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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櫻桃煎
令約訝然,那時他們並不熟識,他作何來這麼遭?

  ……

  最終,她還是照常價買來條菩提穗兒,沒了“第六十六樁生意”這樣交運的事,再半價買來實在無理。

  出輕羅巷後,沿河堤行至甘澤橋頭,快便攏了甘澤廊。

  還未走近九霞齋,就有個小夥計趕來牽她的小驢,令約小心擺弄擺弄驢耳朵旁簪的榴花,放心交給他,而後小跑進九霞齋。

  “姑娘好。”齋內還守着個年輕力壯的夥計,見她問好,令約衝他點點頭,隨即張望起店內裝潢。

  上回來時便已大致齊全,如今上漆後更顯燦然耀目。短短半盞茶時,她便將閣樓上下仔仔細細查看個遍,正欲下閣樓去後院瞧瞧,又想到甚麼,跑到閣樓窗前探望一下。

  街上仍沒見着個騎白馬的。

  什麼事要忙這許久?她暗自想着,下閣樓的動作意外慢了許多,然後……在堂中見到霍沉。

  霍沉原本坐着,見她下來,倏而起身。

  對視時分,令約竟從他身上看出少許坐立難安的情緒,與分別前神清氣爽的模樣大有逕庭。

  難道是在霍府遇到什麼事?

  她猜想着,殊不知霍沉此時心跳得厲害,袖中揣着的玉佩似乎比冬日裏袖爐還滾燙,他看了會兒,總算緩慢張口:“去後院?”

  令約點頭,比先前興高采烈時多出些矜持,跟着他一併到了後院裏。

  院子不大,後門處的小夥計剛把白馬拴好,穿院而過回了前頭,只剩下他二人。

  霍沉目光鋪去她臉上,輕咳聲,指向小院裏那棵慄樹:“坐會兒麼?”

  那是他專程從慄香園挑選移植過來的樹,談得上高大,豔陽底下,投落大片陰影,此時一架鞦韆綁在上頭,風一動,輕搖輕晃。

  令約看看那鞦韆,再看看霍沉,滿心腹誹着沒事坐什麼鞦韆的話?而且麼……

  她走去陰影地,仰臉望着樹上花序,忍俊不禁起來。還好不是秋日裏,否則蕩完鞦韆下來,腦袋頂上不知要扎多少顆板栗。

  霍沉不知她所想,只當她在爲這鞦韆歡喜,忽然間放鬆不少,等她坐上鞦韆,手慢慢地覆去腰際的玉佩上。

  一恍間,令約發現他換了條竹青色玉佩穗。

  想起自己備的禮物,她驀地離開秋千,跑到後門處取了那柄細長細長的刻刀來,遠遠的,霍沉只看見串黛藍色穗子,心間一顫。

  怎比他還着急?

  “我替雲飛買了個小禮物,你瞧瞧是不是真的?”她向他求證,把那道士說的蘭草院耕古堂轉述給他。

  霍沉:“……”

  有人心碎,又氣悶又委屈,但還是要風輕雲淡地說:“心意已到,教他自己辨別便是。”

  儘管如此,聲音還是悶沉沉的,令約聽出來,越發肯定他是在霍府遇上了教人不愉快的事,於是小心翼翼收了聲,坐去鞦韆上。

  “你的東西取回來了麼?”她猜測可能是這裏出了問題。

  豈料霍沉點了點頭,黑津津的眸子望着她,像是知道從什麼地方說起:“是我娘留給我的玉。”

  她靜靜聽着,足尖極輕極輕地點了下地,鞦韆似搖非搖。

  “我娘沒甚麼東西留給我,唯有兩塊玉,可我離開宛陽前丟了一塊。”他淡淡說來。

  令約抿了抿脣,安撫他:“找到便好。”

  “我等這一日很久了……”莫名的,他的聲音不再沉悶,甚至有些意味深長,“不單等玉回來,也等將它送出去。”

  送出去?

  不待令約想明白,霍沉下一句話已經出口:“所以,賀姑娘可願收下我的玉?”

  他遞出那塊墜着鴨黃穗兒的蝴蝶白玉,心跳怦然……

  作者有話要說:阿約:不願。

  霍沉:(強行挽尊)是不喜歡這個顏色嗎,行,我的綠色給你。

  阿約:……

  (應該不會被罵渣女吧(這其實只是美少女的復仇(bushi

  (我準備第一個番外就寫他們小時候的恩怨,現在或許能隱隱約約猜到點了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琚年1瓶。

  第55章躋公堂

  鞦韆停輟,少女雙腳復又落地,碾着地面上的細碎石子向前,劃出細微但粗礪的沙沙聲……

  光亮穿過樹影落來玉佩上,晃着人眼。

  令約睫羽輕顫。

  呼吸遲緩,臉龐發熱,心底卻千迴百轉——

  竟真有這麼一日?

  常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當年的“仇”算到今朝也有十餘年,她究竟報還是不報呢?

  如若不報,她就定會答應他麼?若真應了,豈不是學了亙古以來話本里私定終身的戲?下場都不好的……好罷,實則是因茲事體大,她若不假思索應下,既草率又不像話。

  怎能輕易耽於男色?

  不然還是先報仇?等下一次他再提起時,她興許就能下定決心答覆他?可萬一……再沒下次呢?

  她糾結萬分,不自覺地蹙起眉頭,看得霍沉提心吊膽。

  思緒仍兜來轉去,直到記憶轉回十多年前,想起她初見霍沉時他便害得她心碎,終於決定還是先還他一報。

  當然了,她也相信沒那個“萬一”,他準會再提起的。

  她忽的想明白,有恃無恐起來,流眄端相,繃着臉答他二字:

  “不願。”

  短短兩字,砸得霍沉僵在原地,幾乎以爲是自己聽錯。

  怎會不願呢?他以爲,這些日子她已經默許了他,甚至連她爹孃都這般以爲,又怎會不願?

  愣上會兒,霍沉遲遲將玉收回眼底,只聽他悶聲悶氣道:“你若不喜歡鵝黃色,換走我這塊也好。”

  像在賭鱉氣。

  “嗤。”令約一個沒忍住,笑出聲。

  霍沉試圖搭起的臺階,教她一笑笑垮了去,臉色更臭,心情更似山雨欲來。

  令約察覺到自己玩兒過頭,手指捉緊鞦韆繩,既想開解,又想辯解,故而問他:“你爲何不問我——”

  話沒問完,後院裏突然直挺挺闖進兩個衙差,神色肅穆:“霍公子,聞大人有請。”

  鞦韆上的人立時起身,臉色微變,霍沉反倒不及先前臉色臭,夷然自若看向說話那人:“敢問大人何故召見?”

  那衙差仍板着臉僵着聲:“公子去後便知。”

  霍沉雙眸微覷,心間涌起個不好的猜測。

  衙差帶人出了九霞齋,左右兩側各守一人,令約唯有揪着眉毛跟在他們身後。

  正值隅中,長街上行人、賓客諸多,見此情形無不好奇張望,目光落來霍沉身上,像是團陰雲矇住他,任憑天光照曬也驅不走。

  心底的念頭默默掀起波瀾,霍沉越走越覺喘不過氣,往北出了甘澤廊,在一處酒家前驀地頓步回頭,小狗乞憐般看着令約:“你走前頭。”

  令約乖乖走去他前面,他不知落往何處的眼總算找到歸宿,靜盯着她……

  公堂庭院,紅日曈曈,院中央立着塊十六字戒碑,正對堂上高座: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戒碑兩側十餘人靜站,霍沉居碑右,霍洋、霍濤與之同側,李姨娘居左,身後是她的丫鬟跟幾個年輕貌美的女子。

  ——皆是從霍府裏請來的,與此同時,霍府也教官差守住。

  因爲,霍遠還是死了。

  先前的猜想得了印證,霍沉心底慢慢生出些涼意,說不清甚麼滋味。

  冷眼掃視過庭院中人,忖度之際,霍濤忽嬉皮笑臉地轉過身:“三弟作何也鋪眉苫眼,真爲他難過不成?”

  “肅靜。”院裏的衙差低呵聲。

  “你們大人不在,肅靜給誰看?”霍濤笑着睨了眼衙門外,擠擠挨挨的人羣中,令約站在靠前地方,憂心忡忡看來庭院中。

  “如何,三弟可表白了?”他接着調笑。

  那衙差聲音擡高些許:“公堂之上不得喧譁。”

  “在下以爲,我等還在院中,沒進公堂。”

  “濤兒。”

  霍濤在那頭貧嘴,另一側站着的李氏出言提醒聲,霍濤聞聲舉了舉手,撇嘴回身的瞬間,臉色變得陰翳。

  不會兒,鮑聰從偏堂出來,身爲府上管事,又是日日伺候霍遠的老僕,聞慎先將他叫去問起府上近況,也是盤問途中得知霍沉早間去過霍府,這纔將他請來。

  許是突遇變故,又經許久盤問,鮑聰出來時面色比晨間還要憔悴,徑自走去李氏跟前傳話:“大人請姨娘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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