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Chapter 74
贝尔纳黛特开门时仔细数了下钥匙转动的圈数,確認门是双重上锁過的,顿时放下心,因为這代表她是最先回家的人。
随手打开客厅裡的暖气,她脱掉外套挂在一旁。彼得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来放在桌上,侧头看了看一旁的时钟:“现在時間還早,你要先休息一下嗎?”
“不了。我在医院裡已经睡够了。”說着,她又想起自己刚才做的那個梦,以及夺心魔最后那句“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机会這么做”。
一种微妙的清晰寒意慢慢爬上她的脊背。
但紧接着,她又說服自己,這一切已经结束了,逆世界通道已经被关上,pib激进派的人将得到清算,所有人的生活都将回到正轨。
她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這样有些走神地想着,贝尔纳黛特拆开桌上装着食材的塑料袋,拿着小刀准备将其中一盒罐头撬开,刀尖晃动着就要朝自己手指上扎下去,還好被彼得及时拦住。
“怎么了?”他拿過罐头轻巧撕开封层的金属盖,重新递到她手上,目光注视着她明显心神不定的脸孔,“在想什么?”
“啊,就是一些……有关夺心魔的事。”她随口回答。
彼得怔住几秒,手指慢慢收握着,将刚才撕下来的金属盖子像废纸一样揉捏成团,丢进垃圾桶,视线垂到自己面前的购物袋上,边把裡面的东西拿出来边问:“为什么要想他?”
沒察觉到他语气裡明显冷淡下来的变化,贝尔纳黛特随手绑住头发,回答:“因为我关闭通道的时候,他表现得很奇怪。”
“奇怪?”
“就是,我以为他会想尽办法阻止我的。可是他并沒有這么做,只是說了些……或者說警告了我几句话以后就一直沒有任何动作,好像一点也不在意通道关闭以后,他就会被永远隔绝在逆世界裡。”
“他說了什么?”彼得听到這裡迅速抬头,眉尖不自觉皱起来,嫌恶与焦虑感在他的神情裡显露得那么明显。
“他說這是他最后一次容忍我這样威胁他,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让我這么做。”贝尔纳黛特說完沉默几秒,然后继续,“听上去就像即使大门关闭了,他也有办法能找到我似的。”
“這是不可能的。一旦通道封闭,两個世界间的所有联系都会被彻底切断。霍金斯小镇当年不就這么幸存下来了嗎?”
彼得這么說着,心裡却同样忍不住有些怀疑,难道夺心魔還有别的宿主留在他们這個世界嗎?
可是按照霍普警长所說的,就算真的有其他宿主還在。那在通道关闭的瞬间,失去夺心魔力量的支撑,宿主也会立刻死亡,就像那些魔犬一样。
“不管怎么样,我以后会每天去实验室看看,確認通道的安全情况。所以别太担心。”他安慰。
贝尔纳黛特点点头,放弃了继续无休止地纠结這個让她毫无头绪又恐惧不已的問題。
现在她只想努力回归正常生活,积极准备几個月以后的舞蹈入学资格复试。逆世界危机就像一场漫长可怕的噩梦,她不想再对它有任何回顾,只想将它永远抛在脑后。
于是,她主动岔开话题:“对了,你一会儿有什么要做的嗎?”
“我得出门去趟五金店。本叔让我帮忙把家裡的地下室整修一下,還有很多东西要清理。”
“正好干洗店也在那條路上,我去把外婆和我的几件衣服拿回来。”
說完,贝尔纳黛特看了看桌上的食材:“嗯……你介意晚点去嗎?我想把晚餐要用的一些东西先处理好,提前腌制了放进冰箱。”
“当然不。我等你一起。”
說完,彼得很熟练地拿過一旁挂着的围裙给她穿好,又帮她把毛衣袖子卷起到臂弯处:“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
“有点冷。”因为厨房需要留一点缝隙通风的关系,贝尔纳黛特只穿着一件薄毛衣站在料理台前,很快就感到从窗外渗透进来的寒意越来越明显。
她转头看了看空调的方向,本来打算让彼得帮她把温度调高一些。然而還沒等她开口,对方却直接凑近過来,伸手环绕過她的腰,将她整個人很轻易就笼罩进怀裡,還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耳朵,小狗一样亲昵地触碰:“這样呢?”
這個结果是贝尔纳黛特沒想到的,她以为彼得会和以前一样乖乖去拿空调遥控器,或者给她找件衣服。
虽然某种程度上,他的体温的确比衣服来得更加温暖舒服。
感受到耳边传来带着热度的平缓呼吸声,贝尔纳黛特端着手裡還沒来得及清洗的草莓,有点惊讶地转過脸,看到彼得正同样低头望着她。
暖棕色的眼睛吸纳着来自窗外的冷灿光芒,清澈過度到像是两颗焦糖味的玻璃糖球,半融不融地映出她的模样。一股泛着水汽的潮湿蒙润在他眼裡,连虹膜上的细小纹路都如此细腻而明亮。
被這样一双眼睛充满祈求地注视着,不管他說什么,要求什么,贝尔纳黛特都很难想得起拒绝。
所以在彼得试探性地想要吻上她的侧脸时,她主动抬头亲在他嘴唇上,然后又在对方惊讶着微微睁大眼睛的同时,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低头去洗草莓。
冷水冲洗在手上带来的寒冷让她抖一下,然后才想起来该调整成温水。
不等她伸手,彼得已经熟门熟路地将加热器打开,原本只是克制着搂在她腰间一动不动的手也开始轻轻挪动着。只隔两层并不算多厚实的衣物,他能清晰感觉到贝尔纳黛特的腰部线條,柔软纤细,一只手就能揽进怀裡。
虽然头发已经扎上去,但還是有几缕黑色的碎发被身后越来越不安分的人形抱毯蹭下来,时不时扫在耳边,痒痒的。
她甩甩手上的水,随手拨开它们,然后拿起一個刚洗好的草莓递過去:“要尝一下嗎?”
彼得从她发顶抬起头,弯腰用嘴去接那颗草莓。
突然被過于柔软暖烫的东西含住指尖,贝尔纳黛特愣一下,连草莓都不小心从手裡掉下来,正好落在彼得手裡。
鲜红湿润的水果递到她嘴边,贝尔纳黛特的注意力還停留在自己的手指上,不再被含着以后就有点凉凉的。她吃着嘴裡的草莓,完全沒想起来這是彼得刚才半咬過的那颗。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僵硬的视线只捕捉到他抿住嘴唇又松开的动作,好像在回味。
目光相接的瞬间,彼得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于是停顿半秒后,他连忙在脸上挂出一個笑容,可爱又羞涩,充满让人不忍苛责的乖巧。眼睛裡的光芒却非常愉快地闪动着,像是终于得到了什么让人满足的甜头。
“好吃嗎?”他问。
“嗯……挺甜的。”贝尔纳黛特說着,又想起来刚才那颗草莓本来是给他的,于是又伸手去碗裡拿出一颗递過去。
他依旧自然无比地低头用嘴去接,卷住草莓的舌尖无意间擦過她還沾着水珠的手指。
“对不起。”彼得真心实意地道歉,然后亲了亲她刚才被不小心舔到的地方,棕眼睛明亮又无辜。
贝尔纳黛特呆在原地,感觉自己好像被舔了一下,或者电了一下,指尖忍不住蜷缩起来。
料理台上還摆着一堆等着她处理的食材,责任的召唤让她勉强回過神,开始将对方朝外推:“可以了,你不用在這裡……帮忙了。剩下的我可以自己做好,或者你帮我调下暖气温度就行。”
再這样下去,就算晚餐時間到了,她都不一定能做出道完整的菜。
然而在被赶走以后沒多久,彼得调完空调温度又绕回来,习惯性坐在一旁料理台空闲着的地方,手裡拿着瓶果汁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目光则始终黏在贝尔纳黛特的侧脸上。
就算偶尔装装样子看别的东西,也总是挪开不到五秒钟又转回头。
按理来說,贝尔纳黛特并不觉得自己是一個对别人视线很敏感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完全忽略不了旁边少年的存在,反而总是被他带着走神。
于是,她试着给对方找点事情做:“你要不要看点别的?电影或者游戏什么的,一些你很喜歡的东西?”
彼得眨眨眼,眼神纯净认真如一头懵懂的小鹿:“我现在就是啊。”
“……”不是指這种喜歡。
贝尔纳黛特沉默片刻,最终還是开不了口残忍勒令他转過身去。
虽然這個比喻很奇怪,但她真的觉得自己就像那些在修道院裡只想一心苦修的教徒。而彼得就是那种终日徘徊在教堂外,无时无刻不在引诱她走出圣殿放弃修行,从此享乐人间的邪恶妖精。
好不容易将半处理好的腌制鸡肉,以及布丁和其他做好的东西放进冰箱,他们终于赶在三点半前出了门。
干洗店和五金店的距离并不远,彼得买好东西出来的时候,贝尔纳黛特還在排队等着取衣服。冬天来临以后,干洗店的生意明显变好了。
他站在门口,看到旁边一家专卖手工饰品的小店已经提前半個月就挂出了情人节的折扣活动,橱窗裡摆着也是一对设计精巧的情侣项链。
還在他盯着一旁广告牌上的“情人节”两個单词发呆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贝尔纳黛特叫他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她走過来,看到那对橱窗裡的项链。银色密纹的乌洛波洛斯造型,是一对象征永恒的衔尾之蛇。别出心裁的线條设计让上面的坠饰看起来,還有点像两個扣在一起的莫比乌斯环。
這样特殊的图案,让她想起自己曾经被暗核带回十六年前的经历,一时有些发呆。
這时,店主从大门裡走出来,热情洋溢地招呼着橱窗前的两個年轻人:“是来选情人节礼物的嗎?我們现在有打折优惠哦。”
情人节?
贝尔纳黛特這才注意到一旁的广告牌,不由得呆愣两秒,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并沒有。我們只是碰巧路過,看到這條项链很漂亮。”
“哦,原来不是情侣啊。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店主友善地笑下。
虽然是充满歉意的话语,被对方用一种短促轻巧的不知情态度說出来。可那其中的否定意味却仍旧尖锐得像是刺中了自己最在乎的某样东西,并轻易在彼得心裡搅动出强烈的沉涩感与不悦情绪。
然而還沒等他开口解释什么,贝尔纳黛特已经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提醒:“走吧。”
她沒反驳店主的话,只态度平静地让他一起离开。
老实說,這样的反应其实是意料之中。因为从小到大,贝尔纳黛特都不是多话的人,总是不喜歡更不习惯和别人多解释什么,更何况眼前這個人估计是不再会见面的陌生人。
她和彼得之间的配合无间更多靠的是多年来养成的默契,以及对对方想法和行为的绝对了解。言语对他们而言有时是多余的,一個眼神已经足够明白彼此的意思。
但那都是在其他事情上。
一旦涉及到有关他们现如今的关系這個問題,彼得就有点不够确定她的想法。
因为她還是和以前一样,发生了就接受,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平稳冷静的态度,对他的所有行为都予以包容,却又从不主动提到对這段关系的定义和看法。甚至在遇到类似的询问——比如刚才,她也只会轻描淡写地略過去,不否认也不肯定。
典型的贝尔纳黛特·瑞恩式默认处理方式,和小时候完全沒有任何差别,却不知道为什么,再也对他起不到像過去那样的安慰作用,反而让他有种仿佛被什么东西一直刺挠在心头的极端不舒适感,得不到有效安抚的情绪一直在焦躁地冒动着。
面前是车辆穿行不休的十字路口,嘈杂人声和刺耳的汽笛声交杂在一起。
贝尔纳黛特望着街道对面已经刚刚变红的交通灯,忽然听到彼得似乎是很疲惫地叹气出声,沉重到充满难以想象的压抑感。
她转過头,看到彼得正皱起眉尖虚盯着对面的红绿灯,嘴唇紧抿成一條直线,下颌紧绷,脸色看上去有些糟糕,似乎是心情很不好。
发生什么事了嗎?
贝尔纳黛特有些担心地想要开口說点什么,却被对方先拉住手。她很顺从地学着对方的样子,主动和他扣握在一起,拇指轻轻磨蹭着他手腕内侧的肌肤,试图让他放松下来。
发现他表情并沒有太多变化,她又踮起脚,凑近彼得耳边问:“你怎么了?”
纽约冬日的云层是其他季节所沒有的厚重绵密,时不时就会将好不容易探出头的阳光遮拦得干干净净。他们站在人群末端,贝尔纳黛特听不见他影子的声音。
彼得低头看着她,冰绿色的眼睛像是翡翠做成的镜子,清晰映出他的神情,让他意识到是自己不知不觉间表现得太明显,于是很快整理好表面情绪,只笑着朝她摇摇头:“沒什么。”
“只不過?”贝尔纳黛特替他接下去,并不真的认为他說了实话。
彼得沉默一会儿,眼神裡有点犹豫,却又最终在对方同样安静的注视中叹息着投降:“好吧,我就是很想抱抱你。”
贝尔纳黛特茫然地呆住几秒,完全沒想到他要說的居然是這句话。
“我知道這很怪是吧?尤其是在大街上人這么多的时候。”他边說边将下半张脸都朝围巾裡藏进去,宽厚的條纹织物将他的声音過滤得有些模糊。
這种又善解人意地說着可以不用,又掩饰不住失落的样子,和年幼时每一次主动远离自己渴望的新玩具,跟着本杰明乖巧說“我不用”的时候一模一样。
再努力克制也掩盖不了本质就是写满了“想要”。
于是贝尔纳黛特眨眨眼,主动伸手抱住他。
少年身形瘦而高,长度合适的风衣外套穿在他身上总是会稍微显得有些空荡,但抱起来却能清晰感觉到衣服下的肌肉轮廓,匀称而结实地覆盖在骨骼上。
她沒踮脚,抬头时脸正好埋在他肩膀,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柑橘味衣物清洁剂的味道,很熟悉的气息。混合着充满暖意的体温钻进鼻尖,即使在纽约冬日的寒冷街头闻起来也不会觉得冷。
彼得略微惊讶地睁大眼睛,然后顺手将她更紧地抱进怀裡,低头在她黑色的长发间缓慢深吸一口气。
阳光从云层缝隙裡流泻下来,他们躲在人潮影子裡拥抱。
周围有许多行人,但沒有谁会特别注意到他们,只当和其他热恋期的年轻情侣沒有区别。
“好一点了嗎?”她问。
“嗯……有一点。”彼得回答,声音又低又软,手臂紧搂着怀裡的人。
贝尔纳黛特开始认真思考他是有患有某种对亲近行为——比如拥抱之类的——有着比常人更多渴望的隐性心理疾病的可能。
据說這种倾向很容易在从小就失去双亲,所以被迫早熟起来的懂事孩子中出现。一旦在成年后遇到自己想要依赖的对象,他们就会忍不住出现类似幼童才会有的极端黏人举动,企图从中获得对童年缺失的弥补。
她边想着边看一眼对面:“现在是绿灯了,彼得,我們得先回家。”
他嗯一声,把手从她身上收回来的动作却充满不满足的艰难,磨蹭到贝尔纳黛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沒控制好自己的超能力,所以不小心把手黏在了她衣服上。
回家将干洗好的衣服挂回衣柜裡,又将桌上剩下的东西都分類包好放进冰箱。贝尔纳黛特看了看手机,发现距离玛德琳和泰德回来還有一段時間,于是给彼得发去一條消息:“你在地下室嗎?”
他秒回:“是的,怎么了?要帮忙嗎?”
“不是。我過来找你。”
发送完,她很快关掉家裡暖气出门。趁着街上暂时沒有来往车辆,她迅速几步跑到对面的帕克家,在厨房窗外和梅笑着打了声招呼便绕到屋后的地下室入口。
“彼得?”她沿着木质楼梯朝下走,看到他正倒挂在天花板上修理窗户边的排气扇,已经弄得差不多了。
听到她的声音,彼得边回应一句“在這儿”,边将手裡的排气扇外盖装回去,然后轻盈灵敏地跳下来,将咬在嘴裡的螺丝刀拿下来放进一旁的工具箱裡。
周围到处堆着刚搬出来的箱子,贝尔纳黛特若有所思地看着:“是要找什么东西嗎?還是只要把這些清理了扔出去就行?”
“要是沒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就清理了扔掉。”彼得按动开关试了试排气扇有沒有被修好。
“那我們一起吧。”
說着,两個人开始将箱子裡的东西都倒出来,开始一件一件分類整理。
他们找到了一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录音机,還有一大堆旧得彩纸都褪色的磁带。大部分是上個世纪的经典老歌,還有一部分是给彼得小时候的儿童故事。
“试试看還能不能用。”彼得将录音机通上电,从那堆磁带裡找出一盒写有“”字样的磁带,不怎么抱希望地放进去试了试。
经過一阵嘈杂难听的刺耳噪音后,他最终放弃:“我還是留着看看能不能修好吧。”
“或者我們可以用手机放点音乐,不然确实有点沉闷。”
贝尔纳黛特边說边在播放器裡找到磁带上的那首老歌,轻快活泼的音乐立刻流淌而出。
整理陈年旧物的感觉很奇妙,就像在翻看一個庞大的时光胶囊。尤其当贝尔纳黛特从其中一個口袋裡找出来一大堆彼得四五岁时穿的小衣服时,那种感觉就更神奇了。
“你喜歡凯蒂猫嗎?”她问。
彼得茫然地抬起头,一眼看到她手裡那件旧得发白的死亡粉红色连体冬装,顿时脸色通红:“不!不喜歡!快扔了它,贝妮。”
“真奇怪,我怎么不记得你小时候有穿過這件衣服?”她的语气甚至是有点惋惜的。
“……我为什么要穿這個给你看?!”
“噢。”贝尔纳黛特了然地点点头,平静陈述,“你喜歡偷偷穿粉色凯蒂猫。”
什么叫偷偷?
彼得想想就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拼命试图解释:“那是梅姨买的!我也不记得是不是因为打折才买的這玩意儿。总之,全世界的小孩子都是悲惨的,因为他们都沒有自主选衣服的权利。”
“好吧。”
放下粉色凯蒂猫,贝尔纳黛特开始更好奇還有些什么其他的东西。彼得则一把抓過那团罪恶的粉红色,用蛛丝卷吧卷吧裹成個球,销赃一样塞进垃圾袋最裡面。
被压在磁带下面的是一本本发黄的笔记,還有许多本杰明以前参加保龄球比赛赢得的奖杯,甚至還有一块刻着“中城高中科学杯金奖”的竞赛奖牌。
她将奖牌拿出来:“你不是专门做了個柜子放這些奖牌嗎?怎么這裡還有一個?”难道說是奖牌太多所以忘记了嗎?
這让她這個理科白痴情何以堪。
彼得显然也有些不明白。他拿過奖牌端详片刻,然后很快回忆起那时候发生的事,于是垂下眼睫:“也沒什么,可能就是忘了。放回去吧。”
“不是拿回去?”贝尔纳黛特不解地確認。
“不用,這块就放這裡算了。”他說。
“为什么?”
虽然他类似的奖项有很多,但是這么随意处理的還是第一次见,好像很不待见這個奖牌似的。
彼得收拾着地上的东西,头也不抬地回答:“這是今年的。”
也就是說,是贝尔纳黛特因为腿伤住院那段时候公布下来的,和他成功参与和奥斯本项目有关。
她花了半分钟才想出来這個联系,于是看了看手上那块可怜兮兮的奖牌:“既然你打算把它丢這儿积灰,不如送给我吧?反正我已经沒机会自己赢了。”
彼得迷惑地看着她,但也沒有反对,只很快点点头同意了她的要求。
两個人继续翻找着其他箱子裡的东西,還在一叠被仔细保存起来的贺卡和信件裡,找到了当初理查德和玛丽结婚时送给本杰明夫妇的婚礼邀請函。
“可惜沒有照片。”彼得自言自语着将邀請函小心翼翼收起来,目光瞥见贝尔纳黛特手裡拿着的一本笔记本,沒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一封信从裡面掉出来,上面還写着“给我的绿宝石美人”。彼得好像一下子回想起来這是什么,反应迅速地拿過那封信,脸色僵硬。
“那是什么?”贝尔纳黛特已经注意到那上面的话,并且感觉信封上的字迹非常陌生,肯定不可能是彼得自己写的。但她沒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反应這么大。
“只是一封沒有用的信。”他干巴巴地回答。
“彼得。”
“它很旧了,你沒必要看。”
“彼得。”
“你从来对這种东西都不感兴趣的。”
“彼得。”
她简单叫着他的名字,只微微加强了语气。彼得知道這是她不打算跳過這個话题的意思,于是在一阵反复心理斗争后,最终還是将那封信递了出去,浓密眼睫垂敛着,语气心虚而沮丧:“对不起,贝妮。”
“为什么要道歉?”她拆开那封信,跳過开头和內容直接去看落款,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写做伯恩·柯林斯的名字。
好陌生,但又有点微妙的熟悉。
她皱着眉尖回想几秒,实在有点想不起来這個名字代表的人是谁。但這种的沉默与皱眉落在彼得眼裡,却完全变了另一個意思。
他屏住呼吸等待了一会儿,见到贝尔纳黛特好像已经完全陷入往日回忆般一动不动,也不再看他,一股浓烈到接近尖锐的焦躁与不安顿时油然而生。
“贝妮。”她听到彼得叫了自己一声,這才回過神,刚转头就被对方抱进怀裡。
“对不起,我不该把這封信藏起来的。”他低下头,几乎是贴在贝尔纳黛特耳边說话,呼吸出的热气弄得她有点痒,下意识想躲却被抱得更紧。
“但是那时我的确很想這么做。”
“什么时候的事?”她是真的想不起来了,但還是习惯性伸手抚摸着彼得的头发和后背,像安抚小动物一样安慰着他。
“沒关系,我沒有生气。”
“真的嗎?”
彼得退开一点,垂着眼睛观察她的表情,確認她真的沒有生气以后总算稍微放心下来,但又很快被這封信引发的回忆弄得表情不太好:“可是那时候你真的很向着他。”
“到底是什么时候……”
她一头雾水,毫无印象的样子是如此真实,反而让彼得感到惊讶,开始忍不住努力提醒她:“伯恩·柯林斯,你外婆之前很喜歡的一個学员。上中城高中以前,他還跟我們在同一個学校上過学,八年级的时候,你不记得了嗎?”
被這么一說,贝尔纳黛特想起来了:“是英国来的转学生?蓝眼睛,长头发那個?”
“就是他。”彼得现在提起這件事還有些不高兴,“他转学到我們班的学校,跟你一個年级。玛德琳让你多帮忙照顾他一些,所以那时候你什么都偏袒他。”
“我什么时候偏袒他了?”有這個人是沒错,但這种指控又是怎么回事?她失忆了嗎?
“我們都客观点吧,贝妮。你那时候就是偏袒他。”
彼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开始一件事一件事地翻出来回忆:“为了不让他一個人,你每周五天有四天都陪他一起坐校车,哪怕你不喜歡。”
“說到客观。”贝尔纳黛特也努力回忆着辩解,“那是在一开始,我两個星期后就沒陪他坐校车了,我還是和你一起走路上学。”
“可你每天都等着他一起吃午饭,有时候還会给他带早餐。”
“那是我外婆做的,我实在吃不下所以就拿在手裡。碰巧伯恩說他沒吃早餐,所以我就给他了。不然怎么办,给你嗎?你可比他挑剔多了,更吃不下。”
彼得语塞半秒,完全沒被這個回答安慰到,反而莫名其妙将重点放在了最后一句,棕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你在嫌弃我。”
“??”
“我沒有。”怎么重点能歪成這样,难道不是她只是把不喜歡的东西给了别人嗎?
“再說我也等着你一起吃午饭的,不是在单独等他。”她继续解释。
“哦,是啊。三個人一起吃饭,你们俩能在芭蕾舞的话题上聊個沒完,我只是個可有可无的听众。”他凉凉地說。
贝尔纳黛特:“……”
“你们俩后来還在校庆晚会上一起跳舞。为了排练节目,连着半個月你都让我自己一個人回家。”
“……客观点,只有后面一個星期。因为你說你不想再来舞蹈室等我排练完。”
“因为我不想看着你在我面前和他跳舞,相互整理衣服,還笑着說悄悄话。”
“……”
“那段時間他還老是来你家,不管我們去哪儿他都会跟着一起。我不喜歡這样,可你从来不介意。”
“而且,你居然還把我给你做的理科笔记借给他。”彼得越說表情越差,连声音都冷下来,“真不凑巧的是,他来還笔记那天你不在,所以我過去拿了,還看到這封信。”
短暂的沉默弥漫在空气裡。
她回過味来:“你在吃醋嗎?”
彼得尴尬地移开视线,边收回抱着她手转而去收捡地上零散的物品,边含糊說一句“无所谓”以后便沉默得像是在赌气。
贝尔纳黛特试着用手去拉了拉他的衣角,沒反应。
捏衣袖,也沒反应。
摸摸耳朵,他僵硬一下,還是沒反应。
明明都是四年前的事,他怎么還在這么较真。
贝尔纳黛特有点无奈又好笑地叹口气,干脆去拉他過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被触碰到的瞬间,彼得垂叠着的睫毛清晰颤抖一下,嘴唇抿住的直线也微微松懈开。
“别生气了。”都是些過去到她想不起来的事。
“我沒有。”他轻声回答。
說谎。
她不信任地看着对方,思考几秒,放下少年的手,鼓起勇气凑上去吻了吻他有些干燥的浅红嘴唇。
彼得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愣在原地,紧接着是第二個吻落下来,短促而轻柔,花朵一样层叠盛开,冲散他心裡刚才還飘摇不定的负面情绪。
“還生气嗎?”她认真地看着他问,清亮的翡翠色眼睛裡有水纹般潋滟的光,让他想起那些装在绿色玻璃瓶裡的酒,清艳浓昳的色彩总让人想要破犯禁忌去尝一口,体会那究竟是什么味道。
“彼得?”见对方沒反应,贝尔纳黛特不得不又叫他一声、
彼得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应一句,在她再次张口還想說点什么时忽然凑上去,伸手扣住她的头朝自己靠近,低头含住那张刚刚才叫過他名字的嘴唇。
她睁大的绿色眼睛裡全是他的模样。
彼得喜歡這种完全占据她注意力的感觉,隐秘到泛滥的兴奋感驱使着他将贝尔纳黛特的感官也一并夺過来。
用吻,用气息,用体温,用交缠的舌尖和紧贴到接近禁锢的拥抱。
她很快退无可退到连坐都坐不住,整個人失去平衡地朝身下的软垫倒下去。分开的瞬间,贝尔纳黛特忍不住急促喘息着呼吸氧气,然后又被跟随着俯身下来的少年重新吻住。
柔软舌尖带着两人刚才混合過的温度,安抚性地舔弄一下她微张的唇瓣,然后并不太熟练地朝裡钻进去,一点点搅动纠缠着。
地下室的光线昏暗不清,唯一的光源是那扇天花板边的狭窄窗户。淡金色的阳光浅浅探进来,披淋在彼得微卷的褐色头发与眼睫上,泛出一层毛茸茸的亮光。
恍惚间,贝尔纳黛特感觉自己似乎正漂浮在一片初生的宇宙裡。混沌不堪的空间中,只有他的眼睛是能被她注视到的明亮恒星,热烈到能在眨眼间将她的灵魂点燃。
“贝妮……”他微微松开对方,吞咽时的喉结弧度滑动得让人心痒难耐,叫着她名字的声音也是柔软而沙哑的,带着暧昧的潮湿气,“你還好嗎?”
沒有等她回答,绵密到接近溺水的亲吻再度覆盖上来,带着灼热温度的手指也开始逐渐不再满足于徘徊在外面,而是试探着朝衣服裡伸进去,却又克制着停在最后一层打底衫外,温柔缓慢地抚摸着她因为情绪紧绷而有些僵硬的脊背。
“嗯……嗯。”贝尔纳黛特艰难地哼了两声,第一声是无意识的,第二遍才是回答。
“你喜歡這样嗎?”他似乎越来越难以被满足,像個贪婪的赌徒,完全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還变本加厉地想要更過分。
他拥抱着怀裡的少女,手臂紧搂着她的腰,极具安全感的姿势。密集黏腻的吻落在她的鼻尖,眼睛,還有脖颈皮肤上,像是猎手在亲吻即将垂死的天鹅,偶尔有模糊的声音时不时响起:“這样呢?贝妮?”
又一個吻落在她咽喉的地方,停住不动许久才渐渐挪到旁边。带着温热气息的唇瓣贴覆在她的动脉上,隔着层温软的血肉用心感受着那种来自她心脏的跳动节奏,承载着她所有生命活力的脉搏,着迷地反复吻過,偶尔探出舌尖轻轻舔舐一下。
這种细微的湿热感很像在手术前,被沾着碘酒的棉球滚過肌肤的感受,让贝尔纳黛特感到一阵微慌的不安,触电般的头皮发麻感直窜全身。
她抬起腿想支撑起身体朝后退,膝盖刚碰到不知道哪裡就被一把握住,勾绕在他窄瘦结实的腰上,同时轻哼着提醒:“别动。”
說着,彼得又抬头回到她嘴唇上,动作细致温柔,将她被迫過渡過来的所有气息与湿润,甚至是含糊不清的声音都吞咽下去。
“這样喜歡嗎?”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她,执拗地问着這個問題,直到贝尔纳黛特浑浑噩噩地回答說“喜歡”才稍微收敛着停下来,转而去亲上她眼角的泪痕。
“那,我們算是恋人了嗎?”他用鼻尖碰了碰她的,声音软得像是裹满蜜糖的棉花,手指還在隔着衣服,一节一节仔细数着她的脊骨。
“嗯……是,是恋人。”贝尔纳黛特神志不清地回答。
终于得到想要回答的少年蓦地笑起来,漂亮得晃人眼睛,還在一边亲她一边反复確認:“真的嗎?我們现在是恋人关系了,你不能反悔的贝妮。”
“不会反悔。”她努力回应对方的动作,有些笨拙地吻在他的下颌上。
時間在這样甜腻得過头的氛围裡被忘却得干干净净,直到地下室入口传来梅和玛德琳的声音:“彼得,贝妮,你们還在下面嗎?”
话音刚落,梅和玛德琳已经走下来,一眼看到正慌慌张张分开的两個孩子,衣服头发都乱糟糟的不說,贝尔纳黛特脖子上還有几個格外明显的红色痕迹。
一瞬间,空气安静得非常尴尬。
站在入口外等待的泰德一脸状况外:“怎么了?到底在不在?”說着就要下来。
“别进来了。”玛德琳大声叫住他,深吸几口气想要說点什么。一旁的梅忽然按住她的手,脸上笑容和蔼慈祥:“我刚买了新鲜的柠檬和蜂蜜,要来点柠檬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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