。 换好了衣服,夏青从房间走出去,到院子裡的时候愣了一下,脚底下也放慢了速度——時間還這么早,纪渊就已经起来了,现在人正在空无一人的招待所院子一侧坐着,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别处,正在出神。 听到有脚步声,纪渊回過神来,抬头朝夏青這边看了看。 既然都已经发现了自己,夏青就不担心会打扰到对方了,于是便大大方方的過去打個招呼:“你起得這么早啊?不会是一直都沒有睡吧?” 纪渊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一向一旁:“睡不着。” 夏青一愣,她原本后半句就是开個玩笑,沒想到還真是這样:“那你就一直在外面這么一個人想事情?是案子方面的還是……?” “和案子沒关系,和你也沒有关系。”纪渊很显然是不想多谈自己的事。 夏青见状,也识趣的沒有刨根问底,既然纪渊想要一個人安安静静的呆着,她也不想去给人家添堵,索性点点头,按照自己的原计划,出去跑步了。 等她跑上一圈回来的时候,纪渊已经不在院子裡了,只有其他早起的同事在院子裡面做着简单的晨练,其他人似乎并不知道纪渊之前一直在外面的事,夏青便也沒有提,和大伙儿打了個招呼,进去洗脸换衣服,一直到在餐厅裡简单的吃過了早餐之后,她才有见到纪渊。 “你今天什么打算?”纪渊见到夏青,开口问,那副架势就好像两個人這是今天的第一次碰面。 夏青也沒打算戳破什么,就顺着他的询问回答說:“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我觉得既然‘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那咱们就顺着這一個‘利’字去摸,一定能够找到线索的!先后对李俊良、李永安和李永福,甚至包括郑玉泽下手的或许是一個人,一個村裡人,但是這個人一定不是一個人策划所有的事情,這人充当了‘裡应’,咱们不方便直接挖出来,那就从‘外合’着手。你觉得呢?” 纪渊听着夏青說自己的工作打算,对于她的结论和策略似乎都還是比较满意的,并沒有提出什么异议,只在她說完之后撂下了一句话。 “分开走太麻烦,摩托车我不骑了,车你来负责开。” 夏青开车的技术還是不错的,以往在工作当中,也经常会和其他同事替换着来充当司机,所以她当然不介意开车,也不介意自己的车上多一個同伴,這对于她来說,实在是一种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是对于纪渊呢?一個对自己的重型摩托很喜歡也很爱护的人,一個因为ptsd而不愿与他人多打交道,更喜歡独往独来的人…… “好啊,那就走吧!”夏青嘴上应得爽快,多余的话什么也沒有說,心裡面对于纪渊态度上的转变和松动并不是沒有好奇的,只不過很多事情都是欲速则不达,他肯逐渐放下对外界和其他人的排斥,逐渐解除那种自我隔离的状态就是好事,到底是一個什么样的心路历程,以后再慢慢探索就好了。 纪渊的摩托车被他留在了招待所的楼侧面,两個人上了夏青的那辆车,一路疾驰来到了李家村。 李家村的气氛每一天都在发生着改变,从最初的宁静而排外,逐渐变成了一种人心惶惶,之后是急于逃离的迫切,现在又有一种怕走不掉的惶恐和焦急。 才一大早上就已经有很多人在外面走来走去,相互串门,相互打听,凑在一起唧唧喳喳的时候探讨着什么,脸上都是又担心又着急,惴惴不安的样子。 虽然夏青是一個彻头彻尾的外人,但是从她来到李家村到现在,還沒看到過李家村的人是這样的一种样子呢。 两個人的第一站還是来到了李老拐的家,原因很简单,李老拐是整個李家村裡面和纪渊最熟悉的,并且他长期处于一种边缘的地位,和李家村内部的利益牵扯最少,所以說起话来也沒有了那么多的顾忌和小算盘。 李老拐一早上刚起来沒多久,整個人還处于一种难得的清醒状态当中,看到夏青和纪渊又来了,還觉得有些稀奇。 “怎么着啊,小老弟?你這时候跑来,是還想跟我,咱们哥俩儿再喝点儿?”李老拐也孤独了這么多年,最近和纪渊一起喝点酒,說說话,似乎也觉得挺惬意的,所以对于纪渊的到来一点排斥都沒有。 “酒不喝了,跟你打听一点事。”纪渊摇摇头,冲李老拐一摆手,“你之前不是說了么,最近有人過来问你要不要把地转租出去。” “哦,這事儿啊,是啊,有人来找過我,被我给轰出去了,之后又来過一伙人,又被我给轰出去了,然后就沒有了。”李老拐冷哼了一声,“以为换一伙人来,我就不知道他们是给李永辉办事的了?当我是傻子么?!反正我這次就要当他们眼睛裡的這根钉子了!我谁也不怕,看他们還能把我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