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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櫻桃煎
付雲揚停在青樓外,冷嗤聲,他還從未見過養老養來煙花之地的。

  正當他決計不摻這熱鬧時,卻見忘塵閣裏出來羣姑娘,一見他宛如蝴蝶見了蜜,齊齊撲去摘他面具,那面具是他從霍沉那裏借來,可不敢教她們瞎折騰,慌亂中只好摘下護進懷裏……

  而後便教一羣姑娘兜兜搭搭牽扯住,摸了幾把臉蛋,甚至還拍了拍其他地方,付雲揚受此“折辱”,再無心甚麼上元佳節夜,躲回慄香園暗自神傷兩日纔好。

  知曉他這是教那位孫老爺捉弄了番,付雲揚氣結,但也消停下來。

  二月伊始,那位孫老爺便四處受邀於城外踏春去,某日從杏子塢回東風樓,竟見到一位京中老友尋他來,二人把酒敘舊。

  那位友人姓祝,此番離京是爲尋一份禮——

  大賾雖不似前朝那般推行“抑商賈”,但對商人,始終不乏貶挫。

  祝老爺同孫老爺顯然並非同類,他野心更甚,從發跡起便一心謀取官位,巴結達官權貴,藉以拔高身份地位;另一頭出錢建祠堂、修橋路亦是爲了攢些聲望名譽。

  如今正達臨門之際,祝老爺便想尋個非凡寶貝贈去,然輾轉江南,傢伙物什購置不少,真真合心意的卻是沒有。

  孫老爺住在東風樓多時,曾與方琦來往數回,那日恰逢方琦巡視,他索性將方琦引薦給祝老爺。

  方琦聽聞其來意,雖不覺自己手中能有甚麼能教這位老爺瞧上的,但還是毛遂自薦,將其領往各鋪瞧了瞧。

  妙古齋是方如山在世時經營起來的,店中掌櫃是他早年在揚州結識的友人,因被抄家,隱姓埋名來了宛陽。年少時裘馬輕狂,也使得他對古翫古畫知之甚多,流轉來妙古齋的物件皆由他掌眼,從未出過差錯。

  不過店中珍惜物件並不很多,唯有閣樓上那幅存世數百年的名家字畫稱得上是萬般難得,乃妙古齋鎮店之寶,若論交易,少說值八千兩。

  那位祝老爺看過,惋惜道:“東西是好,不過老夫去湖州時已收來一幅字畫。”

  如此只有作罷。

  豈料下閣樓時,祝老爺留心到北面兒架上那座玉雕,腳步一頓,請夥計拿來瞧瞧,他當下不動聲色,只多瞧兩眼那玉雕就離開。

  後兩日他沒再跟着方琦逛,而是自己走動幾處,周家萬寶軒、碧巖街雲水齋都逗留過,直到花朝前一日,他又到妙古齋去。

  又請夥計將那玉雕請出,彼時掌櫃的也在,他如今年事已高,目力昏倦,看寶貝常需假借靉靆。

  祝老爺放下玉雕,笑問他:“掌櫃以爲這物件值金幾何?”

  靉靆後,老掌櫃目光閃耀着琉璃光彩,仔細看過後搖頭:“不值三千兩。”

  那祝老爺聽是這等價錢,當下打算拋三千兩買去,不料掌櫃的又撂出一句:“只這玉雕並非小店所有,原是人寄賣此地,由不得我們定價。”

  “他要多少去?”祝老爺急忙忙問。

  “非萬兩不可。”

  那祝老爺如意算盤打得再響,這會兒也裝不住了,咬牙將實話說與掌櫃的。

  本朝高祖皇帝平生愛好雕玉,登基後卻聽諫臣點評其玉景“意境略有,雕工實差”,震怒之下暗地遣人將自己所雕兩尊玉作送往民間,以平常人身份流轉……

  果然,無人問津。

  天子沮喪,便由那兩尊玉雕流落市井間,如今數百年已過,一塊兒普通玉石輾轉至今已是價格斐然,更何況天子所雕玉作。

  “祝老爺的意思是,小店這玉雕乃高祖皇帝親雕?”

  “正是,”祝老爺道,“傳聞二十年前已有座玉雕重出江湖,教當今聖上請回宮去,想必此事掌櫃的也有所耳聞。”

  老掌櫃頓首,心道確有此事,又問:“老爺爲何如此確信?”

  “早兩日並不確信,故看過後不做聲張,只琢磨着撞去萬寶軒、雲水齋裏,老夫也不過問那些寶貝來歷,單憑眼看,答對七八,便知我這雙眼還未昏花,今兒又來瞧着玉雕……”祝老爺頓了頓,“果真教我瞧見。”

  “甚麼?”

  “老夫打小長在京城,認得些宦寺,嘗聽一個老宦官提起過,高祖在雕山石時喜留下一小闕,這本是添瑕疵的作爲,高祖卻將之視爲獨特……您瞧,這處是甚麼?”

  老掌櫃舉着那片宛若硝子石的東西,湊近那玉雕,當真在山石上見着那小闕,轉念想:

  難怪前些日子有人拿五千兩問價,那二人也是不依,倘這真是天家遺落,只怕是無價之寶。

  “不瞞掌櫃,老夫此次離京正是爲尋一禮,這玉雕教我碰上,恐乃天意。”他興奮揚了揚寬袖。

  依他所想,屆時回京以這玉雕奉承那京官,那京官再借此奉承上頭,必然能一層層的分些好下來。

  起先不知這寶貝是寄賣,便想請掌櫃的定價,就此買去,畢竟這物件脫去天家外衣後,值不當多少。但後邊兒曉得是“非萬兩不可”的寄賣,就知賣主明白此事,乾脆大方買下。

  區區萬兩白銀,能與他的前途相比不成?

  茲事體大,店裏夥計當下請來方琦,祝老爺再見他三言兩語說明此事,方琦意動。

  那高氏兄弟曾向他許諾,若真能萬兩賣出,他們願拿出五百兩回做佣錢。

  白白得五百兩的好事,普天下哪個商人不肯做?

  那祝老爺見他遲遲不語,忙從懷中掏出一卷錢鈔,道:“老夫來前便已揣定主意,這裏是一千兩,少當家權當訂金收下,待過幾日我那賬房先生從蘇州趕來,必備餘下九千兩來。”

  方琦再無顧慮,斂眸應承下。

  早在收來這座玉雕時,他就因“仁厚”在市井間得獲頗多讚譽,這時若或再傳出他獨具隻眼、而霍沉有眼無珠的話,似乎又教人振奮些。

  他有意聲張此事,因而只半日,流言便在市井間坌起……

  想起年幼時霍濤與霍沉對他的鄙薄,方琦忍不住輕笑聲。

  他們霍家人也不過爾爾。

  糖坊巷裏就連吹來陣風都是香甜味道,令約兩手提得滿滿當當,全是爲慶賀阿顯沒患那消渴病買來的糖與點心。

  只她仍想着從賣花阿婆那兒聽來的話,以至於走路時也心不在焉,出了糖坊巷,一路走到東風樓前始聽人聲鼎沸。

  今兒收花日,東風樓飲食半價,食客諸多,一些小販爲沾光也騰了貨郎擔兒到登月橋附近,故比別處都要熱鬧。

  當然,多出的熱鬧也大都是稱道方琦善有善報,偶爾拌兩聲霍三的名字。

  眼下令約再過來,愈多眼神落去她身上。

  元宵前方家提親慘遭回絕、元宵後兩家斷絕生意往來……這事兒是他們前些日子的閒談,無人不知。

  “好好兒的姑娘,怎恁地沒眼光?”不知哪處貨攤前冒出這麼句話。

  令約默然,出神想到別處:是了,怎忘了她也是被說眼光不好的那個?

  正這空隙,方琦滿面春風踱出東風樓,見令約路過,即刻斂回笑意,心道,真真兒得了老天爺保佑,今日又幫他回。

  他心下得意,面上卻愈顯黯然,當着衆多人的面兒走去令約身前。

  令約回神頓足,擡頭便見方琦面露苦楚地瞧着她,忍不住蹙眉……這人只怕又要裝模作樣了。

  她提防着,果然,方琦牽出抹比哭還難看的笑,溫聲喚她:“賀姑娘。”

  四周目光灼灼,令約不願睬他,方琦遂傷神垂眼,兀自唱起獨腳戲:“想不到如今見你比登天還難。”

  此話一出,衆人窸窸窣窣交頭接耳,揣度他話裏意思。

  “事先請你莫惱,我攔你只爲與你說最後一席話。”他苦笑,“父親做決定那日我有事往杭州去了,是以沒來得及攔他,你若怨我這個——”

  令約品出話裏的不對味,不再一味聽他做戲,自己也跟上,故作喫驚打斷他:“您清清白白,我怨你作何?”

  方琦愣住,須臾回到苦楚中:“此事是因家父呵護孩兒而起,我本不清白——”

  “這本非壞事,哪裏就玷污了你清白?”她疑惑問。

  不似往常那樣老成,一派少女天真,周圍旁觀的人不禁沒心沒肺幫她說話:

  “是啊,這便是方公子您多心了。”

  “我聽牙行那馬四說,這是件頂好的事兒,賀槽主如今日日歡喜得很呢。”

  方琦:“……”似乎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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