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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櫻桃煎
雲飛聽完這話差點沒咬了舌頭,委實佩服起他,忙將礙事的咕嚕抱進懷裏,騰出座讓霍沉坐下。

  如此來,哪兒還有不應的理,令約遂又全心同霍沉對起棋來。

  霍沉搖身成了正面受敵的那個,拋開驚詫,滿眼笑意地審視起敵方的手法和神情,結果竟真讓他覺察出一些不尋常。

  對方每每悔棋,眼底要麼全無覺察,要麼便閃過些許慌亂,與此同時,手上動作也會刻意許多。

  換言之,並非次次都是她無心之舉,還有明知故犯的時候。

  這個認知教霍沉覺得新鮮,眼畔笑意愈發濃郁,雲飛看進眼裏,不禁陷入沉思:

  二哥不是說賀姐姐是三哥的“苦頭”麼,可他瞧着,怎麼更像是“甜頭”?唉,倘他小時候敢這樣悔棋,恐怕早被敲沒了頭,三哥纔不會對他笑成這樣!

  莫名的,小少年竟羨慕起他賀姐姐來。

  翌日清早,霍沉又隨賀無量等人上了貓竹山,山林極廣,每日察看的都是不同區域。

  這回他與衆人並肩走在前頭,商議着正事兒,就是總有些心不在焉,時常回頭看。

  身後的小學徒們各自肩上掛了個小揹簍,令約也是如此,雲飛、阿蒙兩個乖乖巧巧伴在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問他們話。

  “咳咳。”賀無量試圖打斷某人肆無忌憚的惦記,輕咳一聲停下步子,朝衆人道,“就在這裏散罷。”

  本也沒甚麼好瞧的,今日上山正是教這些精力旺的清清退筍來。

  “是!”一羣小學徒笑嘻嘻應下。

  賀無量又不放心地囑咐句:“好生跟着各自師父,別光顧着掘筍,四周多留意些。”

  終歸是些少年人,有的纔跟學了三兩年,需在山林裏學的還多着去。

  話罷,幾位紙農才帶着衆人散佈去林間,令約則在人去後過去賀無量那裏。

  賀無量低低咳嗽聲:“你帶雲飛他們近處走走便是,莫走遠了,我與見淵這裏還有事要談。”

  賀無量甚至已經想好要請霍沉去路旁的石頭邊歇上會兒,豈料霍沉聽完,當即正大光明接過話:“前輩若是擔心賀姑娘,晚輩以爲跟他們同行即是。”

  都是自家人,有什麼話當面談起也無妨。

  當然,這句並非霍沉所說,而是賀無量在他看向自己時順勢接來話後的,爲此,自個兒害自個兒鬱結番……這下倒好,人家甚麼也沒說,自己趕着認“自家人”了。

  唉,賀無量又在心底長嘆聲,無奈束手跟上令約,與霍沉的談話也不知不覺停緩下來。

  “姐姐,你們查林都查些甚麼?”走在前頭的雲飛好奇問起。

  “嗯……一來瞧瞧哪處新筍生得密、長勢如何,二來瞧瞧可有人上山偷伐,更要留心有沒有哪處竹生了竹米。”

  “竹米?”雲飛稍作回想,而後問,“書上說竹米難得,是鳳凰之食,可是這個竹米?”

  鳳凰,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

  “正是,不過這說法是那些雅士的事,我們只知,竹若生了花結了實,不需多久整片林子都得枯。”

  雲飛喫驚:“原是這樣,受教了。”又問,“那上山偷伐呢?”

  “這是宛陽數百年前就有的規矩,貓竹山上的竹子歸紙家管,除了篾匠能伐嫩竹外,旁人若需伐竹,只許伐六年以上的竹,如若偷伐,按盜竊罪名處罰……只這條例有些知縣管,有些不管,像先前的老縣令,他不管這個,偷伐的人又多起來,不得不防着。”

  她絮絮答答一長串,鑽進霍沉耳朵裏,格外悅耳,他甚至總結出一點:但凡說起與竹塢有關的話,她都能說上許多,而他也歡喜聽。

  說話間令約也停在一片去年壅過的竹林空地,四周新筍叢生,躥得快的已有半人高。

  “就在這兒挖筍?”雲飛問。

  “嗯,”她補充道,“是清退筍。”

  一說退筍,霍沉又想到她生氣拔筍那回,將話問出口:“甚麼是退筍?”

  沒有指名道姓,但都聽得出他是接着令約的話在問。

  賀無量:“……”

  老夫就在旁邊你問老夫啊!

  令約偏頭瞧他眼,放下空揹簍,熟絡用鐮刀指向他腳邊:“像這兩株,本是並生新筍,但稍高的這顆筍殼發黑,絨毛乾燥,一看便是退筍料子。”

  眼神不大好的霍沉:“……”

  她又偏了偏胳膊,指去阿蒙腳下:“那株筍殼尖頭也發燥的,便是明日的它。”

  “受教了。”霍沉笑了笑,“往後定多請教賀姑娘。”

  賀無量:“……”

  令約睫羽輕扇兩下,端着矜持與他頷首,直到轉過頭才揹着衆人翹高嘴角。

  少女背影纖細清靈,黏着着霍某人的目光,兩人間縈繞起某種似有若無且不便公之於衆的情思,賀無量看進眼裏,徹底信了鬱菀的話。

  這可如何是好!

  沒一個是他能攔住的!

  作者有話要說:鬱菀:白教你了。

  復更以來我竟一章都沒寫出來……但是存稿驟降!我真的能在存稿浪完之前寫完嗎,有些懷疑自己。

  然後我昨晚熬夜看完了我的《葵花籽》???發現同樣是悶性子淡性子,古言確實難發揮很多,以後還是寫能夠自由自在浪的主角吧,也不寫太多家長了,家長真難寫(。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琚年2瓶。

  第33章麗日遲

  仲春上旬,正是和風麗日,街市上的幌子隨風搖來擺去,少了途徑宛陽赴京考試的學子,市井街心重新閒定下來。

  碧巖街上行人悠閒,只霍沉從雲水齋出來時腳步略快,似是急着去做甚麼。

  “見淵?”身後有人叫住他。

  霍沉回頭,一個相貌周正的青年正從週記米行裏出來,見到他人驚喜笑道:“當真是你,好些日子不見。”

  “周兄。”

  此人正是周家二公子周簡,比霍沉大上一歲,兩人年幼時曾在書院裏做過幾年小同窗,而這周家,恰巧還是竹塢舊主周老爺家的堂親,便算有些交情,霍沉遂稱周簡一聲周兄。

  “見淵去往何處?”

  “甘澤廊。”

  出碧巖街往東過甘澤橋,槐蔭弄裏有口老井,井水味甘,故整條長街都喚作甘澤廊,此處距陳舉人巷不遠,商店、食館連絡,賀無量與霍沉商度後便將紙號選在此地,近些日子正在裝潢。

  周簡聽後笑道:“我恰巧也去那頭替母親沽酒,不若同行?”

  霍沉自是友善應下。

  周簡走至他身旁,瞥上眼:“不知見淵三日後得閒不得閒,我兄長在城郊外有一小圃,正邀人放春。”

  “多謝,不過霍某生性喜靜,便不同去。”

  何況那日還是花朝,有人的十八生辰呢……霍沉斂眸暗想。

  “也好,我也不喜那等熱鬧,不及與內人小酌幾杯。”周簡被拒後並不難堪,而是另尋他話說起來。

  霍沉起初聽得還算仔細,可後來全部心思都落去前邊兒幾人身上。

  幾人皆從輕羅巷拐出,兩男一女,霍沉清楚地從他們嘴裏聽到令約的名字。

  “整日裏冷冰冰的,活似有人欠她幾百兩,誰稀罕與她說話似的。”

  霍沉面露嘲諷地盯向說話的矮個青年。

  “呸,你往年不是常往她跟前湊麼?”被簇擁在中間的粉裳姑娘落落大方啐他道,“不過阿約就是這樣,沒人能親近她。”

  個頭稍高的青年附和她:“還是阿雯跟我們說得來一處,也不嫌我們,不像那位每回離她近些就開始甩臉子,萬幸是我們自個兒選槽,不然我夏日裏還得跟她一處造紙,衣裳也不敢脫。”

  到這裏,霍沉面上的嘲諷意眼見着就要攬不住。

  “噗嗤,”中間的粉裳姑娘大笑道,“人家可是宛陽第一美人,可不能像我這樣胡鬧,我是拿自己當小子看呢。”

  “呿,外人叫她美人便算了,我們還能不知?誰沒見過她小時候的樣子,醜得求我娶她我也不——”矮個兒青年話未說完,腰際忽讓人猛的一踹,當即撲倒在地,疼得齜牙咧嘴轉頭看來。

  霍沉高大得像是廟裏的神像,只不過繃着脣、眼底不帶一絲憐憫,或許更像閻王殿裏閻王,擋住罩來他身上的光,可惜沒人活着見過閻王不敢妄加比喻。

  同時轉過身的還有另外兩人,見到他與周簡,無不色變。

  “你——”潘雯吐出一個字,有些怵的停下,可轉念似乎又想到甚麼,再度擡高嗓門,“你這瘋子,還當宛陽沒人管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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