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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櫻桃煎
不比鮑聰在偏堂待了許久,李氏進去後只半盞茶時便又出來,喚了霍洋進去……

  霍洋待得久些,可回來時隱隱變得有些不對,衆人看向他,他忽地哆嗦下,好像下一刻就要犯病。

  霍濤見狀嘲諷聲,擡腿就要往偏堂去,卻讓霍洋及時攔下:“二弟,大人叫的是三弟。”

  片刻沉默後,霍濤又是一聲輕嘲,難得沒出言譏諷,霍沉不予理會,只回頭望了眼門邊的少女,自朝東側偏堂去。

  聞慎斷案向來不喜直接當堂對峙,總是先單獨盤問,主簿記錄,如此來既能免去不少看風使舵的話,又能一舉攻破某些謊言。

  霍沉去得不巧,正趕上鐵鷹回衙門稟話,故在偏堂外等了會兒。

  石階前的土縫中長着根拇指高的雜草,霍沉站在旁邊,遮擋住本屬於它的光,雜草面上倏地陰暗,良久,他又讓開身,還給它光亮。

  忽明忽暗,彷彿甚麼東西在較量着。

  霍遠真真切切的死了,可他還久久浮在空中,如霧裏看花般看不清自己是何心思,只覺得心裏也有根雜草,被他自己晃得忽明忽暗。

  木門吱呀響了聲,鐵鷹出來喚他進去,他將思緒撥回地面,闊步朝裏去。

  偏堂寬敞,卻極爲簡陋,空蕩蕩的連“明鏡高懸”也沒有。

  聞慎等人進來,擡手指了指書案對面的座椅,示意落座,他不喜別人跪他,除了公堂之上須行此禮,其餘時候能不跪則不跪。

  霍沉沒見過這樣的官,小肚雞腸愛喫醋如他也不得不說聲慶幸,不論爲民爲商,上頭有個好官總是大有裨益的。

  聞慎端看他兩眼,不再是平日裏那副和煦模樣,帶着威嚴,開門見山問他道:“最後一次見霍遠是何時何地?”

  “月初,木作坊後巷。”霍沉極其合作,並將那日霍遠渾渾噩噩說的話和盤托出。

  聞慎默默聽完,沒表露出半點驚詫,又問:“今日作何去府上?”

  霍沉又將玉佩的事前前後後說來,順便不問自答托出去偏院裏見霍濤的事,這下,聞慎才挑了挑眉。

  “爲何突然勸他?”

  霍沉垂了垂眼,兩手交疊,語焉不詳地說了句:“近兩日屬明罷了。”

  聞慎似懂非懂地睨着他,而後問:“你也想過殺了他?”

  霍沉坦笑:“小民從不做違法亂紀之事,從未這般想過,只是在此之前覺得他該死。”

  聞慎點點頭,接着問:“若真如你所說,辰正時與鮑管事作別,與兩位兄長交談一盞茶時便離府,那爲何鐵鷹問那門童時,他說你將近巳初時纔出去?”

  “門童?”霍沉蹙額,回想起偏門處那小廝似乎在替他牽馬兒時偷覷了他兩眼,笑道,“大人不妨多問他幾次。”

  “小人今日身有要事,出府後一徑去了輕羅巷,辦了些事便到九霞齋,想必連路上多的是證人。”

  如此坦蕩,聞慎也不必再追問做了甚麼,只有最後一問:“可否細說下令兄是如何捉弄你的?”

  霍沉:“……”是捉弄未遂。

  霍遠出事時沒人在場。

  早間小酌幾杯後因覺昏昏欲睡,索性教南依姑娘陪他回屋躺下,不多時便陷入酣睡之中,霍濤前後腳進門來,找到替他打團扇的南依姑娘,磨着她出去。

  後來,鮑管事欲尋他覈對明日宴請賓客,進院卻發現霍遠已經置身血泊之中。

  報官下來,聞慎當機立斷將府上衆人召來衙門,其餘人馬留在霍府搜尋查證。

  霍沉是盤問伊始後才被召來的,故攏衙門時外頭已聚有三四十人,皆是聽聞此事忙不迭趕來的,令約趁衙差開路,大膽跟上幾步,這才得以站來最前頭。

  衙門前設臺階數級,旁觀羣衆早在兩位守門衙役的縱容下站來最上頭,無不伸長脖頸。

  裏頭一個接一個地被傳喚,外頭也一個接一個地圍聚而來,可能瞧見裏頭情形的只是少數,臺階底下黑壓壓一團全靠前頭人傳話。

  “鮑管事出來了,換那毒婦進去。”

  那毒婦指的自然是李氏,霍府裏那些齷齪事宛陽人知曉得一乾二淨,底下人聽後,開始窸窸窣窣議論李氏爲人。

  “出來得好快!換了那窩囊廢進去。”

  那窩囊廢指的自然是霍洋,底下仍舊議論紛紛:

  “唉,那大公子也是位苦命人。”

  “好好的嫡子生被養廢,如今霍遠梗死,家產到手不知還剩多少哩。”

  “我還聽說他患了那鬼疰症,久不見好。”

  “……”

  “出來了,看樣子有些不對。”

  還沒問怎麼個不對法,傳話那人又道:“傳的不是那小畜生!”

  小畜生麼,當然是說霍濤,正要問傳的誰,就聽響亮的一聲:“官差辦案,速速回避。”

  正是回衙稟話的鐵鷹。

  人羣速速讓開條道,等他進去復又合攏,只聽前頭那人恪盡職守傳話:“傳的是那位霍三,不過方纔那位官爺先他一步進去了。”

  “唉,那三公子也是個可憐人。”

  “你瞧他如今可憐麼?你與他誰更可憐?”

  “……”我。

  “他八歲時就離了府,怎今日還召他來?”

  “你後來的罷,先前我們已經談過這話了。”

  “……”對啊,後來的。

  “依你們瞧,會是誰人做的?”人羣裏突然傳出聲疑惑,終於問到點子上。

  “準是霍二,父子倆早便不和,近日還爭風喫醋呢。”

  “我瞧是那毒婦,聽說她在郊外養了男人,恐怕早盼着霍遠死呢,況她剛回府就出了這事……”

  “要說我,最不可能的人反而最有可能。”

  “誰?”

  “你們沒猜過的人。”

  “……”

  議論聲不絕於耳,令約毫無迴應附和心思,心想反正不是霍沉就對,一面又覺今日果真應了那道士的話,實在過得波折,也不知他現下心情如何?

  許是想事太入神,一時沒聽見人羣裏傳出吸氣聲,只見一位俊朗公子領着兩個隨從,靠給錢開出條道,清爽順暢走來臺階最上方。

  景煦還想往裏去,玉牌已經摸出,卻被一抹亮眼的綠轉過視線。

  噗。

  好奇怪的髮簪,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作何將腦袋扮得這麼綠?

  他撈回玉牌,握到手心裏,抱着玩味朝令約身旁挪了幾步,一股迫人的氣勢鋪展開,令約感知到,偏頭看去。

  這一看,兩人都驚訝愣住。

  “咳咳咳……”景煦回神後忙轉頭咳了幾聲,再說話時古怪得很,“許久不見賀姑娘,怎麼也貪起熱鬧來?”

  瞧着可不像是會擠來前排聽熱鬧的人。

  令約不語,心想與他何干。

  “賀姑娘不記得在下了?”景煦笑加加問。

  長成他這樣,又雍容非凡,想不記得都難,令約腹誹句,給面子叫他聲:“寒公子。”

  “哪兒來的寒公子?喚我寒去便是。”

  如今天下姓景,景姓難逢,像他這樣四處玩耍的閒散王爺哪敢隨意亮出姓氏,便以表字充名字,必要時再掏出玉牌,自在愜意得很。

  見她又不答話,景煦這才亮出玉牌,兩個衙差看清當即要跪下,卻被他兩個隨從穩住,他收回玉牌,偏頭問少女:“賀姑娘想進去瞧瞧麼?”

  令約沒想到他有這般大的來頭,衙門竟說進就進……心下猶且遲疑,腳卻不聽使喚跟了進去,直到站去衙內迴廊下,才覺這地有些燙腳,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景煦看出她猶疑,寬慰道:“姑娘不必擔憂,在下與聞敬之是舊友,他不會怪罪。”說着搖起摺扇,更爲張揚,“若非在下檢舉了那老縣官,還輪不到他做官呢。”

  “……”

  本是做了件好事,怎麼教他說出來就變了味兒?

  “只是在下好奇得緊,甚麼事能把姑娘引來?”景煦絮絮叨叨個不停,“如今這時節,當是忙工時節罷?”

  令約被問得垂了垂頭,快又擡眸看向偏堂那頭,答他:“我有個朋友也教大人請來盤問。”

  “朋友?賀姑娘竟有朋友?”語氣猶爲喫驚。

  “……”

  景煦正經些,合攏摺扇,在手上輕點兩下,打趣似的道:“姑娘不妨替在下引薦引薦,想必姑娘的朋友也很有趣,是了,你那朋友是男朋友還是女朋友?何故與霍府牽連上?”

  話好多也。

  令約瞑子裏腹誹句,耳根卻偷偷漲紅,面無表情道:“你去問聞大人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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