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這樣一想,蘇予就沒點頭,她看着霍燃的黑眸,定定地對視了幾眼。
“我是不想和陳言則碰上,但只是因爲,我怕尷尬。”她頓了下,覺得好像越解釋越糟糕了,“因爲陳言則和學姐在一起,他跟我之間的婚約,真的沒有什麼,是我們倆的約定,我怕學姐看到我尷尬,他們應該才複合沒多久……”
霍燃聽着蘇予的解釋,黑眸沉沉,他知道蘇予對陳言則沒有什麼感覺,但是,心裏就是不舒服,他一聽到陳言則的名字,一看到陳言則的人,就感到不舒服。
陳言則是個男人,他對蘇予什麼感覺,霍燃是知道的。
霍燃眉眼幾不可見地閃過了一絲冷笑。
陳言則只怕是對蘇予動了心,又忘不掉曾經的戀人,兩個他都想要,可是天底下哪裏有這樣好的事情?
蘇予看霍燃不說話,心裏有些急:“也不是非避開不可,碰上了就好好打個招呼就好了……”
她話還沒說完,霍燃已經摟住了她的腰。
蘇予一怔,往陳言則的方向看了過去,對上了陳言則的漆黑瞳仁,他顯然很驚訝,會在這裏看到蘇予,然後他的視線就落在了蘇予腰間的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上。
他微微眯了眯眼眸,覺得有些刺眼。
他大概是忘記了,他的懷裏也正靠着別的女人。
蘇予抿了抿脣,覺得很尷尬,空氣都彷彿有些凝滯了,但她眼神很平靜,還能冷靜地若無其事地跟陳言則打了個招呼:“言則。”
陳言則在她的眼裏,的確就是個哥哥一樣的角色,只不過,現在霍燃介意他,她就會適當地和他保持距離。
陳言則眼底的黑越發濃郁,過了一會,笑了笑,眼尾的笑意有些溫和又疏離,在這裏鬧出點什麼,對幾人都不好。
陳言則笑:“阿予。”
霍燃的笑冷淡又不經心,笑意淡得幾乎看不見,他只是對着陳言則稍稍地頷了頷下巴。
學姐的反應最爲尷尬,她原本就是清高的人,但也抵不過念念不忘的愛情,她明明知道陳言則和蘇予訂婚了,卻還是千方百計地靠近了陳言則,重新和他在一起。
但愛情分裂了,就是會有裂痕,沒有辦法修復。
重新在一起了之後,她能感覺到,陳言則對她的愛意早已經淡了,他的心也不全在她的身上了,支撐着他們的也只剩下了過去的回憶、青春和不甘了。
他不甘心,她也不甘心。
明明曾經那麼相愛,愛到可以爲對方去死,爲什麼現在就成了這樣?
學姐看了蘇予一眼,垂在身側的手指下意識地緊攥了起來,剛剛做好的美甲陷入了掌心之中,有些疼,蘇予是陳言則的未婚妻,名正言順的結婚對象。
她胸口酸脹,說不出是嫉妒還是遺憾。
四個人一起坐下來喫飯。
一頓飯喫得各懷心思,關係也亂到有點荒謬,大概每個人都食不知味。
喫飯的時候,蘇予告訴陳言則,他們是來出差取證的,陳言則沒說什麼,學姐說這個縣城是她的老家,他們來這邊是來看家長的。
蘇予眉眼彎彎,學姐還要繼續說什麼。
陳言則忽然開口:“好了。”
聲音有些突兀,學姐被嚇了一跳,握着筷子的手緊了幾分,她抿着脣,若無其事地轉眸,笑看着陳言則。
陳言則似乎擰了下眉頭,舒緩了語氣:“沒事……再不喫,菜都涼了。”
霍燃一直都沒開口說話,他微微垂着眼,時不時就給蘇予夾菜,把剝好的海鮮放到蘇予的碗裏,蘇予接東西的動作很自然流暢。
有一種無形的默契,流轉在他們兩人之間。
飯後還有水果盤,裏面有蘇予喜歡喫的草莓,霍燃用牙籤叉了草莓,遞到蘇予的嘴邊,蘇予側臉看他,張口咬住了草莓。
陳言則含笑看着,手上的力道一點點加大,脣線也慢慢地繃得越發緊了。
他覺得胸口煩躁,有什麼東西在喧囂,對於蘇予,他一直分不太清自己的感受,但他很清楚,他不想失去她。
喫完了飯。
蘇予對陳言則道:“我和霍燃還有工作,要去機場了。”她還彎了彎脣,對着學姐笑,“下次你在B市的時候,可以約我,我們一起去購物。”
她語氣輕柔,邀請也很真誠。
陳言則心裏有些堵,學姐一直緊緊地貼着陳言則的身體卻僵硬了幾分,她像是忽然被鋪天蓋地而來的失望淹沒了一樣,她覺得空空落落又無措,她故意在蘇予的面前,和陳言則親密,現在看來,就像是她在蘇予面前表演了一個笑話。
蘇予根本就不在意,她和陳言則的關係。
幾人走出了店,看着蘇予離去的背影,陳言則的手指蜷曲了幾下,他忽然叫住了她,嗓音是溫潤柔和的:“阿予。”
蘇予回頭。
陳言則笑:“伯父讓我明天帶着你,和他一起喫個午飯,他有事情想商量。”
蘇予一怔,然後反應了過來,這個事情是什麼,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
霍燃冷冷地勾了勾脣角,他眯了眯眼,仍然看着冬日的太陽,微微灼眼,光芒暈開,刺着他的眼皮。
蘇予下意識地,扣緊了霍燃的手指。
大約是因爲陳言則的話,去機場的路上,兩個人沒有怎麼說話,霍燃上了車,就閉上了眼睛,假寐。
到了機場,他淡聲開口:“我去辦理登機、託運手續。”
蘇予跟在了他的身後,她默不作聲,也排在了他的身後,他的身影高大,肩膀寬闊,線條利落,微微逆着光,輪廓的邊緣暈開了細微的光澤。
只是,多多少少顯得有些冷漠。
蘇予輕輕地舒緩了一口氣,她從後面,抱住了他,臉就貼着他的羽絨服表面,有些冰涼,也有點難以全部摟緊,但她用力地,踮起了腳尖,將自己的半個身子,都賴在了他的身上。
霍燃沒動。
蘇予抱了一會,蹭了蹭他的背,羽絨服柔軟又舒適,她也沒有說話,就這樣默不作聲地親暱着,過了會,她的手環得有些酸,轉爲插在了他羽絨服的口袋裏,隔着薄薄的口袋,雙手貼着他的腹部。
她的聲音又軟又有點悶悶的,撒嬌似的:“可以不生氣了嗎?”
他不知道是不是沒聽清。
蘇予轉到了他的面前,往他身上靠着,在他漆黑的眸光下,裹在了他敞開着的羽絨服裏,隔着西裝,抱住了他的腰。
仰着頭,挨着他,輕輕地說:“別生氣了。”
霍燃心裏軟成了一灘水,本來就沒在生她的氣,或許,是在生自己的氣,他嗤笑,遇上她,他永遠都是這樣的患得患失,胸腔裏翻涌的都是難受。
有再大的氣,都不能對着她使臉色。
霍燃氣笑了,抱緊了她,將她整個人都包圍在了寬大的羽絨服之中,眼睛幽黑幽黑的。
她重複了遍:“不生氣了吧?”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俯身,嘴脣碰着她的額頭,落了吻。
江寒汀的案子開庭時間在年後,還有時間準備。
轉眼,律所要放年假了。
陸渝州最近在網絡上學了新梗,動不動就開始溜嘴皮子,他正在和蘇予開玩笑,他的實習生幫他整理好了東西,取了快件遞給了陸渝州。
陸渝州說:“辛苦了。”
實習生討好他:“陸律師,有沒有獎勵?”
陸渝州笑了下:“獎勵霍律師十分鐘懟死你。”
實習生:“……告辭。”
蘇予大笑,自從霍燃上次接受採訪懟了一次之後,不知道誰做了一個霍燃的鬼畜視頻,太魔性了。
幾人正笑着,忽然有人敲響了辦公室的門,蘇予正倚靠着桌子,半懶散,雙手握着一杯抹茶奶茶,她轉過頭:“進來。”
從門外探頭進來的是前臺,前臺笑眯眯地、又帶着閃亮的八卦眼神:“蘇予!有帥哥找你!”
蘇予眉心一跳。
下一瞬,辦公室的門被人徹底地推開,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撐在了門上,是一塊江詩丹頓的表。
這塊表……
來的人是陳言則,他眉眼烏黑,眼角微彎,仿若春風拂面,眼底有着浮光。
他眸光專注地籠罩在了蘇予的身上,笑笑:“阿予,下班了吧,伯父讓我來接你。”
蘇予手指蜷曲了下,她記起來,陳言則說過,今天她爸爸約了他一起喫飯,順便談談事情。
她抿着脣,眉心微微擰,黑眸看向了陳言則,他明明就和學姐有了進一步的發展,爲什麼卻不肯放棄聯姻?
霍燃擡起了原本盯着電腦的眸子,涼涼地看着陳言則,眼底的笑意早已消散。
前臺還沒離開,眨巴着眼睛,目光在陳言則和蘇予之間徘徊來徘徊去,忽然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個帥哥有點眼熟,然後就看到陳言則走到了蘇予的面前,笑着略帶寵溺地摸了摸蘇予的腦袋。
蘇予稍稍地偏了頭,身體有些僵硬,她胸口起伏了下,感覺到周圍好奇的目光,也感覺身後霍燃冰冷的視線。
她深呼吸,最後還是選擇了跟陳言則出去。
陸渝州擰起了眉頭,脣角抿直,有些擔憂地看向了霍燃,霍燃的側臉沉沉,線條緊繃,半晌,低垂下了眼睫,陰翳淺淺淡淡,他修長的手指繼續在鍵盤上翻飛,敲擊鍵盤的聲音卻重了許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