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想医死她?(大黄) 作者:未知 “二小姐,该吃药了。” 剧烈的头痛,像是要在脑袋裡炸开個洞,李敏转悠中睁开了眼睛。 头顶上,丝瓜络样的棉麻粗线勾织成的东西像是蚊帐。脚尾的朱红檀木屏风,图案虽朴,简单的几朵花儿却是栩栩如生。屋裡头,條案上摆放一尊青花瓷,八仙桌,几把交背的椅子。窗是纸糊的...... 纸糊的窗?古代? 自己前一刻带队下乡支援基层医疗,满载六個人的面包车在山路拐弯处突然失速冲出了栏杆。生死瞬间,因惯力从车窗甩出去的身体直落千丈重重跌落在一支树枝上,结果,沒来得及等到有人来救,她是先死了嗎? 灵魂沒死,可是,好像离死的境地也差不多了。 眼下她這幅身体,周身无力,胸口有一下沒一下地起伏,气道虚弱,出来的气都是断的。可能正因为如此,之前的灵魂,再也受不了病体的折腾,先跑了。 李敏出生于中医世家,自小随祖父学习中医,家裡睡觉的屋子都摆满了草药。从小与中药为伍的特殊环境,让李敏光闻個药的味儿,都能准确断定這是什么药,产地出自哪裡。 呛鼻的药味一进入李敏的鼻子裡,李敏立马皱了眉。 是大黄。 大黄性情苦燥,那种味儿煮成的药汤,李敏死也不会认错的。谁让当年她跟的博士生导师,帮人家中药厂研发的药丸叫做大黄苏打片,顾名思义,裡头的第一味药是大黄。 研究大黄不知道多少年了,李敏沒想到自己居然有害怕大黄的一天。 大黄是被古代人叫做将军的一味药,由于让人拉肚子被许多老百姓诟病,但是,在中国古代名医中,对大黄的褒明显多于贬。例如明朝名医张景岳将大黄列为了四大最重要的中药之一,认为大黄驱邪的功效无人能比。 中医学了用了這么久,李敏给病人开的药中,大黄经常用,用的多了,熟能生巧,李敏甚至在药方裡开了大黄,病人服了也不觉得有大黄的存在,就是說,病人吃了她开的药中哪怕有大黄都不会拉肚子。 可如今,她光闻到大黄這股味儿,身体不禁要打起抖来。 沒错,大黄是多好的药都好,可是用它的前提必须是人的身体正处于被邪攻占的时候,因为大黄本身就是一味攻下药驱邪药,作用是驱邪用的。而今她這身体,哪来的邪? 鼻孔出来的气都断断续续的,說明這身体是弱到快不行了,是個大夫都知道,這样的身体要救命应该是扶正而不是驱邪。如果此时再来一幅攻下药,不是救她一命,是妄图夺去她体内剩余的精气,是杀人夺命! 什么庸医开的药? 李敏眯了眯眼。 端着药碗走近到她床前的婆子,年约四五十,圆圆胖胖的脸,左下角有颗黑痣,很是显眼。此人是尚书府李家裡的一等仆妇,叫张嬷嬷。 “二小姐,這碗药是夫人請永芝堂的王大夫给你开的,裡头包含了许多名贵补药。二小姐只要喝了它,马上精神了。” 不是庸医?知道给她开补药?問題是這碗药裡头有补药嗎? 李敏望到药碗裡的汤色是浓到黄橙橙的一片,恐怕裡头,大黄的克数是普通剂量的十倍。 “什么补药?” 张嬷嬷笑晏晏答道:“二小姐,夫人给你下了血本,有太子参,枸杞子——” 李敏在她报到第二味药时,实在忍不住嘴角微弯,挂起一丝寒笑。太子参是补气药沒错,可枸杞子是补血药。她现在這副身体哪儿失血了?要补,也是补气补阳。 俨然,這碗药裡,不仅是药全然不对,那個开药的大夫,八成也是敷衍了事乱开了一個方子。造成這個端药来的婆子连谎言都撒不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是开药的大夫,或是這個端药的婆子,都是在履行一個使命:让她死。 什么人在背后要她死?考虑初来乍到,情况不清不楚。李敏审视的目光从张嬷嬷的身上挪到了屋裡另两個人。 学中医的,望闻问切,四诊首要是望,李敏对人的察言观色可谓是细微入至,有身为大夫的一套本色。只见這屋裡,除了像主人一样自居滔滔不绝的张嬷嬷以外,其余那两個人,都是一声不吭的。 立在门口处的二十出头男子,穿的一身小厮的衣服,皮肤晒的黎黑,五官倒也长得略微清秀,紧闭的嘴唇却是像是闭紧的一把锁,口齿抿成條直线,掰也掰不开。 李敏从他细微的眉头挑动以及望向张嬷嬷的眼神,都可以看出此人对张嬷嬷抱有不满。是张嬷嬷的对头,那就是她李敏的人了。 悠转一圈屋内的视线,落回到床尾的一個丫头。 藕色衣裙,头上梳着双环髻,年纪要有十六七了,愁眉苦脸的表情,一样不像是站在张嬷嬷阵营的。 此人叫念夏,与那男小厮的张德胜一样,都是自小跟随李敏服侍李敏的人,算是李敏的亲信。 见這两個人想說话又不能說的模样,李敏只要稍微一想,知道他们是由于主子沒有出声,身份恐怕比张嬷嬷低,所以不能說话。 俗话說的好,跟的主子是怎样的,狗也能变成怎样。 可见,這两人是跟了自己主子受苦了。而這個主子不是他人,正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她。 李敏庆幸,两個人在這当头上沒有背弃她落井下石助纣为虐,心中当即有了主意。 不是想让她吃大黄死嗎? 好! “你们两人過来。”李敏吐出仅存的那口气。 突然听见李敏的声音,丫头念夏和男子似乎不太相信,抬起头时两双眼睛吃惊地刷到李敏脸上。 李敏病容憔悴,但一双眼睛是乌亮有力。 两個人不自觉移动了脚步,紧随李敏的命令走到了张嬷嬷的两侧。 “念夏?王德胜?”当左右两只手被人架住,张嬷嬷目裡划過了一丝惊慌,紧跟嘴口大张破口大骂,“你们两個贱奴,不快给我放手!” 真有意思。自己是奴才叫别人奴才。 仗势欺人的狗是比主人更嚣张忘了什么叫收敛。 李敏沉下脸:“跪下!” 两個字不紧不慢,掷地有声,让张嬷嬷和念夏王德胜霎时愣了。接着,沒等张嬷嬷缓過神来,王德胜机灵地在张嬷嬷的膝盖后方狠狠扫了一腿。张嬷嬷猝不及防双膝碰地,张口刚要骂:“王德胜,你敢?!” “他怎么不敢了?张嬷嬷,王德胜是我的人還是你的人了?還是,你张嬷嬷眼裡根本沒有我這個主子了?” “二,二小姐?”张嬷嬷张口结舌,像是第一次认识她李敏。 李府的二小姐,亲母死的早,出生时体质孱弱,从小到大,在府裡都是委曲求全,虽端着個小姐的身份,地位却和府裡那些扫地的丫头差不多。個個都可以欺负到李敏头上。 店大欺客,奴大欺主。在哪個社会,都是弱肉强食,谁强大谁說了算。 见眼前的李敏忽然换了個样,竟是有些主子模样来,张嬷嬷一下抓不到头绪,却沒有忘记灵机一动,先撤再去搬救兵,說:“二小姐,奴才哪敢以下犯上。奴才只是遵循夫人的命令来给二小姐送药。二小姐這药若是不想喝,只可惜了裡头值钱的药材,奴才回头回禀夫人便是。二小姐犯不着与老奴生這個气。” 送了碗药要“医”死她,不成把药端回去处理了再来說她病重咎由自取,她李敏会這么傻任人摆布? 冷笑一声,对王德胜說:“掰开她嘴巴。” 王德胜吃惊只是一下。果然不负她所望,這個男人是個彻头彻尾忠心耿耿的机器人。王德胜二话不說,右手掰开张嬷嬷的嘴巴,左手抓住张嬷嬷的头发。 “哎,哎!”张嬷嬷惊慌时大叫,“二小姐,老奴做了什么得罪二小姐了?” 李敏趁机接過张嬷嬷手裡端的药碗,碗口从张嬷嬷掰开的嘴巴裡塞了进去:“不是說是补药嗎?本姑娘赐你喝了!” 碗口压住张嬷嬷的舌头,药液一股脑儿顺食道进入了张嬷嬷的胃裡肠裡。不会儿,碗底见空,是连裡头的药渣都倒到干干净净,一点都沒有“浪费”。 见药进了自己肚子,张嬷嬷脸色白得像纸张,手指头抠自己嘴巴想吐出药液。半天干呕了一阵却无济于事。 李敏冷冷又笑了一声:“本姑娘和夫人赐你的补药,张嬷嬷你吐出来是要嫌弃夫人的心血嗎?” 张嬷嬷哭死的心思都有了:“奴才哪敢。只是這药是夫人赐二小姐喝的,由奴才喝了,夫人若追究起来——”话沒說完,张嬷嬷的脸更白了,双手抱起了肚子:“哎呦,哎呦,老奴的肚子,哎呦,二小姐——” 不需李敏吩咐,王德胜打开门,一脚踹到张嬷嬷的屁股上。张嬷嬷滚出门外,爬起来后急着一路跑向茅房。半路几声炮仗似的屁响,引得庭内阵阵惊呼。 片刻之后,跟出去探风的念夏捏住鼻子回来,向李敏福了福身說:“二小姐,人软在茅房裡,气都沒了。” 說完這话,她和王德胜暗暗吃惊。若不是李敏精明一眼瞧出矛头不对,這碗药,既然能让身强力壮的张嬷嬷脱去半條命,若给本来身体虚弱到只剩层皮的李敏喝了的话,李敏恐怕是要一命呜呼了。 “奴才该死!”王德胜跪下,一拳头砸到自己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