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歲,是命途行者
長空市，千羽學園。
初春的輕風從窗外灌入，拂動着白紗似的窗簾，午後的陽光透過窗簾，在桌上留下幾許斑駁的光輝。
學園的男生宿舍正對着操場，依稀能聽到男女此起彼伏的加油聲，而足球社團青春活力的身影正倒映在窗前青年灰色的眸子中。
青年一頭黑髮，長相清秀，筆挺的白襯衣沒有一絲褶皺，雙手搭在桌面的筆記本電腦上，有些出神的望着遠處操場，似乎在欣賞這生機勃勃，萬物競發的初春。
半晌，他戴上無框眼鏡，指尖輕動在鍵盤上敲打。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第十九年了，‘使徒’也已經來臨了兩次，而世界依舊和平安寧，總讓人有種不切實際的虛假感，彷彿記憶中那必將到達的毀滅，就像是做夢一樣。”
“但毀滅必將到來，在文明覆滅的狂潮之中，那些充滿活力的青年，那些依偎在一起的情侶，都會像是砂礫一樣被卷的無影無蹤，但我知道逃避是沒有作用的......”
在文檔上寫完兩段話，青年指尖稍頓，彷彿覺得文字有些中二，但手動了動，又繼續對着窗外發呆。
他依稀記得十九年前自己重新萌發意志時，看到金碧輝煌產房時的狂喜，心說老天爺總算開了眼。
讓自己這個苦逼社畜不僅重新投胎，還變成了富二代，暗自發誓一定要戒驕戒躁，狠狠當個紈絝子弟。
但隨着年歲增長，慢慢碰到了一些事情，他發現好消息是自己這個富二代貨真價值，而壞消息是——
“崩壞世界就算了，還偏偏是前文明紀元......”
青年揉了揉眉心，每次想起就不知道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來，作爲一個‘跳過黨’，他也大致知道這世界有多麼操蛋。
一種名爲‘崩壞’的天災將洗滌世界，送來怪物與更可怕的律者，只是在現文明能一邊看着女武神貼貼，一邊苟到終局，而前文明就很特麼的慘了，就像他在小說裏寫的那樣：
世界毀滅，文明終結，倖存者寥寥，反正一個富二代是百分之一萬活不到看女武神貼貼的，這個打擊讓他很是鬱悶了幾年，好在後面也想通了。
“不想死就得想辦法活，幸好我來得早，有的是時間準備，還找到了一線生機。”青年眼中的迷茫散去，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這個邏輯很簡單，擺不了爛就拼命活下去，用盡全力的活下去。
回到眼前，他正準備稍稍修改一下文稿，又聽到宿舍門鎖轉動，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很快出現在背後。
“萊恩，你又在寫小說了啊，今天天氣這麼好，幹嘛不去參加社團活動？”一個白髮的青年湊了過來，他穿着籃球服，渾身是汗，配上俊朗的臉，顯得陽光帥氣。
“因爲我懶得洗澡，也不想跟你一樣被一羣女生圍着尖叫。”名爲萊恩的青年轉過椅子，扶了扶眼鏡，有些無奈的看着對方，小聲嘀咕道：“專門跑到長空市來，本以爲能找到一條大腿，結果只見到一個現充。”
這無奈源自內心，陽光男孩名爲凱文，即便作爲跳過黨，萊恩也知道這傢伙是貫穿‘崩壞’世界始終的大人物，接觸兩年，才發現這凱文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哪有，我對梅一心一意的。”凱文有些青澀的笑了笑，從高中到大學，他和萊恩當了兩年室友，也知道對方並無惡意，便乾脆彎腰看向屏幕。
“誒，你又在寫這種奇怪的東西了，毀滅文明的使徒？你到底怎麼想出來的？”
啪。
筆記本被瞬間合上，萊恩面無表情的站在一旁，同所有作者一樣，被身邊的人看文還是挺羞恥的。
他看了眼一臉好奇的凱文，輕咳一聲：“結合自己的親身經歷吧，再加上一些幻想和改編。”
這也能親身經歷？
凱文看了眼又是重生，又是使徒，又是什麼第三新東京市，伸出手指撓了撓臉：“萊恩，你還真是個怪人，話說你寫這些東西掙錢很多嗎？”
“成績還不錯，但你知道我不在乎錢。”
“那你花那麼多時間做什麼？”
“一個是興趣。”萊恩頓了一下，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一個是尋找朋友。”
這本連載中的小說就是用了某部作品的設定，刻意將第二律者換成了第二使徒，如果還有一起穿越來的同類，肯定能認得出來，這麼做的原因也很簡單：
自己一個下班後正在玩公測版《星穹鐵道》的社畜，怎麼會莫名其妙來到這狗屎前文明。
凱文則把朋友當成了筆友，也沒怎麼放在心上，見身上的汗已經幹了，便換了一身T恤，又從櫃子裏拿出摩托車的鑰匙來，轉身看向還在窗前發呆的室友。
“咳咳，梅要從穆大陸回來了，你要不陪我去接她？”
“那什麼物理學會議這麼快就結束了？”萊恩回過頭來，慢慢擦拭着眼鏡。
“嗯，傍晚的飛機，聽梅說這次的討論會也有你的名額，怎麼沒去？”凱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萊恩也是學園成績最好的人之一。
每次聽他和梅討論什麼量子糾纏，虛數定理，就覺得自己笨的像是一隻草履蟲。
“浪費時間，而且關於‘負熵’的論文我只是提供了一些資料，還有啊，非要人喫你倆的狗糧，幹嘛不去找蘇？”
“醫學院學業很重的，蘇也不像你們兩個那麼變太，以爲誰都能在大一修完所有教學內容啊。”凱文沒好氣的哼了聲，看了眼桌上時鐘，“話說你到底去不去，要去的話，晚上一起去拉麪館喫。”
又嗦面？
萊恩有些反胃，順便思索了一下。
兩年前，當第一律者出現掐滅他最後一絲僥倖後，萊恩接近凱文與梅的動機當然不純。
但這些年相處下來倒也有幾分真情實感，或者說老是去想前文明的結局，他早就發瘋了。
活下來的結果很重要，怎麼活的過程也同樣重要，更不想變成一個只有求生本能的魔怔人。
就如窗外的勃勃生機，還有面前的陽光青年，他們並不是假象。
“行，我陪你......”萊恩正準備起身，擦拭眼鏡的手忽然一頓，表情也微微一變。
“嗯？”凱文眨着眼，弄不懂對方在搞什麼。
“算了，我不去了，忽然發現有事要做。”萊恩望向窗外，鏡片後的雙眼微微眯起，壓低了聲音：“又出現了，真是些陰魂不散又隨意的傢伙。”
凱文莫名其妙，好在他已經習慣了萊恩神神祕祕的性格，乾脆穿上夾克，頭也不回的離開。
“那我去了啊。”
呼嗚——
摩托啓動的聲音從窗外傳來，然後漸行漸遠，如木雕般坐在窗前的萊恩稍稍擡頭，看了眼趕去嗦面的凱文，輕輕嘆了口氣，扶桌而起。
萊恩自言自語着，倒沒多少悲哀或興奮，從十年前第一次遭遇‘崩壞’算起，他已經習慣了。
打開緊鎖的衣櫃，撥開稀稀拉拉的幾件衣服，伸手摸索一陣，他從最裏面拿出了一個沉甸甸的黑色布包，然後就這麼扛在背上，打開門徑直走下樓去。
足球賽已經結束了，路上到處都是端着飯盒的人羣，萊恩一向不喜歡出門，倒也沒人與他打招呼，於是一個扛包的青年很快就消失在人羣之中。
作爲世界上有數的私立學校，千羽學園的學制從小學一直到大學，各種設施與建築佔據了好大一片土地，又分割出一個個獨立區域，彷如一個小鎮。
大學園處於北側，由於距離長空市太遠，除了南門商業街，周遭也略顯荒蕪，大多是一些等待拆掉的破爛民房，過幾年，這裏會被建成新的校區。
萊恩站在一個土包上，看向遠方那些破爛公寓樓裏的點點燈火，原本的主人早已拿到賠付款搬走，這裏便被一羣流浪漢或者混混所佔據。
身後高聳的牆壁就像是一條分界線，將象牙塔與貧窮混亂分割開來，萊恩當然沒心思去思考什麼階級，僅僅是鼻子動了動。
“果然是崩壞的臭味，就這麼喜歡這種不起眼的地方嗎？”萊恩咧開嘴，露出幾顆森然的牙齒。
崩壞這種天災是隨意出現的，但不知爲何，現階段大多出現在不起眼的地方，所以那個專門對抗崩壞的‘逐火之蛾’往往能隱瞞過去，就像身後的牆壁，將恐怖隔絕在人類世界之外。
可自從第二律者之後，這出現的頻率是越來越高了。
萊恩拿出手機，解鎖之後像某個聯繫人發送了一個信息，也不等回覆，提起布包就向着破爛公寓樓走去。
這些公寓樓約莫四到五層，牆體佈滿了污漬與青苔，初春的風變得頹喪，拂動着幾根斷裂的電線，讓其與地摩擦發出‘嘩啦啦’的聲響，除此之外，看不到一個人影，一切靜的讓人發慌。
一個千羽學園的學生走到歪斜的石牆外，沒有流浪者出來乞討，也沒有混混出來打劫，這些讓長空市警方頭疼的存在就像集體搬走了一樣。
咚。
黑色布包被杵在地上，沉重的濺起幾許灰塵，萊恩靜候了片刻，直到凌亂的腳步聲出現在耳中，這種聲音他很熟悉，就像是中午下課後，飢腸轆轆趕去食堂的學生。
來了，最低級的死士麼。
萊恩沒有太多表情變化，只是徐徐拉開布包的拉鍊，露出裏面漆黑的柱狀物，伸手一抽，將其拔了出來，再順手一甩。
咔，咔，咔。
伴隨着金屬咬合的聲音，約莫兩米的長槍已握在手中，渾身散發着黝黑的金屬光澤。
萊恩看了眼雪亮的槍尖，不知爲何腦中閃過今天下午沒有碼完的內容：
“我知道逃避是沒有用的，也根本沒有什麼大腿可以去抱.......”
唰！
長槍刺出，雪亮槍尖卻包裹着一層詭祕的紅色能量，在這股能量的作用下，牆壁像是豆腐一樣被捅穿。
噗。
透過臉盆大小的洞，能見到一個流浪漢怪異的腦袋被攪碎，彷彿一顆爛掉的西瓜。
血腥場面倒映在鏡片上，而之下是那雙不帶有太多感情的灰眸，萊恩左手也握住槍柄，雙手持槍，腰腹用力。
嘩啦啦——
紅色能量在傍晚留下一道圓弧，就如一把鐮刀，將牆壁與十數名死士一起拍爆。
原本歪斜的牆壁徹底垮塌，萊恩踩上了廢墟，看向樓道中、棚屋中，那些因爲崩壞能而變異的人類，還有從樓頂探出腦袋的奇怪生物。
“唯有殺戮崩壞，理解崩壞，最終找出一條生路，因爲——”
他取下眼鏡，放入襯衣胸前口袋，星穹的軌道彷彿從眼底一閃而過，單手揚起了槍。
“我是一個命途行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