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兩個dk坐在客廳裏,白頭髮的這個仰躺在沙發上,神情有些困惑:“憐絕對是哪裏出問題了。”
“……”
“你問我?”
夏油傑臉上是比他還要濃郁的困惑:“悟,沒搞錯的話,你現在在向你的情敵請教?”
“在這之前,傑還是我的摯友不是麼。”
五條悟撐着下巴看過去:“傑會和我喜歡同樣的女孩子,這種事也不稀奇吧。”
“倒也沒錯。”夏油傑輕笑一聲,鹿野憐還在房間裏睡覺,因此他們兩個的聲音都很輕。
“既然如此,悟,那我就直說了?在憐身上,我看不見她對你的心動。”
經過一段時間的借住,鹿野家已經多了很多夏油傑專屬的物品,他握着屬於自己的茶杯,坐在獨屬於他的位置上,看向自己的摯友。
“雖然她對待你的態度十分特殊,看你的眼神也是那樣,但是……”
“是吧。”
五條悟打斷他的話:“所以憐絕對是哪裏出問題了。”
他篤定道:“在更早之前,從不喫糖、不和我撒嬌開始,憐就出了問題。”
只是過於自信的大少爺並不會觀察水面下的暗涌,甚至到了現在,他也根本沒法回憶起來——問題到底出在什麼時候。
在五歲,做了噩夢的女孩會扯着他的袖子,把整個人縮進他的懷裏。
在六歲,被茶水燙到的她會一直晾着紅紅的手,直到他帶她去處理。
在十二歲,被長輩教訓以後,她還會把腦袋搭在他的肩頭和他撒嬌。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他接觸到了新的世界,那些新鮮的東西將他的注意力盡數吸引走,他不再關注他的小妻子晚上有沒有做噩夢,更沒在意她潛移默化的改變,直到現在,五條悟依舊認爲她還是那個心裏裝滿自己的女孩。
“憐只是出問題了。”
五條悟這麼說着,語氣平靜到叫夏油傑有些心慌,他想起太宰治學校給的建議,沉默了一會,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帶憐去看看心理醫生怎麼樣?”
困在涼亭的小豆丁被解放出來,小小一隻的男孩冷着臉,一個人縮在角落裏,江戶川亂步霸佔着電視機和遊戲機,夏油傑教孩子們認字,伏黑甚爾料理着庭院的花花草草,無所事事的只有五條悟。
鹿野憐醒來的時候,他正抱着手機聯繫心理醫生,少女站在庭院裏,恍惚了一會,習慣性地走到郵箱前收信。
“已經被拿走了。”
穿着園丁圍裙的伏黑甚爾走過來:“你不在家的這段時間,家裏的信都是太宰治收的。”
她還來不及說話,就被人抱了起來,五條悟蹭了蹭她的脖子:“要出門。”
她伏在他的肩頭,看起來乖巧溫順,和從前沒什麼區別:“好。”
五條悟低頭看了她一眼,眉頭微皺,夏油傑走過來:“已經和弟弟們打過招呼了,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一路她都很沉默,夏油傑盯着她平靜的神色,暗自想道:若是換一個角度看,這樣的平靜又何嘗不是一種倦怠呢?
她一句話也不問,像是對他們極爲信任,但如果往壞處想,她又像是對目的地毫無興趣。
夏油傑回想着這幾個月和她的相處,只感覺從前覺得她包容、平靜、溫柔的一切,或許都出自她的不在意。
她從沒有對誰生氣,也從沒有表露出自己的好奇心,一些會叫人高興的事情,她只是淺淺的笑,一些會叫人難過的事情,她也只是輕輕蹙眉,就好像隔着雲端的花,看着觸手可及,真正伸手去碰的時候,才發現她離自己好遠。
如果一直都是這樣也就罷了,但是在悟的口中,她從前明明不是這樣的……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臉上的笑越來越淺了。
說到底還是悟不夠負責。
如果憐一直在自己身邊的話……
車輪停下,平時難以預約的醫生對於大少爺而言只需要打一個電話罷了,醫生的辦公室在三樓,但是一樓就掛着很顯眼的牌匾。
鹿野憐的目光停在那上面。
“是給太宰看的嗎?”她好像還不知道正在被關注的是誰,眼睛彎起來,看向他們:“有勞大人們費心了。”
“什麼啊。”五條悟牽起她的手,帶着她走進電梯:“是我覺得你出問題了,所以傑建議找個心理醫生來着。”
“就這樣直白地說出來沒關係嗎?”
夏油傑有些緊張地看着她。
知道他們帶她看心理醫生,她會排斥嗎?會覺得他們莫名其妙、小題大做嗎?
她愣了一會,第一時間做的事情是向他們道歉:“是憐哪裏做得不好……”
五條悟低頭啃了她一口。
“再敢惹老子生氣,就在傑的面前親你。”
“……”夏油傑只覺得自己不該跟過來。
鹿野家大部分的信件都和茶會有關,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人情交際,太宰治沒有她這樣好的耐心,一封一封親自回信,卻也知道這是家裏的事,不可以亂來,所以都有好好地叫僕人認真答覆。
他自己的信件就要隨意很多了,這段時間,他所有的來信都是作家的毛遂自薦。
在加茂憲澈死之前,他們立了一個束縛,太宰治要找會寫作的人記載那傢伙和鹿野憐之間的故事,所以他花重金將徵求作家的消息散佈出去,之前也有在‘好好挑選’。
現在那傢伙已經死了,束縛也不再生效,因此太宰治也就消極怠工,暫時把這件事拋到腦後去了。
只是今天,姐姐被兩個男人帶出去約會,太宰治悶在家裏無聊,就看別人的來信打發時間。
大部分人的說辭他都能猜得出來,男孩神色懨懨地趴在桌上,極有耐心地做着無聊的事,直到翻到一封與衆不同的來信。
和那些各種證明自己、表現自己的人不一樣,這位前來應徵的人老老實實地寫着他沒有任何寫作的經驗,從前從事的也是和文字完全無關的工作,只是因爲看了一本書,纔有了成爲作家的理想,目前正處在失業、無家可歸的落魄狀態,所以就斗膽前來應徵了。
從來沒有寫作過?
太宰治摸摸下巴,這樣寫出來的故事一定賣不出去吧,找這種外行人寫那傢伙和姐姐的故事,他也算是履行了承諾,不是嗎?
他這麼想着,懸在半空的腳晃了晃:“去給這個叫織田作的人回信,請他來京都面談。”
知道心理診療的對象不是弟弟,而是自己,鹿野憐也沒有多大的反應,從進了辦公室開始就表現得極其配合,心理醫生對被迫上班的惡感也消散了許多,態度逐漸好了起來。
現在,她正在四樓的休息室休息,五條悟和夏油傑負責拿取結果。
“初步判斷是人格解體、現實解體綜合徵,自我認知、感知覺出現了障礙……”
瞥見兩個高大少年的神色,心理醫生頓了頓,略過了後面的話,儘量把話說得簡潔明瞭一些:“患者雖然正在正常生活,但卻具有強烈的不真實感,感覺和世界隔着一層玻璃,但其本人並不會具有這種自知……”
“所以呢?”
五條悟打斷他的話:“說了半天……”
夏油傑扯了一下他的手臂,語氣溫和:“請問醫生,我們該怎麼治療呢?”
“一般來說,人格解體都會伴隨抑鬱症、焦慮症類的一系列心理疾病,但是鹿野小姐身上並沒有這樣的趨勢,目前對這樣的症狀,還沒有明確的治療方案。”
心理醫生坐在桌子上,從抽屜裏拿出幾張紙:“目前並沒有針對性的藥物,所以藥物治療的效果微乎甚微。可以試試認知行爲治療,再輔佐催眠療法,但是效果因人而異。”
五條悟皺起眉:“說來說去就是你也沒辦法對吧?”
心理醫生頓了頓,慢慢點頭:“您也可以這樣理解。”
想到鹿野憐,他猶豫了一會,又補充道:“一般來說,如果病情一直持續,患者可能會出現抑鬱、焦慮、甚至自殘自殺行爲。”
“但是她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多年,日常生活卻也沒有受到多少影響,我的想法是,如果她沒有出現其他的負面狀態,家人可以在密切關注的情況下,慢慢給她真實的感覺。”
所以憐是和特殊的情況嗎?
這會不會和咒靈、咒力有關?
兩個dk同時想到了這一點,沉默着思考着,沒有了剛纔咄咄逼人的模樣,心理醫生鬆了口氣,接着說道:
“在交談的過程中,我瞭解到她很喜歡獨處,對於人類和動植物的界限有些模糊,提到糖果、藍色、松鼠、媽媽……這些詞彙,會有特殊的反應。”
“喜歡獨處?”
夏油傑一愣,從初見開始,她身邊就圍繞着很多人,在悟的口中,她從小到大身邊也都跟着一大羣護衛,所以憐竟然是喜歡一個人待着嗎?
“是的,她提到在小時候,她偶爾會有一個人坐在茶室的機會,她將這稱之爲‘機會’,並且帶上了珍惜的口吻。”
五條悟從剛剛起就沉默地看着手裏的報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時候聽了心理醫生的話,才擡起頭來:“那讓她一個人住,她會高興些嗎?”
“我想是的,先生。”
聽了這句話的五條悟點點頭:“那就讓她一個人好了。”
說完,少年轉身就走。
夏油傑和醫生說完再見,跟上去,在前往四樓的階梯上,二人小聲地交流着。
“悟,就是不提那些粘人的小傢伙,憐現在的術式失控了,讓她一個人住,如果有危險怎麼辦?這件事情是不是要先和大家商量一下?先找出一個合理的方案,然後再讓憐找一個她喜歡的地方自己住?”
“等不了了。”
五條悟冷着臉,他一向是這樣,前面有山就翻過山,有海就踏過海,旁邊擁擠的攔路石並不會被盛進他的眸中。
他說:“最快的速度,老子只要她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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