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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櫻桃煎
“沒慪氣好,”秋娘眼角笑出幾絲淺淺的細紋,“我正好再同你講幾則笑話,你只評評氣不氣人。”

  怎麼笑話還成了氣人的?

  令約起了好奇,放下茶盞,手搭在石桌上仔細聽。

  “第一則麼,是屋裏這位少爺剛回鹿靈時鬧出來的。”

  好罷,又和那人相干……令約在心底嘀咕句。

  “那時他才八歲,雲飛、鍾兒和阿捷少爺都還未滿週歲——鍾兒是我兒,阿捷少爺是駱家公子。”秋娘怕令約不曉得他們,解釋句,接着道,“駱老爺怕他一人待着悶壞性子,便教雲啓、雲揚兩個帶他頑兒,不過雲啓也是個打小穩重的,彼時已有十來歲,忙着同他爹學做生意,少跟他們鬧,只有雲揚時時陪着他。

  “雲揚那會子最招人稀罕,常大街小巷走動,好些小子丫頭都爭着跟他頑兒,尤其是鹿靈城東的韓家丫頭,每每跟在兄長背後找雲揚……她兄長韓鬆想必你也認得。”

  令約點頭。

  “韓家丫頭模樣白淨,人都說像糯米糰子,嘴也甜,鹿靈沒幾人不喜歡她。雲揚帶見淵出去時碰上她,她當即稀罕上見淵,圍着人嘮叨個不停,道見淵還要好看。結果見淵半點兒也不高興,直言她吵……你不省得,他小些時候總板着臉,臉色臭得很。”秋娘說這句時存着打趣,聲音壓得極低。

  令約卻想,她也是見識過他臭臉的,而且,如今也愛板着臉。

  “後來呢?”她莫名在意後頭的事,沒發現秋娘驟然變亮的眼。

  “韓家丫頭幾時喫過這委屈,氣巴巴兒走開,結果沒過幾日,又找上他們,穿着件新衣問兩人像不像嫦娥仙子,雲揚自是聰明恭維,見淵卻規矩答她:‘仙子苗條,你瞧着圓滾滾的。’”

  令約:“……”

  “這纔剛剛起頭,雲揚和我們說起好多呢。”秋娘說着又舉幾例,全都能搬來數落霍沉不懂憐香惜玉。

  偏生有人聽着聽着就捻起酸來,酸他同那位韓姑娘做過玩伴、說過好些話。

  她不覺轉起茶盞,秋娘眉梢輕翹做結語:“再後來,韓家丫頭一見他就跟耗子見貓似的,轉頭就跑,哭哭啼啼跟街坊四鄰說再也不稀罕他,連帶着也不稀罕雲揚……如今她成了親,連她相公都記着她當街嚎啕的糗事兒,你說可氣不可氣?”

  最後一句說得別有用心,令約一聽,轉茶盞的動作一頓,頓時沒甚麼可酸。

  秋娘一鼓作氣,又講幾則旁的“笑話”,全是霍沉臭毛病發作的事,到最後,幽幽嘆息聲:“他這性子,連夫人那般溫和的人都責怪幾句,說他空有副討喜皮囊,內裏只曉得衝撞人,可不,今又衝撞了你。”

  葡萄葉底風鈴輕搖,令約陷入沉默,接不了這話。

  秋娘說這麼一通,無非是想替霍沉辯解幾句,更甚有明貶實褒之嫌,可她麼……說好不惱不計較,偏卻控制不得,還是一個勁兒的悒悶。

  嘴笨也是他,彆拗也是他,她纔不擔待。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嗚上一章我以爲很有趣的,果然我的點和正常人不一樣。

  阿約森氣了!下章霍老闆就去求和好(自作自受

  (我快開學了,就很抗拒很焦慮,不知道大學急什麼急:D存稿也快不夠浪了,就很絕望,我還是想不通高校爲什麼這麼蠢,把大學生叫回學校封閉隔離上網課

  第44章櫻桃煎

  初六起,紙農始上山號字。

  所謂號字,便是將青油、炭黑摻兌,攪拌成糊,再用箬殼包成筆,沾釉號字,所號之竹多是空曠地竄出的新竹。

  過往貓竹山上號字只需號個“種”字,意爲留種,謹防誤伐。而今分了槽,兩方便需各自號上槽主姓氏。

  此事直忙去初八才收尾,初九初十兩日則忙着搭馬場,紙坊前空地寬綽,往年馬場是從溪側起搭,釘削竹馬,擺“桃園結義陣”連接斷青、拷白場地。

  今場地平分,東西兩槽都改搭“一字長蛇陣”,于山腳前釘馬,屆時互不干擾。

  搭過馬場,養精蓄銳三兩日,並做分工。鄉下僱的斫竹工也都這時進了城,按例,忙工時節他們都得留在城中,要麼借宿在紙農家中,要麼在城南或近郊合賃間舊院住下。

  令約趁這兩日閒,把冬日裏編的草鞋打包成滿滿兩麻袋,拖去廊下。

  風軟塵香天,有人雅興正高,書冊賬簿全搬到竹椽下看。她瞥上眼,很快目不斜視地轉過迴廊,只留廊柱間筍簾搖曳。

  閒院裏,紙張倏地被人翻得脆生生響,雲飛埋頭躲在叢書冊後,抱着咕嚕自怨自艾,悔他時至今日也沒能參透這兩人鬧甚麼氣。

  前屋裏,鬱菀坐在晴窗邊調着桂花油,等令約路過窗外,立時攔住她:“慢着,頭進來些。”

  令約乖巧停下,探了探頭。

  鬱菀笑模悠悠攏過她頸後的發,舀出匙調好的桂花油,輕緩揉至髮梢上。

  近來天清,姑娘家頭髮總是毛躁些,桂花油調養再好不過,只做柔潤,並不油亮。鬱菀一縷一縷地替她塗抹去髮尾,而後輕梳幾下,鬆開她。

  “好來。”

  令約回正身扭扭脖子,活動兩下才接着拖那兩個麻袋,鬱菀直看得搖頭,臉上卻掛着抹淺笑。

  ……

  百來雙草鞋都是編給斫竹工的,做這一環最是費鞋,忙工時能穿廢三兩雙,她閒時做上些總比沒有來得好。

  衆人得了賀姑娘親編的草鞋,愈加興致勃勃,還不忘去西槽人面前炫耀番,弄得人哭笑不得。

  四月十三,小滿前四日,紙坊開山。

  卯時將至竹塢裏就傳出動靜。

  鬱菀特地備好大鍋稠豆粥,配春芥與素火腿,又熱好昨兒連夜做的千層饅頭,將家裏三個大忙人喂得飽飽的。

  早飯喫過天色已亮,阿顯因今日起得早些,上學前還得空去屋後送了趟溫暖——給早起的雲飛送兩塊饅頭。

  待他上學去,一羣紙農也趕來竹塢,個個兒都摩拳擦掌,令約一見他們,也覺熱血涌流。

  不過動工頭兩日忙的,只是採伐加工,辦料只進展到浸坯一步——小滿前後所伐嫩竹需浸水兩三日,之後方能接着辦料。

  以故今日主戰場是在山上和馬場上,按理說,今兒只需斫竹工與斷青、削竹、拷白師傅忙碌,小學徒們打下手即可,可賀無量及一衆造紙師傅閒不住,寧肯四處指麾幫忙,也不肯閒在事外。

  令約也是這般,雖賀無量與鬱菀不教她動刀動斧的,但及笄後她都試着做過,憑她多年觀察學習,做這些從未出過差錯,只是不比他們熟練罷了。

  等到紙坊,她先隨賀無量去了器械房。

  紙廠廠房從西到東依工序排列:最西邊是兩宕漂塘,臨近山溪,易引清水。挨着山腳還建有四方一丈高的篁桶,或與外地不同,宛陽篁桶周圍砌有石塊,遠看像幾座石屋,到煮料時便是替石屋堆出穹頂……

  器械房靠東一些,去時城南住着的斫竹工們也陸續趕到。

  令約從小就做派發器具的工作,今次也不例外。

  斫竹工有專用的斫竹斧,一端是鋤頭,一端是斧子,再配一把鉤刀,若遇雜藤、雜刺,便於清理;斷竹師傅通用的則有柳刀、榔頭,個別師傅還有獨制的斷刀;削竹師傅的削刀多是彎月形,小部分人慣用鳥喙形的;至於拷白師傅,只需一柄鐵榔頭。

  分派罷,上山的上山、去馬場的去馬場,各自忙碌起來,賀無量與魯廣等人一併上山監看,令約不忙這一時,眼下帶着三四個少年學徒到漂塘邊察看。

  路上,幾人中最多話的一個冷不丁叫她聲:“阿約姐姐。”

  她偏頭,而後就聽他問:“霍大哥他們怎沒跟來?”

  “……”她怔住,默聲走幾步方纔撇嘴反問,“他們跟來做甚麼?”

  “霍大哥不是總跟着你麼?雲飛不也說想瞧姐姐大展拳腳是甚麼樣子麼?”

  少年說得一派理所當然,令約垂下眼睫,一旁有個機敏的看出不對,用力拍去少年肩上:“你問這些做甚麼?還想跟他們閒鬧麼?仔細師父敲你。”

  “好疼也,誰要閒鬧,關心而已。”

  “有那功夫不若關心關心自個兒,還不及阿合厲害。”

  ——阿合便是那個學藝不精、跑去給阿顯當馬伕,不,當驢夫的小學徒。

  “好哇,你竟敢編排阿合,我告訴他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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