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事态诡异
在路边高地上,天色将晚,便有墨门中人生了两堆篝火,李家伙计也拿来食物饮水,還专门用药草泡了茶。
在一堆篝火边,李义坚大马金刀的坐在石头上,褪去上身衣服,精赤着上身,大声谈笑的对沈秋說着话。
在他身边,李家管事正在为少爷处理手臂伤口。
那伤口并不深,也沒伤到筋骨。
只是那些流民用的竹枪多有锈蚀,便要用心处理伤口,免得感染,或者更糟,留下破伤风之类的病。
“你们离开洛阳后,我被老爹困在家裡,足足3個月!”
這李家少爷一脸晦气,他用另一只手拿起酒壶,递给沈秋,又喋喋不休的說:
“好不容易解了圈禁,老爹又不许我远离中原,便只能在洛阳附近的商号走一走。”
“我走镖呢,不能喝酒。”
沈秋用木棍拨动篝火,拒绝了李义坚递来的酒。
后者耸了耸肩,也不在意,反正在他心裡,沈秋师兄就是個脾气古怪的人。
他自己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又把酒壶递给身边那沉默的伴当,后者看上去和李义坚关系不错,接過酒壶便灌了一口。
“你既在中原地区行走,又是怎么来這潇湘之地的?”
沈秋身边的青青丫头,一边啃着烤熟的肉干,一边好奇的问到:
“還遭遇了匪人打劫。”
“那是因为我踏实苦干啊。”
曾经的秃瓢少年嘿嘿一笑,他让管事从马车裡取来一些糖饼,递给青青,然后得意的說:
“我随了老爹的意思,在洛阳周边勤勤恳恳的送货接货,干了四個多月,终于让老爹许我能去更远的地方。
這次跟着管事来潇湘,是为潇湘剑门送药材的。”
李义坚又喝了口酒,对沈秋和青青說:
“我家每年都要送两次药材過来,一是维持和潇湘剑门的关系,二来嘛,也是求他们多多庇护我李家在潇湘之地的商号。”
說到這裡,秃瓢少年也有些郁闷,他說:
“以往多年行走都沒出過事,结果我第一次来,就遇到了山匪打劫,真是运气糟糕。”
這秃瓢少年的运气真算不得太好。
沈秋轻笑了一声,他不提這茬,换了個话题,对李义坚說:
“我方才观你厮杀,倒是刀法精进,颇有股勇力了,這大半年裡,也厮杀過?”
“是。”
提起武艺,李义坚又兴致勃勃,也有些黯然,他說:
“齐鲁之地這半年多越发混乱了,让很多无家可归的流民都进入了中原地带,洛阳周边還好,远一些的地方就更是匪盗丛生。
我去太行山那边收货的时候,便遇到好几次劫道的。
也不怕师兄笑话,第一次与他们搏命,我甚是慌张,手中刀都握不稳,你教的刀法也忘到九霄云外,只能胡乱砍杀。
若不是我這小虎兄弟带货栈的山民来救,我怕是就要埋在那太行一带了。”
秃瓢少年回忆起往昔,颇是一脸怀念。
他拍了拍身边那沉默的伴当,对沈秋說:
“這便是我张小虎兄弟,他原是我家在太行山那边货栈的主管伙计,自救了我后,便和我一起行走了。”
“哦?”
沈秋眨了眨眼睛。
李家药铺在太行山开了家货栈,還是他出的钱,就是为了能和山鬼公孙愚通信用的。
他看着李义坚身边那個颇为沉默的伴当,原来就是他之前在主管那边的货栈嗎?
這還真是有缘分了。
這少年生的一副好筋骨,看样子和李义坚差不多大,手上带着黑色拳套,如查宝那护指手套一样,有钢片点缀。
看来這位张小虎,是学拳的。
“嘿嘿,师兄,我那本‘秘籍’,便给了小虎兄弟,他在拳术上颇有天赋呢,三個月的時間,便练的入了门。”
李义坚鬼鬼祟祟的眨了眨眼睛,他拿過手边那奇型刀具,递给沈秋,他颇为得意的說:
“小虎兄弟也将他家宝物让予了我,师兄你且观我這刀,是否好刀?”
沈秋闻言,伸手接過李义坚递来的刀。
他眼神古怪的看着手中刀具,這刀颇为细长,有四尺多,比一般的刀更长一些。
且刀柄也要比一般江湖人用的刀具长的多。
那刀柄上精心的缠着红色布條,刀镡是一個圆环镂空,刀刃向内反,有顺滑弧形,与中原武器大为不同。
“噌”
沈秋抽出刀刃。
在篝火与黄昏阳光的照应中,那雪白刀刃上有层层云纹,煞是寒气森森。
而在刀脊靠近握柄的地方,還有几個古怪文字。
“鬼のたま”
沈秋轻声念出了那几個字符的发音,惊得李义坚和身边的张小虎瞪大了眼睛,青青也颇为诧异的问到:
“师兄,你懂得這文字?”
“懂一点点。”
沈秋将手中刀合拢,双手捧起,仔细查看。
片刻后,他将到递還给李义坚,說:
“這是倭刀,样式应该是打刀,但也不是什么名家锻造,勉强算是好刀吧。
不過比起這刀本身,我更好奇的是,你這兄弟,是从何处得来這倭刀的,這個世界...呃,我的意思是,這方江湖中,也有倭国人行走?”
李义坚收回心爱刀具,他看了看张小虎,对沈秋說:
“這刀据說是小虎的父亲,当年从倭国商人那裡得来的。
我也听父亲說起過,早年间海路未断绝时,在泉州那一带,也确实有倭国人,只是我沒见過。”
“海路断绝?”
沈秋抓住了重点,他问到:
“怎么個断绝法?”
“风。”
沉默的张小虎突然开口說:
“我父亲在改行之前,是泉州一代的行商。
我听他說,20多年前,从我中原驶向域外倭国的海路上,突然有狂风大作,阻挡了海路通畅,再大的海船也无法出海。
行商便因此断绝了。”
“但近几年,這海上狂风似乎弱了一些。”
李义坚接话說到:
“我也是上次跟着父亲去拜访雷爷的时候,听雷爷随口說的。
河洛帮行商天下,早年间似乎也有去倭国的船,他說,按照现在的情况,怕再有十几年的時間,那风可能就平息了。”
“原来如此嗎?”
沈秋内心的疑惑并沒有被解开。
但他還是下意识的握住了手中剑玉,二十多年前,那不正是张莫邪寻得仙缘的时候嗎?
很多事情,似乎都是在那個节点发生的,這其中的秘密,就得沈秋自己去探寻了。
“对了,师兄。”
几人又谈笑了一会,青青将苏州之事添油加醋的给其他人說了一番,把沈秋描述的犹如天降神灵,听的李义坚大呼义气。
這家伙大概是为了压制手臂伤痛,便连连喝酒,此时已经是微醺。
他看着沈秋,轻声问到:
“我之前看你使刀,虽還是归燕刀法,但却有刀影乱舞,莫不是,你从這归燕刀裡,又学会了新的技法?”
“确实有所领悟。”
沈秋端着粗瓷茶杯,瞥了一眼李义坚,他說:
“但不可能教你,不是我藏私,而是教了你,便会给你惹来麻烦,所以不要多问了。你那归燕刀法也只是登堂入室,想要深的其中三味,還得继续练。”
“是。”
李义坚少年心性,虽比大半年前好了许多,但還是不够稳重,還有些跳脱,但他对沈秋颇为敬佩,见沈秋說了,便也不再多问。
“好了,夜色将晚,便去休息吧。”
沈秋开口对火堆边的其他人說:
“明日還要赶路,你们去洞庭,我等要去长沙,明日便要分别了。”
“大家以后還能再见嘛。”
李义坚被张小虎搀扶着站起身,对沈秋說:
“今日得见师兄,便是一桩好事,等這趟货物送完,我也求求老爹,放我去苏州玩耍,到时候還能和师兄以及青青姑娘相见的。
那时,我等再...”
“什么人!别靠近!”
李义坚的酒话還沒說完,便听到這处休息高地之外传来李家伙计的大喊声。
似乎是有人在靠近驻地。
沈秋当即握住手边鸿鸣刀,其他休息的人也纷纷站起身,白天时被劫道的经历還在,這会大家都有些紧张。
但不多时,在外围护卫的伙计,便引着几位身穿长衫,配着剑的人士走入驻地裡。
李义坚有些微醺,便先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下。
他看到眼前几人统一的装束,還有他们腰间佩戴的玉石坠饰,便急忙抱拳說道:
“原来是潇湘剑门的诸位师兄,我等是洛阳李家药铺的商队,此行正为潇湘剑门送药材而来。
大家都是自家人。”
他看了一眼眼前那几個人警惕的姿态,便发声问到:
“却不知诸位师兄为何前来?”
“无甚大事。”
那潇湘剑门的数人裡,为首的一個中年人看似气度不凡,他笑呵呵的走上前,捻着胡须,对李义坚說:
“我叫吕坤,是剑门外门管事,我确实听說過剑门与你李家有旧,今日得见也是幸运,各位不需要担心。”
這吕坤语气温和的解释到:
“只是這附近山林中,今日多了一伙匪徒,其中有名绿林女贼,作恶多端,惊动了门中师叔,便特意派遣我等在附近搜索。
我潇湘剑门既建在洞庭湖畔,便要护此地居民周全。”
他非常讲究礼节的,对篝火边的人微微俯身,說:
“我自然是相信你等的,诸位看样子也都是正直之人,不会做违法之事。
只是门中大师兄有命令,我等也得用心做事,所以要搜查一下商队,诸位可能行個方便?”
這人說话语气不冲,有理有据,软中带硬,给了眼前人面子,又很合理的提出了要求。
显然是江湖经验挺足的。
“我李家与潇湘剑门素来交好,师兄要查便查。”
李义坚這大半年也历练出来了,待人接物有了他老爹几分气度,他看了一眼沈秋,有些犹豫的說:
“只是,我這位沈家师兄,乃是走镖而来,与我偶遇...”
“无妨。”
沈秋见秃瓢少年有些为难,便也挥了挥手,对那剑门中人說:
“我這镖物就几大箱子,是藏不了人的,但若诸位师兄不放心,那边去查看便是,只是别坏了我货物就行。”
“多谢了!”
那中年人抱拳感谢,然后对身后几人說了句,众人便散开去查对货物。
沈秋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几個配着长剑,异常警惕的剑门中人,他悄悄运气真气,感知了一下四周。
他后退了一步,对身后的折铁少年耳语到:
“附近還有人,人数挺多,不是冲我們来的。不過不可不防,一会要是事出不详,你要护住青青。”
折铁嗯了一声,也抓紧了手边铁棍,却又听到沈秋叮嘱到:
“我知你心善,但一会若真有厮杀,务必要狠下心。”
小铁犹豫了一下。
但最终点了点头,他提着铁棍,朝着正监督那伙剑门中人查找货物的青青丫头那边走了過去。
沈秋這边的货物就十几個箱子。
如他所說,那箱子尺寸根本藏不了人。
這走镖时也有一套规矩,那箱子上的暗锁,只有长沙商铺那边的掌柜才有钥匙能打开,几個剑门中人仔细找了一遍,便马车下层都找過。
自然是沒有什么問題的。
但李义坚那边却出了問題。
“吕坤师兄!這车上有血迹!”
一名年轻人大喊了一句,正在和李义坚聊天的吕坤面色微变,李义坚的表情也变化了一下,两人快步走向李家商队最外围的一辆马车。
那马车周围的几名剑士已经抽出了剑,一副严阵以待的姿态。
“那应该是白天时,我等被那些流民土匪劫道作战时留下的。”
李义坚看着马车上的血迹,他解释到:
“這箱子裡都是上好的药材,要送到你等剑门中去的。”
“我自是相信李少侠的,但那绿林女贼甚是狡猾,我等不得不防。”
吕坤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眼中已经多了几分寒意,他握住手中剑柄,对李义坚說:
“還請少侠打开车裡箱子,让我等看一看,也好放下心。”
李义坚被這吕坤怼了一记,面子有些挂不住,他转過身,沒好气的让几個伙计把车裡的箱子抬下来,当着篝火打开。
這箱子一开,李义坚身边的管事就惊呼一声。
原本被码放的整整齐齐的药材,居然像是被人翻過一样。
不仅缺了几包,還被丢的散乱,更要命的是,那箱子边缘也有血迹渗入,還未干涸,显然是刚刚留下的。
“噌”
吕坤手中利剑出鞘,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满脸阴寒的說:
“现在你等還有何话說!那女贼去了哪!老实交代!”
他身后的剑门弟子也纷纷拔剑,将李家商队的一行人围住,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姿态。
“我根本沒见過什么女贼。”
李义坚拄着刀,也是一脸不服气的大喊到:
“我又怎么给你等交代?”
“我却不知那女贼是不是勾了你的魂。”
吕坤持剑,冷笑着威逼到:
“你可要想好了,李少侠,你家家大业大,何必为了一個来路不明的女人,就坏了我两家交情?”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李义坚对這每年从他家吸血的潇湘剑门本就有股怨气,這会被栽赃罪名,更是不耐。
他反手抽出长刀,大喊到:
“你欲栽赃我等,且问我手中這刀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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