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武俠]我自傾城 第49節 作者:未知 陸小鳳猶豫了一下,說道“閻姑娘,我能給你講個故事嗎?” 李凝知道他是準備坦白來意了,點了點頭。 陸小鳳斟酌了一下,說道“洛陽有一戶商賈,家中富庶,但只得一女,富商因此替小姐招了一名贅婿,夫妻十年,商賈去世,贅婿懇求小姐讓他恢復原本名姓,又在官府更改了戶籍,隨後此人佔據小姐家產,不僅納了幾房妾室,還將小姐打至毀容,終日關在後院。” 李凝的眉頭蹙了起來。 陸小鳳嘆了一口氣,說道“然後紅鞋子的人找上了她,她請了青衣樓的人來殺死了丈夫,重新拿回家業,如今紅鞋子被清查,她也因殺夫罪名被判處絞刑。” 李凝說道“所以你來找我,是想讓我救她?我又有什麼本事能從官府手裏救人呢?” 陸小鳳苦笑着說道“紅鞋子裏這樣的案例太多,我就算是去劫牢也沒法子劫走所有人,所以我想請姑娘替我引見天子。” 李凝已經從李澈那裏得知了那天晚上同行的年輕公子身份,事實上就算李澈不說,她也有點懷疑了,畢竟就算是再富貴的人家,也不至於路邊喫個栗子還要下僕先試毒。 她眉頭緊鎖,但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我和天子只有一面之緣,哪裏是說見就見的,你應該去找我哥哥纔對。” 雖然這對一個小小的侍讀官來說,也是件很麻煩的事情了。 陸小鳳剛要說什麼,李澈端着一碗粥推門進來,他把粥放到桌邊,看着陸小鳳說道“天子寬仁,紅鞋子的罪案全是有罪論罪,無辜之人早就釋放,陸公子想爲這些有罪之人求情,莫非是覺得朝廷律法可以朝令夕改?” 陸小鳳鬍子拉碴,唯有一雙眼睛清亮如孩童,他揚聲說道“男子殺妻,刺配充軍二十年,女子殺夫,上至腰斬下至絞刑,男子納妾養外室天經地義,女子私通輕則流放十年,重則死罪,男子打妻子不犯法,打死多判誤殺,證據確鑿也只是刺配,紅鞋子裏像這樣的女人數不勝數,按照這樣的朝廷律法,明年秋後要死的人佔了三分之二。” 李澈看着陸小鳳,淡淡地說道“只怪她們跟錯了人。” 陸小鳳有些疲憊地嘆了一口氣。 李凝拉了拉李澈的衣袖,說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朝廷律法當真是這樣?” 對着李凝,李澈就沒那麼冷淡了,他想了想,說道“按大寧律確實是這樣,但也不是沒有辦法。” 陸小鳳連忙看向李澈,說道“什麼辦法?” 不管是什麼辦法,李澈都很不喜歡陸小鳳理直氣壯來找李凝救人的態度,如果不是西門吹雪的面子,他連理都不會理他。 然而對上李凝一雙亮亮的眸子,李澈的語氣立刻就緩和了起來,說道“我恩師王相前些天在準備改律之事,原本他奉命主持改革稅律,減輕雜稅,後來發覺有貪官豪強借由田律謀利,又上折連田律一併要改,隨後大大小小的律法都要查缺補漏,我明日備一份禮,去探探他的口風。” 陸小鳳一時都有些回不過神來,他連忙問道“天子那裏……” 李澈瞥了陸小鳳一眼,說道“莫非你以爲你去見了天子,能憑几句話讓天子改律?朝廷自有朝廷的規矩。” 陸小鳳走了。 王相是李澈科考那一屆的主考官,按大寧的規矩叫座師,名義上的師徒,倘若不是李澈名列一甲,又得天子看重,像他這樣的年輕人,連相府的大門都登不了。 但李澈來到京城不久,就成爲了相府的座上賓,王相六個女兒,回回爲了搶一個最好的偷窺位置互相扯頭髮。 李澈隔日一早果然備齊了禮物準備出門,李凝這時已經能被人扶着慢慢下地走一會兒了,見狀反倒有些猶豫起來了,說道“你要去求王丞相嗎?” 她很少見到李澈去求人,雖然知道如果成了能救很多人,但心裏還是有些沉重。 李澈一點都不沉重,把李凝扶着在椅子上坐下,卻不起身,反而蹲下,擡起頭看着她,眉眼彎彎的。 李澈語氣帶笑,說道“見到我要去求人,所以難受了?” 李凝嗯了一聲,悶悶地說道“有點兒。” 李澈輕輕颳了一下她的鼻子,說道“想得倒多,我上門只是和恩師報個平安,師母素來疼愛我,這些天她也來過幾次,我得讓她看看我沒事纔好。” 李凝眨了眨眼睛,說道“那律法的事情……” 李澈忍不住笑了,他輕輕地拍了拍李凝的頭,說道“這麼多年,一點腦子都不長。” 李澈帶着禮物走了。 然後一整天都沒回來。 李凝爲了早上的事情坐立不安,一時想起陸小鳳說過的話心裏難受,一時擔心李澈去了很久,但就算是這樣,她也還是漸漸地從被人扶着下地變成了自己慢慢地走。 這是金絲蠱的好處之一。 臨到傍晚的時候,李凝纔在道路盡頭見到了李澈的身影,心立刻就安定了。 殘陽如血,少年如玉,漫天紅霞跟着他一起回家。 第65章 陸小雞傳奇(11) 紅鞋子的事情看似告一段落, 實則朝廷一直在追查,先前青衣樓倒臺時, 鐘鳴就順藤摸瓜摸出了紅鞋子組織,只是還來不及上報, 就出了公孫蘭的事情。 如今紅鞋子倒臺, 拔出蘿蔔帶出泥, 他連日追蹤之下, 又查出了紅鞋子背後一個叫做“白襪子”的組織。 青衣樓受最大客戶紅鞋子的控制,無非是紅鞋子手裏的刀, 而這個“白襪子”就神祕得多了, 紅鞋子每年有上百萬銀兩進賬,其中八成都流入了白襪子,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線索。 青衣樓是殺手組織,紅鞋子組織多是寡婦,而白襪子則和出家人有關,不僅是和尚,還有道士。 李澈從相府出來就遇到了鐘鳴, 鐘鳴這些天忙得很, 聽說李凝醒了也沒時間過來看望, 路上見到李澈,也只是和他說了幾句話, 就急着要走, 事實上他也沒透露太多, 只是讓李澈這些日子小心出家人。 就像青衣樓倒臺之後紅鞋子找上李凝報復一樣,鐘鳴很擔心白襪子藉由出家人之便搞事情。 青衣,紅鞋,白襪,一聽就是互有來往的組織。 李澈略琢磨了一下,謝過鐘鳴,又去了一趟珠寶閣,這纔回家。 江湖上的事情到底離他太遠。 倒是李凝露出了深思的神情,只是過了一會兒,還是搖頭放棄。 神祕的江湖組織太多,她又不能變成別人肚子裏的蛔蟲,就算被盯上了,還能怎麼辦? 李澈好笑地摸了摸她的頭,說道“經過紅鞋子一事,這些江湖組織已經落進了朝廷的眼裏,自顧尚且不及,所以你這些日子最好還是留在京城裏,等白襪子告破,我纔會放你離開。” 就算他不說,意識到紅鞋子背後還有人,李凝也沒打算走。 公孫蘭雖是出於私人恩怨要殺她,但難保白襪子裏就沒有想要替她報仇的人,她要是死了,這些人大概不會再費心對付李澈,但她還活着,紅鞋子卻倒了,這樣的情況下,李澈是很危險的。 李凝從一醒過來就發覺自己的內氣損耗得很厲害,就連本元都虧了許多,雖然她也發覺體內的金絲蠱正在滋養她的丹田,但寶物再好也是別人的,李澈已經和她說過,保守估計,她想要養回實力至少也要一年半載。 實力下降,不代表她保護不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這一點心思李澈不用看都明白,但他什麼都沒有說,用過晚飯,他忽然從懷裏取出一串明光燦爛的寶石瓔珞。 李凝不大佩戴珠寶首飾,她有些奇怪地問道“這是給我的?” 李澈替她把瓔珞繫上,說道“義父給的,我剛纔去了一趟珠寶閣,管事送來的,你的事情我沒告訴義父,也許是覺得你在京城待的時間太久了,所以他讓管事替你置辦幾套貴重的首飾,其餘的過幾天才能備齊。” 閻鐵珊到底做過太監總管,深知人靠金裝的道理,美人穿戴樸素,總會有人不知好歹,像李澈帶回來的這串寶石瓔珞戴出去,至少要讓絕大多數識貨的紈絝子弟望而卻步。 李凝拉扯了一下瓔珞帶子,只覺得這一大串寶石墜得脖子有些難受。 她已經習慣了江湖打扮。 李澈倒是覺得不錯,卻沒有勉強的意思,只是說道“在家可以摘,出門的時候還是戴着,我讓他們趕工了幾頂蠶絲帷帽,上面小半截還是紗,這樣可以不用再戴面巾。” 李凝認真地點了點頭。 李澈又道“過幾天我可能要忙一段時間,改律繁雜,還要加上重新量刑,到時候恩師應該會讓我去打下手。” 李凝疑惑地說道“白天你不是說,只是去報平安?” 李澈說道“我當然是去報平安,可量刑的事是師母說的,和我有什麼關係?” 他說這話時臉上帶着全然的疑惑,要不是李凝實在瞭解他,幾乎都要以爲這是真的了。 李澈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他捏了捏李凝沒什麼肉的臉頰,說道“我討厭陸小鳳,但不代表我想讓你活在這樣的律法之下。” 李凝聽着他說話,黑亮的眼眸透着一點薄薄的光彩,像是水洗過的天空,一片澄澈,李澈能從她的眼睛裏看見自己的倒影,他笑得越發真心實意起來。 李凝小聲地說道“有時候我覺得,如果朝廷的律法能公正一點,會不會就沒有江湖,因爲只要人人尊法守法,所有人都能活得很自由。” 這倒是在李澈所知範圍之內。 李澈想了想,說道“朝廷勢強,江湖勢弱,江湖勢強,朝廷勢弱,二者並非對立,之所以說俠以武犯禁,是因爲朝廷本就不公,比如紈絝犯事,朝廷會判以銅贖刑,交了罰銀就沒事,但犯在江湖人手裏,輕則傷,重則死。” 江湖是朝廷的陰影,此消彼長,江湖勢力越大,代表着朝廷越弱,如今的朝廷當然算不上弱,可江湖勢力一茬又一茬,因爲江湖人要的公正朝廷給不了。 陸小鳳當然是俠,他雖有官府的朋友,但遇事從不會想到報官,是因爲他已經習慣了用江湖經驗辦事,他把自己當成“官”的一種,朝廷的官論法,他論的是情理義氣。 西門吹雪的俠也是這樣,他一年出四次門,每次殺的都是該殺之人,其中雖有大半都是朝廷同樣在通緝的要犯,但也有按照朝廷律法來說罪不當死,但西門吹雪覺得該死,於是殺人。 李澈這輩子都是做不了“俠”的,但不妨礙他理解這種俠義。 過了兩天,王相果然在朝中提出了重新議刑之事,經由朝堂論辯,天子首肯,之後陸陸續續轉了兩天天流程,議刑之事就落定了。 西門吹雪如約前來收回金絲蠱。 他來的時候其實也不算晚,但近來入冬,天黑得早,他來時李府晚飯都過了有一會兒了,李澈專程請了休沐在家等了他一天,臨晚剛好被相府的人來請了過去。 李凝在客廳等得睡着了。 桌案不遠點着一盞燈,幽幽的青煙散發着一股難以言喻的甜香氣,李凝枕着一隻手臂睡在椅子扶手上,半張臉剛好被燭火映照着,比起數月前的鋒芒,幾日前的病弱,她看上去有些軟乎。 西門吹雪站在廳前,一時不知是該徑直過去把人叫醒,還是站在外面等她睡醒。 好在李凝睡得不熟,本來也是,不是實在困了的人,很難在椅子上睡熟。 她一睜開眼,就看到西門吹雪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 李凝輕咳了一聲。 畢竟先前她對西門吹雪的態度並不怎麼好,誰能想在她中毒快死的時候,救她的竟然會是西門吹雪呢。 她連忙站起身來,說道“西門大俠……” 西門吹雪看了她一眼,說道“請我救你的人是陸小鳳。” 要是換成初入江湖那會兒,李凝大約聽不懂這裏的江湖人說話說到一半的剩餘意思,但現在她已經接受良好了,知道西門吹雪的意思是她只要承陸小鳳的情就好,對他實在不必要這麼客氣。 李凝鬆了一口氣,但還是笑道“當面叫大俠還是很奇怪的,那我就叫你西門公子了。” 西門吹雪這輩子還沒被人叫過公子,但他並不在意這些。 李凝一邊解着手腕上的繃帶,一邊說道“這次真的是多虧西門公子……” 她話還沒說完,西門吹雪忽然一步掠近,李凝下意識地想要防備,但她的動作比先前慢了許多,西門吹雪手已經伸到她腦後,她的刀纔將將拔出。 隨即客廳一暗。 西門吹雪熄滅了李凝桌案上的那盞蠟燭。 客廳內懸掛的夜明珠在這時發出了柔柔的光亮,雖然不比蠟燭的光,但對習武之人來說,還是很明亮。 西門吹雪把蠟燭連帶燈座一併拿在手裏,指腹一碾燭油,眉頭皺起,說道“蠟燭裏被摻了紫明砂,連續聞一個月,毒性就會瀰漫全身,除了紅鞋子,你還有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