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薛沉長劍一抖,把笛子挑飛,落在地上。
他走上前,輕輕揮了一劍,那人恐懼地閉上眼睛,沒有感覺到疼痛,茫然睜開眼。
斗笠緩緩裂開,從他頭上掉下來,露出一張普通的臉。
這人大約二十多歲,眼睛很大,鼻子微塌,皮膚有暴曬過的痕跡,脖子略粗,應該是修習外功的。
他瑟縮起來,跪在地上:“我也是受他人指使,小王爺饒命!”
薛沉:“是誰指使你的?”
那人低伏着身體,越發討好順從:“指使我的人是……”
他腿上發力,迅速撲過來,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匕首,直直地刺向薛沉心窩。
薛沉轉移重心,往側邊撤身躲避,長劍刺穿對方的手掌,匕首掉落,那個人沒有就此屈服,他惡狠狠地盯着薛沉,口中吐出一口黑色的血:“你們……都……該死……”
說完便沒了聲息。
薛沉抽出劍,甩掉上面的血跡,踢了他一腳,讓這人正面朝上。
他緩步上前,蹲下來伸手貼在脖子上檢查脈搏,確定人已死,挑破麻布外衣,裏面的衣服竟是綢緞的,上面繡的雄鷹圖案栩栩如生,但是翻遍全身都沒有找到那種能控制人行動的藥。
“來人。”薛沉朝着遠處喊。
笛聲停下後,襲擊他們的那些人也都停了下來,有呼喊求饒的,也有解釋自己身不由己的,一時間嘈雜無比。
薛沉出聲後,留意他這邊的軍士立刻有了反應,奔跑過來,臉上帶着茫然和迷惑,還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大公子!”
薛沉:“此人服毒身亡,身上恐怕也帶着毒,你們把屍體帶上去,務必小心,不要直接觸碰。”
這個世界的毒千奇百怪,他不得不小心謹慎。
“屬下領命!”
薛沉從衣襬處撕下一塊布,包裹住地上的笛子撿了起來。
這就是支普通的竹笛,幾文錢就能買到。
薛沉把笛子收起,提着劍返回官道,把劍還給那個隨侍,回到馬車裏。
外面吵嚷很久才安靜下來,管事弄清楚了那些襲擊者的來路,來到車窗處詢問薛沉,要不要他現在彙報。
謝珩那邊騎馬顛的都快吐了,薛沉本來就噁心頭疼,現在更難受了,揉着腦袋,低聲回答:“講一講吧。”
轉移一下注意力也好。
管事:“小人都問過了,這些人大多粗通拳腳功夫,只有少數幾個武功內力不錯。他們來自江湖各地,有本地幫派裏的嘍囉,也有販夫走卒、瓦匠農夫,都是些普通人。”
薛沉:“嗯。”
管事:“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在某日深夜聽到一陣笛聲,從此身體就好像成了別人的,再也不受控制了,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發狂,殺死了身邊的人,
直到笛聲停下後,才恢復如常。”
薛沉:他們是怎麼聚在一起的?Θ『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管事:“也是被笛聲操控,走了一個多月,就連喫飯睡覺都是由人操控的,想自盡都不能。這笛聲從未停過,直到今日被公子您打斷,他們才恢復自由。”
薛沉:“嗯。”
管事等了一會兒,見他似乎不想再開口,問道:“大公子,您看現在是整頓上路,還是原地休息?”
薛沉:“等一等吧。”
愚蠢的弟弟還在路上,總不能讓他白跑一趟。
管事:“您是否身體不適?要不要找個大夫過來看看?”
薛沉:“不用。倒是可以找個大夫,幫那些人看看身上的毒能否解開。對了,這笛子你也拿去,若是上面沒有異樣,就拿去試試看,能否用笛聲操控。看顧好四周,有什麼異動都報過來,你去忙你的吧。”
車窗打開,被繡着連雲紋路的玄色錦緞包裹的竹笛遞了出來。
握着緞子的手指顏色蒼白,修長有力,和弟弟的手沒有什麼區別。
管事認出這塊布跟大公子身上穿的衣服一模一樣,雙手接過來:“是。”
薛沉靠在馬車上閉目養神,順便理了理思路。
另一邊。
宮九總算拐上了官道,在上面急馳,身後揚起一片塵土。
他略微低頭,問謝珩:“上了官道以後,再遇路口,該怎麼走?”
騎得太快,等看到路口的時候再詢問,就來不及調頭了,前面幾次就是這樣跑過了頭,還要減速重新轉回來,白費了不少時間。
謝珩有氣無力:“不知道。”
宮九皺眉:“你不知道?”
謝珩:“來時走的不是官道,我從未來過這裏,怎麼可能知道路。”
宮九神情愈發凝重,他思考良久:“現在該怎麼辦?”
謝珩:“順着官道走吧,這裏的確是去京城的路,你速度慢一些,注意看地上的車轍印,大公子纔過去沒多久,留下的痕跡不會這麼快被塵土掩蓋,多留心,總能找到他們的。”
宮九:“好。”
謝珩一路緊緊抓着宮九保持平衡,手都酸了。這人總算肯放慢速度,他稍稍活動了一下手指,靠在宮九後背眯了一會兒。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路癡弟弟才追上哥哥的座駕。
隨身的將士們精神還不錯,已經準備在此安營紮寨。
宮九即刻翻身下馬,朝着薛沉的馬車走,帶起一陣疾風,遠遠地詢問守在車廂跟前的隨侍:“路上可曾遭遇意外?我大哥怎麼樣了?”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薛沉:【他怎麼不把謝珩弄下來!】
系統:【這個時候抱着謝珩過去找哥哥,怎麼想畫面都很奇怪吧。】
薛沉:【真的沒有力氣了,再也不想跟他出差了。】
謝珩趴在馬背上,抱住馬脖子,遠遠地對旁邊的將士說:“這位將軍,我身有殘疾,不良於行,能否勞駕搭把手,扶我下
馬?”
“這有何難。”那人過來,朝謝珩伸手作爲支撐。
謝珩握住以後,身體傾斜滑落,另一條腿還搭在馬背上,其他人見狀,過來幫忙,謝珩伏在軍漢的鐵甲上,被兩個人架着,坐在了營帳前面的一塊石頭上。
薛沉:【疼死我了,這真是字面意義上的一字馬,謝珩的柔韌度太差了。】
系統:【還好你褲子比較寬鬆,不然底褲都被你弟坑沒了。】
薛沉:【……】
這系統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謝珩沉默地坐在石頭上,輕輕揉着腿上被拽疼的筋脈,沒有跟其他人搭話的意思。
系統:【恭喜你啊,同步率+1,現在有94%了。】
薛沉:【統兒,你記不記得那個設定。】
系統:【什麼設定?】
薛沉:【宿主可以屏蔽系統。】
系統:【……】
它還真忘了。
系統不舒服,薛沉就舒服了,面對弟弟的時候都比平時溫和許多。
他擺擺手,讓宮九坐過來,給他理了理散亂的頭髮:“跑這麼急,衣服都髒了。”
宮九:“謝珩說你這邊也可能會遇襲,我很擔心你。”
薛沉笑笑:“都已經處理好了,賊首服毒自盡,剩下的人也悉數拿下。他們都是些無辜的人,根本不知道幕後之人的身份,此事還要詳查。”
宮九:“可能是異族。”
薛沉點頭:“我也這樣認爲,服毒的那個吹笛子的人,身上穿了件海東青樣式的裏衣。”
宮九:“我會讓人去金國打探。罪魁禍首尚未逮捕,這次失利,很有可能再派人過來刺殺。路上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薛沉搖頭:“我的武功比不上你,但也不算太差,這點自保之力還是有的。更何況我們本就是他們的目標,同路而行,那些人再派人過來,不是更方便了?你要做的事情也很重要,大局爲重,不要意氣用事。”
宮九是個聰明人,聽明白了薛沉話裏的意思。
他的武功很高,敵人雖然不知道有多高,但是能看得出來,太平王世子比病弱的大公子更強,更難對付。
宮九留在這裏固然可以保護哥哥,實際上會讓哥哥對上更難纏的敵人,承擔更大的風險。
他低下頭:“那我在這裏待一晚,明日就走。”
薛沉:“漣兒。”
宮九擡眸與他對視:“嗯。”
薛沉:“不管你在外面做了什麼,家永遠都是你的家,我永遠都是你哥哥。”
系統:【你怎麼突然說這些,好傷感。】
薛沉:【我也不想搞的這麼沉重,可這是我的人設。我弟心中的哥哥就是這種聰明沉穩、包容寬厚的樣子。馬甲崩人設無所謂,本體必須維持設定,不然生活怎麼過得下去。】
系統無語。
宮九聽到這番話十分動容,自從哥哥來到隆興府的那天,他就知道,
哥哥會察覺到一些異常。
宮九事先並不清楚薛沉會過來。
府上那些普通的下人,都是無名島的人,他們不清楚宮九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具體在做什麼。
在那些人看來,是“宮九”用什麼手段拿到了太平王世子的令牌,借用這個身份來到了隆興府,祕密做了一些他們還不夠資格知道的事情。
就算讓他們改變了稱呼,平時的一些言行,足夠讓哥哥發現不對勁。
宮九沒有退路,只能參與這場豪賭。
兄長的話,穿透那層堅硬的蝸牛外殼,碰到了脆弱敏感的觸角,宮九因此而恐慌,但又在他的純然善意下安定下來。
他認真地作出承諾:“無論我在外面做了什麼,你都是我最親最愛的兄長。”
薛沉笑笑,拍拍他的肩膀:“你有沒有帶換洗的衣服?先穿我的?”
宮九:“好。”
薛沉直接忽略了從王府帶過來的那箱白衣,打開裝着自己日常衣服的箱子。
他今天穿的玄色寬袍爲了包裹那支可能有毒的笛子撕爛了衣襬,現在換了身金線蝠壽紋的黑色深衣。
薛沉心思轉的很快,粗略打量一眼,看似隨意地拿出最近的一套衣服,遞給了宮九。
系統:【這個橘色……你怎麼不直接給他穿粉紅色?】
薛沉遺憾地說:【我沒有粉紅色的衣服。】
系統:【現在你就不覺得風評被害了?】
薛沉:【我在逐漸習慣,總不能一直逃避現實。】
系統:【……】
你面對現實的方式有點費弟弟。
宮九正在感性的時候,這件衣服薛沉平時穿過幾次,他並沒有多想,換好之後,看到手臂和衣袖強烈的顏色對比,突然有些不自在。
薛沉看着弟弟重新將頭髮梳理整齊:“我的頭仍有些眩暈,不想走動,管事準備的飯菜應該已經好了,你去幫我說一聲,拿到裏面來喫,我就不出去了。”
宮九深沉頷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