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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櫻桃煎
當豆豆聽聞殷遊要去終南山時,好奇問他:“你當真要去終南山?”

  殷遊一如既往的臉臭:“嗯,安靜點。”

  豆豆答應:“喔……可我不想往西,想往南,我們能去京城麼?”

  殷遊額角跳了跳,哼道:“京城有甚麼好的,盡是追名逐利之徒。”

  結果還是往南去了,結識些和尚、老道、小乞兒做同伴,連路波折。

  殷遊總是生氣。

  “柳大哥!柳大哥!怎不聽你叫我殷大哥!”

  “你也不大啊。”

  不……不大!殷遊氣結。

  偶爾兔子急了也咬人。

  豆豆氣巴巴:“好!從此往後再不跟着你了!”

  殷遊兇巴巴炸毛:“你敢!”

  同行小和尚:“阿彌陀佛,還望兩位以和爲貴。”

  同行老道醫:“呆和尚,且由他們去。”

  同行小乞兒:“說得是說得是。”

  第2章炯星眸

  “咕咕咕咕。”咕嚕總算停下打轉,徑直朝瞠目結舌的小少年肩頭落去,咕咕幾聲。

  乍地沒了白鴿撲棱翅膀的聲音,令約歪了歪頭,將半袋礱糠放下環顧竹林,卻在轉身之際冷不防見到兩道人影。

  她不自覺地向後撤了半步,提防着瞧他們,棕馬上相貌清秀的小少年似乎同阿顯一般年紀,只可惜眉目間呆了些,白馬上的……

  驀地對上霍沉的打量,她恍惚陣,他眼裏的光像是月夜裏從雲層底下透出來的,黑炯炯的,偏偏臉又生得白皙,平添幾分病弱氣。

  好看得緊。

  不比她暗暗贊訝,霍沉心底已是隱隱添了古怪。

  頭回見這般氣力的姑娘,面上的驚詫還未收斂,她又轉過身來,少女容色清麗,瘦得連林中的竹也要謙讓三分,哪裏像是力能扛鼎的模樣?

  無言之際,被咕嚕踩了踩肩的雲飛先回過神來,本着最後的一點呆看向他三哥,見他皺着眉,又看向始終盯着他三哥瞧的好看姐姐,心下一愁。

  不好,三哥又教人盯得煩了。

  他犯難般撓了撓頸側,末了決計先出聲打破這沉寂,初來此地便遇着個漂亮姐姐,總要替她留住顏面的,若三哥又說出那些話,豈不是教人難堪?

  主意打定,少年便硬着頭皮出了聲:“姐姐勿怪,我們來這處是爲尋鴿子,若是驚擾了姐姐,萬望海涵。”

  少年的話聲引得令約別過眼,只耳根莫名熱了三分。

  “未有怪罪。”她不再往霍沉那端看,只正色問小少年,“不知二位來所爲何事?”

  竹塢裏只住着他們一戶人家,外頭人來多是有事尋他們,雲飛聽後卻笑:“不爲旁的,往後我們就住這裏!”

  令約疑惑一瞬,忽想明白那傳聞,什麼身子骨不大好的老爺,分明是位身子骨不大好的少爺。

  不待她說話,馬上的小少年便恍悟了好長一聲,翻身下馬,驚得肩上的鴿子又飛起來,他只笑着朝她拱手,道:“我省得了,姐姐可是姓賀?還會造紙?”

  “正是……”她疑怪。

  “那姐姐可認得韓鬆韓大哥?正是他與我提的你!”少年說話時神采奕奕,絲毫沒有方纔那股呆勁兒。

  她後知後覺地想到,那時恐是自己的蠻力嚇着他了,聽他問起韓鬆,慢吞吞點了點頭。

  自是認得的,但凡是用毛竹造紙的人家都有這麼個難處,便是毛竹生長分大、小年,每逢小年出筍少時,槽戶們便要去別處採料,他們家與鹿靈韓家正好交錯開,來往少說也有四五十載,方今提起韓鬆,想來他們也是鹿靈人士。

  她試探問起:“你們從鹿靈來?”

  “是也不是,我們雖是鹿靈人,卻是從南省回來的。”

  “雲飛。”一道清冷的男聲打斷少年的雀躍。

  雲飛轉身瞧他,見咕嚕正不知天高地厚地啄着他三哥的斗篷,脖頸向後縮了縮……再瞧他三哥,臉色臭臭的。

  這蠢鳥!他顧不上談話,一徑過去將咕嚕招呼下來,抱在懷裏才轉回身:“姐姐,我的鴿子已有半日未進食了,便先行一步,改日我們再登門拜訪。”

  他雖年紀小,說話卻是周到的,哪裏還呆,顯然比她家裏那個弟弟要聰敏得多。

  念及此,不禁失笑,卻因瞥見馬上那人投來的目光又斂起笑意,那人雖有幾成病弱氣,眼神卻凌冽。

  真不友善。

  兩人騎馬去時,她兀自駐足在原處,望着霍沉的背影。

  這個人的眼睛倒有幾分熟悉,竟像是在什麼地方見過的,可他是鹿靈人士,又無道理。

  正想着,棕馬上的少年忽又轉過身,揚聲笑道:“是了姐姐,我叫雲飛,這個兇巴巴的是我三哥,姓霍名沉,表字見淵。”

  姓霍……

  霍沉。

  令約心中登時咯噔一聲,杏眼圓睜,盯着那抹鴉青色的斗篷倏地漲紅臉。

  竟是他?

  清溪塢裏有兩處屋宇樓閣,皆緣溪而起,賀家住在前頭,屋後本住着宛陽城中一位姓周的布匹商人,可他十餘年前就攜妻兒往南方做生意去,將屋舍託給城中堂兄弟照看。

  直至半年前,這裏才又來人修葺,那時賀無量還當是周家人回來竹塢,一問那些人,卻都搖頭說不清楚。

  再往後,又常有人搬着新打的桌椅櫃榻來,這時才傳出是位身子骨不甚硬朗的爺要住進來,久而久之,遂被傳成位老爺。

  翌日霍沉果然如雲飛所說,早早遣了個小子到賀家來,賀無量昨夜便聽令約說了霍沉住進竹塢的事兒,忖量之下先讓紙農們上山,自己留在家中。

  阿蒙將霍沉親書的拜帖遞給賀無量,打躬道:“賀老爺在家便好,我家少爺恐您介意造訪,囑小的先送拜帖來。”

  生平頭回被人叫賀老爺,賀無量拿着拜帖的手抖了抖,端茶來的鬱菀揹着阿蒙偷笑他,賀無量乾咳一聲:“哪裏哪裏,往後便是鄰里,還要勞他……勞他多擔待纔是。”

  若說介意,倒是有那麼些的……他究竟是霍家的人,雖自小離了霍家,卻也難說品性如何,倘真和他老子兄弟一樣,他們賀家哪裏又惹得起。

  阿蒙聽他這樣說,擡了擡腦袋:“既如此,小的這便回去說與我家爺,約莫一盞茶時就來。”

  賀無量點頭,見阿蒙調頭往屋外走又叫住他:“賀某不過一介布衣,萬擔不起小兄弟這聲老爺,往後叫我賀叔便是。”

  “欸,小的明白。”阿蒙笑着應下才出門。

  堂內賀無量一隻手擡在空中,不見人影時才嘟囔:“什麼小的不小的,也該收回去。”

  “我倒覺得你被叫得挺歡喜。”鬱菀打趣句,賀無量被這話堵得語塞。

  歡喜麼,是有一丁點的……咳。

  可眼下也不是該歡喜的時候,賀無量眉心又慢慢聚攏來,張望下屋子才囑咐鬱菀:“勞你再泡壺新茶來罷。”

  總不能連杯得體茶水也沒。

  對方嫌棄不喝是一說,他們沒備又是另一說,鬱菀應下,離了廳堂,賀無量也起身到窗邊找到撣子,桌椅臺幾火盆上掃來掃去幾遭。

  正弓腰看桌下時,聽屋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忙站直轉回身,只撣子揣在懷中忘了收。

  阿顯跟在姐姐身後一來便見這幕,心下一驚,不禁縮頭縮腦起來,他爹爹幾時也會未卜先知了?

  “怎沒去書院?”賀無量眉頭皺得更深,瞪着屋外不敢進來阿顯問。

  “我……”阿顯瞥瞥那撣子,支支吾吾,眼神飄忽去令約那裏求救。

  “你甚麼你,看你阿姊也沒用。”

  “我不過是想回來瞧瞧你們罷了,若是那個姓霍的欺負你們如何是好?”

  “哼,那你往後豈不是要時時守在家裏?”賀無量問完才堪堪悟出話裏的不對,登時眉毛一豎,“好個小子,你爹爹幾時還用你來護着了?”

  說話間他順手舉起撣子來,阿顯嚇得往窗邊跑,邊大聲嚷:“頭回娘教你默寫謫仙人的詩時,你便悄悄問了我!”

  提着茶壺進來堂屋的鬱菀:“……”

  瞥見鬱菀身影的賀無量:“……”

  自知難逃一劫的阿顯:“……”

  旁觀一場戲的令約:“……”

  一陣古怪的靜默後,屋外傳來阿蒙的聲音,已然改了稱呼,叫了聲賀叔。

  賀無量這才放下撣子,捋了捋衣襟出門迎客,鬱菀亦放下茶壺,不甚放心地將令約攆去連通堂屋的偏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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