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武俠]我自傾城 第139節 作者:未知 後宮不起火,前朝盡在掌握,這樣的生活對一個男人來說,也可算得上夢寐以求了。 姒照卻並不快活。 他似乎缺少了一種爲人的樂趣,大多時候,他都是安靜而孤獨的,像一尊沒有生氣的雕像,有時候他也懷疑自己是否有疾,但御醫開的方子千篇一律,讓他多多開解,最好培養一些朝政之外的興致。 天知道這話說出去有多讓人欣慰,大夏上幾代天子倒是沒這個毛病,也不要別人開解,自己就能玩得花樣百出,姒照的父親寵愛玉貴妃,天天帶着佳人四處遊獵巡守,勞民傷財,姒照的祖父不好美色,一輩子就愛建行宮,他在世的時候,在大夏各處風景名勝建了四百多座行宮,姒照的曾祖父不怎麼花錢,卻是個音癡,天天在宮裏鼓樂歌舞,昏君範兒十足。 姒照從諫如流,開始定期培養興趣愛好,他天生神射手,幾次遊獵過後就失了興致,也不好歌舞音樂,聽久了還會睡着,其他諸如書法繪畫,更是聽課入上刑。 至於男人最容易被培養的愛好,女色,更是令這位年輕天子煩躁不已,他不喜歡大家閨秀,納過將門虎女,也覺無味,試着去過青樓妓院,更是被那嬌嬌怯怯的女娘纏得頭疼,差點打人。 天子如此,御醫也沒什麼辦法。 種種嘗試失敗之後,姒照並沒有灰心,只是把重心仍舊放在了朝政上,唯一保留下來的,也就是定期微服出宮轉一轉,他也習慣了在熱鬧的元京城裏做個孤孤單單的行人。 加急奏摺呈報上來的時候,正是姒照準備出宮的時候。 他一向是個很有原則的人,處理朝政是處理朝政的時間,遊幸後宮是遊幸後宮的時間,空閒時間是空閒時間,離了處理朝政的時間,即便是前線戰報,他也是不搭理的。 但這一次,不知爲何有些不同,姒照連衣物都換好了,瞥見空空蕩蕩的御桌上孤零零的一本奏摺,到底還是放下手裏的摺扇走了過去。 然後就放棄了原則。 開玩笑,整個大夏的在編禹師也不過二十來個人,突然多了那麼一個高等禹師出來,難道還能冷落了人家? 姒照一直認爲,臣子如妃子,是要寵的,雖然他也沒有怎麼寵過妃子。 姒照準備辦個宮宴,除了文武百官,還要請幾位禹師來撐場面。 若是尋常的新晉禹師,自然用不上這種排場,大部分的禹師都是在出生時就定了的,誰也不會去請一個嬰兒赴宴,最重要的是,這位禹師一覺醒就是一位高等禹師,姒照實在是有些厭煩自家小舅子那副張揚嘴臉,這次正好可以藉機敲打一二。 大事小事吩咐下去,姒照長出一口氣,忽然覺得有些乏味起來。 有時候他也信大夏天命之說,否則怎麼會每逢江山欲傾之際,都會應運而生一個像他這樣收拾爛攤子的皇帝,除了朝政,不給他半點快活。 最近,尤其是最近一年,姒照越來越覺得無趣起來,甚至羨慕起他一直很瞧不起的父皇,畢竟這老頭雖然日子過得糊塗,可也天天被人哄得開開心心的,一輩子得多有滋味。 李凝不是第一次進夏宮了,她第一次進夏宮時,是被天子小心翼翼牽着手領進來的,一地跪伏的人看不清臉面,除了滿眼新奇的奢侈之外,竟沒有半點多餘感覺。 第二次進夏宮,感覺卻不同以往,即便到處都是暗暗打量她和兄長的視線,即便身邊再沒有一個威風的帝王,卻比第一次來時愉快得多。 不知不覺間,她擡起了腦袋,步子也大了些。 作爲賓客來到夏宮的不止李澈一個,這場宴會辦得匆忙,之所以看着很有排場,是因爲宮中早已備好了一場,原本是準備賀皇后的弟弟長驍侯晉階中等禹師的。 李澈的高等禹師稱號來得輕易,但其實能夠達到這一位階並不容易。 整個大夏的禹師有二十三人,肯接受大夏官府編制的禹師一共二十人,這二十人中,有十二個都是普通禹師,中等禹師六名,高等禹師兩位,大部分的普通禹師想要達到中等位階,至少也要三十年的積累,長驍侯與李凝同年,今年不過十一歲,這些日子已經在準備晉升中等禹師,故而他的天才之名並非虛言。 傳說中的一人可戰百萬兵,說的僅僅是高等禹師而已。 大夏原有的兩位高等禹師一個百歲高齡正在南地休養,一個四十來歲年富力強,卻不屑宮中供奉,喜愛四處遊歷,只有李澈年少單純,一看就是個可拉攏的苗子。 給弟弟準備的大宴轉而爲別人做了嫁衣,皇后的面上不露絲毫委屈,坐在姒照身邊笑顏如花。 如果是正常男人,這會兒再怎麼樣也該安慰幾句,但姒照連看都不多看皇后一眼,顯然並沒有注意到這種細節。 李澈一到,他就幾步下了御階,做足了禮賢下士的模樣,一把拉起李澈的手,笑道:“這就是李郎吧,朕等候多時了,來來來,有話入席再說。” 這份親近對臣子來說太過了些,但對一位高等禹師來說算不得什麼,姒照的曾祖父沒當上皇帝之前,還認了一位高等禹師做亞父的。 以李澈的年紀,自然做不了姒照的亞父,不過兄弟相稱還是可以的。 李澈面上流露出些許受寵若驚的神情來,被姒照帶着走了兩步,纔像是反應過來要退卻似的,姒照笑了笑,仍舊拉着李澈的手,直到把他送入席中。 李凝低着頭,並沒有張望,故而姒照這一路竟也沒有注意到她,直到入座,纔看了她一眼。 姒照忽然有些怔愣。 就像是多年行走在寡淡無味的水墨畫裏的人,忽然闖入了鳥語花香的彩繪壁畫圖裏,黑白兩色的世界裏忽然多了一片明豔色彩,沿着這人的邊緣處散開,終於落成滿眼光彩。 姒照站在李澈席前,一時間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 李澈伸出手把李凝帶進懷裏,李凝雖然有些不自在,但還是十分默契地把臉埋進李澈的胸前。 姒照反應過來,倒也不覺得尷尬,只是笑道:“朕失禮了,也沒個準備,這塊玉佩送給小娘子,算是賠罪吧。” 他說着,解下腰間一塊九龍紋刻的玉佩送至李凝面前。 只是送一塊玉佩,姒照堂堂天子竟微微俯身,眼神十分真誠動人。 李凝想回過頭看一看,卻被李澈按住了腦袋,李澈的面上浮現出些許爲難之色,但還是替李凝伸手接過了玉佩。 姒照隱隱有些失望,但他極少有情緒波動,即便是失望,對他來說也是極爲新奇的感覺,倒也不是很難過。 送出玉佩之後,姒照坐回主位,只是這場宴會本就是爲了李澈而辦,李澈的座位和主位離得也不甚遠,至少從姒照的角度來看,近得還能看清李凝身上衣物的紋理。 對於這樣的情形,李澈已經設想過應對,他面上不顯,讓李凝坐得離他近了些,一隻手不着痕跡地護在她身側,對上姒照時不時的問話,緊張之外倒也沒有答不上的。 姒照在宴會之前便從元京令那裏得到了一份關於李澈的情報,在他看來李澈應當是個極好拉攏的普通少年,但還沒說上幾句話,他就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刺頭的氣息。 這一點不光姒照發覺了,周遭聽得清他們說話的皇后貴胄,文武官員,也都發覺到了。 李澈在模仿一個人。 長驍侯。 李澈認爲長驍侯這個人很有意思,但凡正常的貴胄子弟都不會像他那樣愚蠢又惹人厭得厲害,但大夏自有國情在此,作爲一個具有極強天賦的禹師天才,他覺得自己也可以試着學一學。 脾氣壞的人總不會受委屈。 正主長驍侯還在閉門晉階,李澈的模仿不動聲色,少了一份屬於貴胄的傲然,多了些輕浮的狂氣,和那一點初見天顏的緊張糅合在了一起,一個驟然發覺天賦,驕傲難抑的平民少年頓時栩栩如生起來。 姒照和他說了攏共不到十句話,就已經被嗆了兩三次,並且隨着嗆聲沒得到應有的教訓,這個一開始還有些緊張的少年臉上慢慢浮現出了一點肉眼可辨的得意。 宮宴上首的氣氛一時有些詭異。 說實話,長驍侯就已經夠讓人頭疼的了,不過一個十來歲的少年,又是貴胄子弟,多少還有些教養,可一個從未接受過貴胄教育的,卻擁有極強天賦實力的高等禹師也有這個毛病,那就不是一句縱着就完事的。 這大概就得自天子姒照以下,大家一起受着了。 第198章 大夏世界(3) 一場宮宴,有人食不知味, 有人歡飲而去。 上輩子李澈是在李凝進宮之後才得封侯爵, 如今倒是一朝兩級跳,做了大夏敕命封王, 只不過這個封王的含金量並不算高, 也就是個虛銜。 因時間匆忙, 沒法大興土木,經由姒照定旨,便將姒姓上一代皇族周王在京時居住的王府騰了出來, 加以修繕, 封賞給了李澈。 從貧巷到貴胄府邸, 路程倒也不遠, 只是這其中的意味就大了。 新晉高等禹師李郎酒足飯飽, 攜妹而去,只留下一衆或是擔憂或是無奈或是冷眼旁觀的貴胄官員。 大夏天子姒照卻陷入了難得的怔愣之中。 他生來對感情不甚敏感,就像是和世人都隔了一層, 即便是生父親母,對他來說也沒有太大意義, 人生寡淡又無滋味, 卻不知爲何在見到那小小一個少女時,陡然心上開花, 平日的冷靜自持消失得無影無蹤,滿眼都是那個燦爛動人的身影。 自然,這話他也沒有和旁人說, 要是和旁人說了,多半會被認爲發瘋了,好端端的放着滿宮千嬌百媚的佳人不去喜歡,卻看中一個瘦瘦小小彷彿豆芽似的小娘子?可他也不知怎麼了,偏就是移不開眼。 因着這份獨特又新奇的好感,他甚至連李澈略有些張狂的言行都不大在意,畢竟這幾年他也沒少被長驍侯煩過。 姒照畢竟做了快十年的皇帝,起了心思便本能開始盤算,然而無論他怎麼盤算,這事都有些麻煩。 中宮有後,他不可能把一位高等禹師的妹妹納進宮裏做妃子,要是廢去皇后,難免有損名聲,更何況他也懂得莫欺少年窮的道理,長驍侯不過十一稚齡就能閉關準備晉升中等禹師,再給他一些時間,難保不會是第二個李澈,想斬草除根弄死一個小孩子自然容易,可對天子來說,走一步看百步是必要的,如今他儘可以抱擁佳人,但往後李澈坐大,便再無可以掣肘他的人選了。 這不可取。 江山美人,先有江山才能得美人,沒有取一的道理,爲了一個女人坐不穩帝位,纔是要令人恥笑。 姒照冷靜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先按下自己這份心思,就像先前那些被刻意培養出的興趣愛好一樣,久不動了,心思也就淡了。 周王是姒照的皇叔,年輕時不愛奢侈,中年之後卻又開始追求奢侈,箇中自然也有內情,姒照的父親登基之前,諸皇子爭鋒,自然要裝出可靠模樣來,等到皇位塵埃落定,也就沒什麼可裝樣的了,故而這座周王府可謂是元京城中數一數二的精美建築。 佔地面積比李澈從前居住的侯府大了三倍不止,比長驍侯後來的府邸也大了兩倍有餘。 李澈和周王的口味一致,偏愛奢華,住進周王府後,除了在外人面前裝一裝興奮,實際上住得算是如魚得水了。 禹師一向是王朝的基石,禹師數目甚至可以定奪一個國家的強弱興衰,大夏周邊不少小國便是如此,有的小國富庶而兵弱,但有一到兩位強橫禹師在,周遭就再無強鄰敢輕動刀兵,一個高等禹師,哪怕沒有經過訓練,也無異於是給大夏增添了一道長城。 畢竟這天下諸國記錄在案的高等禹師,還活着的,絕不超過十指之數。 這位李郎立時從下等平民搖身一變成了元京新貴,一時風頭無兩。 就連長驍侯晉升中等禹師的消息也被這洶涌的浪潮覆蓋過去,問起來的時候,大部分的人甚至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出關的。 長驍侯姜凌的心情很不美妙。 假如新來的高等禹師不是一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少年郎,而是隨便什麼苦修多年的老頭,他是一點都不在意這個的,這世上有人在乎實力,有人在乎名氣,他最在乎的,便是自己的天才之名。 姜凌自小受家中寵愛,外人吹捧,早已認定自己乃是大夏甚至天下最優秀的天才禹師,得天寵愛,也是憑着這一股心氣,他堪破瓶頸晉升中等,現在忽然告訴他,他並非天之驕子,有人比他更得天時,甚至不需勤學苦練,一朝覺醒就是他苦苦追尋的頂峯,這讓他如何接受? 將閉關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情瞭解清楚之後,姜凌就直奔昔日的周王府,如今的李王府。 他倒也沒有什麼挑釁心思,只是想要確認一下李澈的實力,假如高等禹師是真,他自然不會輕言挑釁。 李澈來時,姜凌正在客堂喝茶。 事實上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少年是沒有那份心思靜靜坐着品茶的,這位長驍侯姿勢雖然標準,但神情不耐,腳尖微微點地,細枝末節處無不透露出焦躁急迫的心情來。 距離李澈封王已經過去了兩個月之久,王府的食補藥補已經初見成效,不管是李澈還是李凝,臉上都慢慢見了血色,被積年的貧苦掩蓋在骨子裏的顏色正一絲一縷地滲透出來,日日得見的或許還沒那麼明顯,但姜凌頭一次見李澈,竟被攝了一下心神。 李澈不怎麼討厭姜凌,畢竟直到他死前,姜凌也不過是個孩子,雖然有些驕縱,但許是少年慕艾,他從未幫着皇后欺負過阿凝,倒也算得上一位正人君子。 他態度溫和地招呼了一下。 這位正人君子本是一身的焦躁,見了主人家之後,卻不知怎麼地平靜起來,放下手裏的茶盞,收回不住點地的腳,眼神略有侷促,張口就道:“我聽聞元京裏多了一位禹師前輩,故而特來拜見。” 竟是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這個設定。 姜凌的想法非常簡單粗暴,他之所以認定自己得天寵愛,都怪父母和姐姐一刻不停的灌輸,如今見到美、前輩,只看前輩這一身仙人風姿就能明白,老天爺到底更寵愛誰。 姜凌摸了摸鼻子,說道:“聽聞前輩是元京人,我在這城中也住了十多年了,竟然沒有緣分得見一回。” 李澈只當是客套,笑了笑,說道:“長驍侯怕是不會去那些髒亂地方的。” 姜凌連忙搖搖頭,說道:“鳳棲梧桐之地,豈有不好的,我……” 話音未落,他忽然張大了嘴巴。 李澈不用去看也知道是李凝來了,這處客堂有兩個出入口,李凝從前廊提着裙子急匆匆進來,想也是怕姜凌脾氣上來不管不顧動手,來救場的。 畢竟李澈出手等於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