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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櫻桃煎
籬落裏頭的自然是些說話有些分量的老紙農,外頭密密麻麻站着的,則是些年輕後輩與小學徒。

  鬱菀牽着令約坐至前廊,見她家姑娘難得露出傷懷,伸手捏了捏少女,低聲勸慰:“昨兒夜裏不是說好的麼,這事並非因你而起。”

  “可我沒早些將方琦的事說與你們。”

  說起這個,鬱菀又氣得瞪她眼:“還敢提這個?”

  昨兒夜裏賀家幾口促膝長談,聽她說起方琦這事,賀無量當場拋去憂煩,炮仗似的炸了起來,臭罵方琦一頓。

  爲了這事,從小到大沒聽過一句重話的乖巧姑娘被數落了不下十句——賀無量三句、鬱菀三句、阿顯若干句。

  “……”令約垂下頭,眉間仍舊悶悶不樂。

  鬱菀當即敗了陣:“罷,今日不該說你。你只消知道,這事並非方琦能做主的就是。”說罷回頭掃視眼鬧鬧哄哄的庭院。

  院裏除去些紙農,還有個外人優哉遊哉地坐在轎上——方家管事李通。

  鬱菀慢慢收回眼,道:“那李通今雖幫襯着方琦做事,可他仍是方勝那裏的人,方勝爲人不比方琦大度,我們兩家早便嫌隙大構,這次的事想來還是他拿拒婚當引子報私怨呢。”

  這番話被她說得宛若平常閒話,絲毫不帶嘲諷意思,令約偏了偏頭:“什麼私怨?”

  她只知從前方家太老爺在世時,清溪塢與方家相處極爲融洽,許多芥蒂都是從方如山逝世後纔有的,再詳細的並不知曉。

  鬱菀又偏眼看了看院中的賀無量,回頭來竟揚了抹淺淺的笑:“昨夜裏原想同你說了這事,可又怕你爹爹聽後又生悶氣。”

  令約:“……”

  隱約變得有些奇怪。

  “我同你爹爹成親前,方勝也來鬱家問過親,不過方老爺爲人正派,有他管教,方勝行事規規矩矩,除了冰人與幾個鄰里,旁人並不知曉此事,之後麼,大伯母自然是替我謝絕了親事……後來我應下你爹爹的提親,方勝自覺丟了身份,從那時起就與我們兩家不對付。”

  令約從不知還有過這麼一出,呆得像只定神的兔子,鬱菀笑盈盈點了點她臉頰:“也不止這些,人心恩怨誰又說得清?分槽的事不論結果如何,都是各自盤量得出,怪不得任何人,更與你沒甚麼干係,知道麼?”

  少女搖搖頭:“也不怪方家?”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這個‘爲’是說修身修爲,方家父子心胸狹隘,已是‘不爲己’,自有天地報應,何勞我們怪罪?”

  鬱菀彷彿被佛光籠罩,說的話愈發高深。

  “若定要怪罪,只能怪去‘契約’二字頭上。當初方賀兩家交情甚篤,不曾立下買賣契約,這纔有了今日方賀兩家的不平等對峙,而我們紙坊,向來是來也隨意去也隨意,沒有契約拘束,他們自然是各行其是,此乃天經地義。”

  令約仍舊聽得愣愣的,但又像是得了些啓發,故而當院裏院外的紙農們做出決定後,她身爲賀家人,在見到父親身後僅有的四成人後並沒有事先所想的那般怨懟。

  賀無量自然也聽過妻子微言,事情落下後反沒了昨日的焦灼,甚至還有心思與魯廣頑笑:“魯大哥,怎像個大姑娘似的。”

  結果自然是被魯廣錘了:“沒大沒小,老子這是高興!”

  說完,魯廣搓了搓臉,轉頭朝潘瑞身後幾個老傢伙啐上口。

  “……”對面幾人面上多少難堪。

  賀無量見狀闊步走去幾階踏跺之上,笑起來還像是個意氣飛揚年輕人,揚聲道:“諸位大可不必爲此事傷了和氣,分槽不過是我賀家同方家斷了生意往來,其他皆與平常無異,同是貓竹山下的造紙人,何須分得清清楚楚?”

  “賀槽主此言差矣,”李通也從轎上下來,歪着嘴角狐假虎威,“我們老爺吩咐了,你們要斷便斷得乾乾淨淨,倘或哪日被他發現有東槽紙充西槽紙的事,恐怕就不止這樣簡單了。”

  “呸,陰陽怪氣。”魯廣白眼翻去天上,“你回去告訴方勝,我們是造紙的,不是他方家聽差的狗,誰稀罕他方家似的,一羣夯貨。”

  對面的紙農:“……”感覺又被罵了。

  “魯廣,你說誰是狗!”李通氣急敗壞。

  “說的——”

  “賀前輩所說極是。”有人的出現打斷了魯廣的話,轉頭看去,一個年輕人從人羣外走來。

  令約驚訝看向聞恪,後者已走來踏跺底下,先衝賀無量作了揖,又轉身與潘瑞等人作一揖。

  “你這小子是誰?”有人奇怪問他。

  “晚輩聞恪,初任宛陽知縣,尚未來得及拜訪諸位前輩。”

  話音落地,底下便有人嘀咕起來,聞恪隱隱約約聽見幾個奇怪又熟悉的字眼——不像是十二歲。

  聞恪:“……”他們到底聽說過什麼?

  “那聞大人來此有何貴幹?”還是方纔問話的那人,口吻卻天差地別。

  “噢,前輩喚我敬之便是,”他站去踏跺一側,神情肅穆,“在下前來是因聽聞分槽一事,晚輩雖初來宛陽,卻早在年少時就知曉宛陽竹紙,是以赴任前倍感榮幸,只事務繁多,始終不得時機拜訪……”

  不愧是讀書人,說話跟串珠子似的,後面飽含深情說了長串全是在變着法子誇宛陽竹紙,聽得一衆紙農熱淚盈眶,也聽得籬笆一側的人抽了抽嘴角。

  霍沉控制住嘴角,轉頭看眼霍洋,他從昨夜留宿竹塢起便始終是那副惶惶不安的模樣。

  霍沉轉回目光,繼續盤那兩顆核桃,目不斜視道:“大哥不必慌張,等他說完再去不遲。”

  霍洋並不吱聲,耳根處一縷火星子慢慢纏繞,灼得耳根紅燙。

  “適才賀前輩所言極是,諸位同在貓竹山下清溪塢裏,何須分得清清楚楚?買賣是買賣,情義是情義,買賣立於竹塢之外,情義則生於竹塢長於竹塢!在下堅信,能教宛陽竹紙聞名遐邇的絕非甚麼榮祿齋的紅印,而是諸位對竹紙的一片熱忱!”

  說話像是比做工還累,聞恪清俊的臉龐在說完這通話時微微漲紅。

  “好!”

  “聞大人所說極是!”

  “嗚嗚嗚嗚……”

  “你哭個甚?”

  “……”

  底下衆人紛紛應聲,令約甚至驚訝發現,在他說完這番話後兩邊隊伍的人數漸漸齊平。

  霍沉眯眼盯着某個欣喜撐起身子的少女:“……”

  不應當。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啊!(發出杉菜的聲音

  這章實在太魔鬼了,魔鬼就魔鬼在——

  1.鬼畜、智障、沙雕、垃圾得明明白白並且疑似外國人的蛇精病男士霍濤出場了!(他真的很分裂,後面會更鬼畜2333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目前出場的疑似男配裏他最配當霍老闆的情敵(?

  2.佛系怪阿姨鬱菀女士發光了!

  3.聞·大演講家·心靈雞湯灌溉能手·恪上線了!

  阿煎:在心靈雞湯缺乏的年代,聞大人送雞湯進社區,流啤!

  社區衆人:牛啤!牛啤!

  阿約:(星星眼)

  霍沉:(生悶氣)

  不愧是我,理智告訴我要寫得嚴肅,但一到關鍵時刻就開始皮(我這奇奇怪怪的笑點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琚年1瓶!

  第31章約對棋

  溪岸邊兩人是在西槽的人散去後才被注意到,霍沉朝賀無量頷首致意,起身繞去院裏,霍洋亦步亦趨跟在其後,侷促不已。

  他幾乎想不起昨日自己是怎樣應下霍沉的,他這等庸懦無能之徒,直面一人尚且惶恐,又怎敢應下他於大庭廣衆之下與之互爭雄長?

  必定是個笑話。

  霍洋低低垂首,偶爾目光撇開,周遭的人各自拿那雙黑洞洞的眼盯着自己,黑得似乎是淬了毒,他腦裏嗡嗡作響,以致於沒能聽到院裏幾人的問候。

  “大哥?”霍沉叫他聲。

  霍洋惘惘回神,先前勒着他耳根的火星子倏地躥至臉龐上,臉上像是着了火,耳畔模糊不清地傳來幾聲悽清的呼救聲。

  “走水了。”

  他忽地念叨句,卻見衆人看他的眼神越發古怪,耳畔呼喚走水的人立時陰惻惻地笑起來:“你這癡漢,我騙你的。”

  “霍公子?”賀無量也喚他聲。

  霍洋擡了頭,在他身後瞧見個明眸皓齒的少女,蛾眉凝蹙,託着茶盞給交給她的父親。

  “霍公子請用些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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