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林羨餘捧着奶昔,咬着勺子,頭暈乎乎的:“你不是回鄉下過年去了嗎?怎麼還出現在這兒了?”
陸渝州盯着霍燃臉上的笑,忽然明白了過來:“敢情剛剛我在和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已經在趕來的路上啊?”
霍燃微微一笑:“是啊。”
林羨餘叫來搬煙花的工人在門外叫道:“是現在放煙花嗎?已經擺放好了。”
林羨餘站起來:“等等,我改主意了,我要在零點放,大家一起跨年,你們先進屋等等,暖和一下。”
陸渝州八卦得很:“阿燃,你怎麼會突然來找蘇予啊?難道你知道她今晚會一個人過年?不然蘇老闆在,你就是來了這裏,也見不到她啊?”
霍燃笑着瞥了陸渝州一眼,哼笑:“我有線人。”
林羨餘隨口一接:“難道你讓陸浸監督阿予?”
“你當陸浸那小子不用過年啊?他估計現在正沉迷在遊戲的世界裏。”
蘇予卻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她看向了霍燃:“是阿晟告訴你的?”因爲她爸爸臨時出差的事情,也就只有蘇晟是在第一時間知道的。
霍燃笑:“是啊。”
蘇予看着他笑,彎彎的眼睛裏有燈影,霍燃伸出手,將她抱在了自己的懷中。
電視晚會快到了尾聲,壁爐裏的柴火燃燒,傳來不大不小的“霹靂”聲,外面等着放煙火的工作人員“刷刷”地掃起了落下來的雪,空出了一塊地。
霍燃看了下時間,說:“差不多可以放煙花了。”距離零點,只剩下五分鐘了。
林羨餘盤着腿:“那我去叫他們。”
“嗯,不過……”霍燃站了起來,他穿上了呢子外套,“我和渝州也去放,就先點兩個,有幾個煙花筒還放在院子裏吧,一些搬到遠一點的外面去了?”
“對啊。”
陸渝州也躍躍欲試:“好啊,那我跟阿燃點兩個。”
幾人都穿上了外套,走了出去,下了雪的空氣裏含着冷意,驅散了從屋裏帶來的暖意。
兩三個煙花筒就擺放在院子的空地處,沒有高大的樹木,也沒有遮擋的東西,倒也算空曠。
蘇予和林羨餘站在了屋檐下。
霍燃和陸渝州都不是第一次放煙花,以前兩人混的時候,早不知道放了多少回。
霍燃蹲下了腰,拉出了煙花筒的引燃線,另一邊的陸渝州也彎着身子,找到了引燃線頭,霍燃和他對視了一眼,各自低頭,“咔擦”一聲,劃亮了打火機。
蘇予對着合十的手掌輕輕地呵氣,一轉眸,正好地對上霍燃的眼睛,浮現着絲絲笑意,彷彿在告訴她,這煙花,就只是爲她而放。
引燃線頭已經慢慢地點燃了,火苗順着線條,一點點地靠近煙花筒。
霍燃和陸渝州小跑到了一旁的安全處,是一個老樹下,仍舊離蘇予她們有一段距離,他們在盯着引燃線,直到跳躍的火苗流竄到了末尾。
長嘯一聲。
第一炮煙花直直地飛向了夜空之中,在絲絨一樣的星空上,綻放了開來,第二炮、第三炮相繼地綻放,煙花點燃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裏交織着,老樹上的積雪都被這聲響震得撲簌簌落下,落得樹下的霍燃和陸渝州滿頭滿肩都是。
煙花還在放着。
蘇予隔着夜色,看向了霍燃。
他英俊深邃的臉上,是煙火的光影,時亮時暗,是鍍金的雪光,他就站在那裏。
路燈昏黃,滿天飛落的雪花,似是灑落的金粉。
他就站在了樹下,然後慢慢地朝她走來,對着她,彎眼笑着,眼裏灼灼亮着,一笑,就是她的一生。
林羨餘沒注意到這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涌,她一直仰頭看着天空,眼睛發亮:“阿予,快快,馬上就要零點了,我要許願!”
陸渝州加快了腳步:“我也來!”
蘇予也收回視線,專注地盯着天幕,身後有堅硬的手臂,環繞住了她,他的下巴就擱在她的頭頂。
沒有關上的門裏,傳來了電視節目的倒數聲。
“3!”
“2!”
“春節快樂!新年快樂!”主持人的祝福聲夾雜着觀衆的歡呼聲和歡笑聲,隔着電視,遙遠又模糊,透着溢於言表的新年歡喜。
蘇予的耳畔是男人低沉含笑的嗓音:“阿予,新年快樂,來年順遂……”他剩下的話,淹沒在了嘈雜的煙花綻放聲裏,佈滿了天幕。
蘇予眸光熠亮,眼裏有光影和雪花的影子:“新年快樂,我的……阿燃。”
旁邊的林羨餘對着天幕大喊:“新的一年,我要成爲業務第一執行法官!讓所有老賴通通還錢!”
陸渝州嘲笑:“大家都讓一讓,一首夢醒時分送給這位法官。”
林羨餘毫不在意:“我要暴富!我要快樂!我要用事業換快樂,花錢買快樂!”
蘇予的手被霍燃的大掌包住,在胸前合十,蘇予順從地閉上了眼睛。
煙花紛飛中。
她無聲地道:“新的一年,事業順遂,一展宏圖,家人安康……”她又悄悄地睜開了一隻眼睛,稍稍往後看去,只看到霍燃凌厲又柔和的下頷線條,他的肩頭有淺淺的落雪,煙花聲忽遠忽近。
新的一年,還有,她和霍燃。
她的霍燃。
只是,誰也沒注意到,屋裏,孤零零地躺在桌面上的手機正在震動着,屏幕亮了,又暗下,再亮起。
閃現的是,陳言則的名字。
不知道閃現了多久,屏幕終於久久地暗淡了下去。
過了一會,一條短信發送了進來。
“阿予,新年快樂。”
陳言則佇立在窗邊,老宅古樸陳舊又寂靜,他看着遠處天際的煙花綻放,那裏是蘇宅。
他低垂下眼瞼,將手探出了窗外。
冰涼的雪花落在了他的掌心,轉瞬融化。
他不敢去見她。
隔天醒來,蘇予躺在牀上,睜着眼睛,恍恍惚惚地盯着吊燈,腦袋一片空白,她皺了皺眉,太陽穴有些漲漲的疼痛,好一會,才忽然反應過來,昨天晚上鬧了許久,放完煙花後,四個人又打了麻將,還喝了不少酒。
最後的印象是,林羨餘喝嗨了,抱着馬桶吐,最後還拿着抹布,死活要洗廁所,誰攔都沒用。
蘇予轉眸看了看,她是躺在臥室裏的,但她不記得自己有回到臥室。
她掀開被子下牀,一邊捏着太陽穴,一邊往門外走去。
別墅裏靜悄悄的,外面下了一整夜的雪,往落地窗外望去,厚雪積壓,只有白茫茫、銀裝素裹的一片白,是純淨的世界。
別墅裏留下的傭人,正在掃雪,掃出了一條方便行走的小路。
蘇予往二樓的客房走去,連着開了幾間房門,都沒看到其餘三人的身影,她忽然想到了什麼,推開了角落衛生間的門。
蘇予默了默,半晌,無奈地笑了笑。
林羨餘和陸渝州正互相抱着,橫七豎八地躺在了浴室的地板上,最搞笑的是,他們身上蓋着厚被子,腦袋後還枕着枕頭,睡得一臉滿足。
大約是聽到了推門的聲響,兩人的眉頭皺了皺,睫毛輕輕地動着,過了會,皺着眉睜開了眼睛。
林羨餘先看到了陸渝州,陸渝州也看到了林羨餘。
他們的身影在彼此的眼睛裏,都是放大的。
林羨餘像是沒反應過來,對着陸渝州笑了起來,還打了個招呼:“嗨,好兄弟。”
陸渝州也“嗨”了一聲。
然後,兩人的目光都頓住了,早已停滯思考的腦袋慢慢地轉動,林羨餘的手從被子裏伸了出來,看了看被子,又看了看陸渝州。
“*?”她呆滯地問。
陸渝州腦袋一片漿糊,愣怔了好一會,慢吞吞地反問:“來談談相關法律風險和接下來的解決方式?”
蘇予靠着門框,已經聽不下去了,她眼睫半垂,脣畔含笑,手指輕輕地敲了敲門板:“兩位,能不能先看一下你們在哪裏?”
林羨餘:“……”
陸渝州看了半天,發現自己躺在廁所的地板上,即便蘇家的廁所豪華得跟起居室似的,但他還是沒忍住,罵了句髒話。
霍燃就在樓下,幾人下去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早餐,各自落座,陸渝州喝了口剛打磨的豆漿,感嘆了句:“精緻男孩的生活。”
林羨餘直接問霍燃:“昨晚那被子,你給我們倆蓋的。”
陸渝州故意老大不高興地諷刺:“好兄弟,還怕我躺地上感冒了。”
霍燃擡了擡下巴,示意蘇予喫他剝好的水煮蛋,慢悠悠地道:“不是。”他繼續道,“是陸渝州搬的,阿予昨天也喝醉了,我在照顧她,渝州說他可以照顧你,但我沒想到的是,他自己也醉得差不多了,我安頓好阿予的時候,你們倆已經在浴室的地板上蓋着被子睡熟了。”
“還是不是兄弟了?”
陸渝州大罵。
林羨餘也憤憤不平:“我早上醒的時候,手上還捏着一塊抹布,難怪廁所那麼幹淨,感情我喝醉了,洗了一夜的廁所。”
蘇予沒忍住,笑了起來。
幾人正喫着早餐的時候,林姨帶着大包小包,回來了,她看到林羨餘一點都不驚訝,但驚訝的是,屋子裏還有另外兩個男人。
其中一個,正低垂着眼瞼,捲了個小小的蛋餅,塞到了蘇予的嘴裏,蘇予反倒睡眼惺忪,張嘴就喫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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