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如果我也死了呢?
萊恩最後還是答應了梅比烏斯，他這個人還是很要臉的，特別不喜歡欠人情，反正身體也沒完全恢復，總要休息一段時間。
普通人在發現真相後，除了恐慌就是頹然，因爲他們什麼都做不到，只能憑着本能去做事。
灑脫一點的，會及時行樂，目光長遠一點的，會立刻開始囤物資，聰明人則會囤槍支彈藥，所謂別人買糧我買槍，鄰居就是我糧倉。
人性之中的惡會完全暴露出來，萊恩也沒興趣到處行俠仗義，因爲不解決根本問題，好人遲早也會變成壞人，除非你把人類給滅絕。
所以想要改變命運軌道，梅比烏斯等人的研究反而重要起來，就比如融合戰士計劃，經過上次的研究，進度已大大提前。
不過梅比烏斯的手術室他是不敢呆了，想着女人一副吊路燈的資本家模樣，就咬牙切齒，說什麼都要轉入普通病房。
“呵呵，我就說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梅比烏斯看着被輪椅推走的萊恩，滿臉愜意的喝了口咖啡，然後就看到手術室的門打開。
一個藍灰色頭髮的少女正坐在椅子上打盹，聽到聲音之後，一下子就跳了起來，臉上的驚喜藏也藏不住。
哼，這小丫頭叫華是吧。
梅比烏斯原本愜意的眼神頓時變得尖銳，嘴角勾出一個詭異的弧線，然後在萊恩扭頭看來的時候，用咖啡杯遮住了臉。
有殺氣？！
萊恩飛快的轉過頭，恰好看到梅比烏斯正在喝咖啡，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他也沒多想，只看向走到自己跟前的華。
少女眼裏滿是擔憂，甚至還有些心疼，俯下身，手指輕輕在繃帶上劃過，輕聲道：
“師兄，您還疼嗎？”
聽起來像是一句廢話，卻充斥着濃濃擔憂。
“對於咱們這種武者而言，疼痛本就是常有的事。”萊恩勉強笑了一聲，又板起臉來，“生命不息而戰鬥不止，你該不會認爲一番苦戰就把我打垮了吧。”
“當然不是了，而且您是勝利者，也是拯救滄海市的英雄，因爲有您的佈置，起碼有一半人撿回一條命。”華趕緊搖頭，眼神中充滿了崇拜，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可是這份痛苦卻全由您在承受了。”
才一半人？
萊恩先是皺眉，後來便又鬆開，原本世界線上，滄海幾千萬人死的乾乾淨淨，這種結果已經不錯了，當然他們遲早要死，不過這裏面不還有個‘遲早’嗎？
“天塌下來，高個要去頂，這是力量帶來的責任。”萊恩並沒有自吹自擂，看着面前的少女，隱隱露出一分笑意。
華身上有些髒，更掛着兩個濃濃黑眼圈，看得出經歷劇變，心力交瘁，可女孩依舊撐了過來，沒有半點崩潰的跡象。
他伸出手，在女孩微微退後之時撫摸着她的臉，觸感光滑細嫩，就像是在撫摸雞蛋，可萊恩並沒有過多的想法，只替她抹去灰塵。
“倒是你的成長，讓我既擔心又高興。”
“抱歉，我沒有聽你的話......”
“有什麼可道歉的，貫徹自己的信念，堅定的走完自己的路，這纔是武學的奧義。”
萊恩不知道原本世界線上的符華是什麼樣，或許因爲自己，面前少女有些改變，可某些東西早已深入骨髓，無論如何也不會變。
“嗯，我明白了！”華的眼睛慢慢瞪大，她其實已經很滿意了。
個人力量在這浩劫中可以忽略不計，沒有萊恩的話，卡洛爾肯定會死掉，自己多半也活不下來，哪怕能倖存，也會像那些人一樣躲在殘垣斷壁中，等待逐火之蛾來拯救。
可這一次，她是拯救者，雖然力量很小，但確實拯救了數百人。
“明白就好，推我出去走走吧。”
“好。”
克萊因識趣的厲害，華輕柔的推起輪椅，順着微微起伏的走廊去往甲板。
微腥的海風灌了進來，萊恩先是看到了燦爛陽光，而後見到了平靜波濤，幾隻海鷗在展翅翱翔，一副恬靜的畫卷。
可當他往周圍看去，只見到數以十計的軍艦，不斷有導彈升空，呼嘯着去往遠方，然後直升機落在醫療船後甲板上，全身防護服的醫療隊趕緊衝了上去。
血腥味和慘叫聲傳來，一個個缺胳膊少腿的傷兵被擔架擡走。
海風微涼，萊恩望向陸地，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煙柱騰起，還有浦江兩岸的殘垣斷壁，頭戴安全帽的搜救隊在廢墟中搜尋，偶爾能挖出幾具壚屍體來，偶爾又會被突然出現的死士攻擊。
噠噠噠。
急促槍聲響起，然後又很快的消失。
華推着輪椅，悄悄看向萊恩，發現後者的表情很認真，也似曾相識，想了想，不就是那天在小喫街，萊恩觀察人羣時的眼神嗎？
記得那時他回答的是：在看人。
女孩擡起頭，看着又是幾顆流星似的導彈升空，終於明白了萊恩這句話的意思。
有些人不仔細去看，一轉眼，就消失了。
區區幾天，世界就變了模樣，眼前的廢墟，她怎麼都拼湊不成原樣。
“很殘酷是嗎？”萊恩冷不丁的開口，讓華從低落中回過神來。
“我知道這個崩壞，卻根本沒辦法去改變他，甚至沒救出多少人，這真的很痛苦！”
萊恩默然不語，他不僅知道，而且說起來比華痛苦一百倍，因爲他知道世界必將終末，就算自己開拓出一種不一樣的未來，也保護不了絕大部分人類。
時間太短了，他也沒猛到立地成神，一巴掌拍死終焉律者。
“最起碼，你救了幾百個人，無愧於本心，所謂命途正是這樣，不要好高騖遠，哪怕只踏出一毫米，那也是一種前行。”
萊恩自言自語，不僅是開導華，也是在開導自己。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有多大能耐辦多少事，但凡在向前走，就別心存愧疚。實在想不通，就去玩玩你的手遊，時間總會告訴你答案。”
華盯着他，糾結的表情慢慢散開，她很聽話，也覺得萊恩說的沒錯。
擁有拯救世界的力量，那就果斷去拯救，如果沒有，就把自己的力量盡數發揮，做到最好。
“我想通了，果然有你在，我就不會迷茫。”
“如果我也死了呢？”萊恩下意識的反問，然後就覺得身後一片沉默，有些疑惑的扭過頭去。
他看到女孩死死盯着自己，咬着脣，臉上竟浮現出幾分少見的恐懼，即便是面對摩剎支也沒出現過這種表情。
如果師兄也死了？
華瞳孔收縮着，握得把手嘎吱作響，她發現自己無法想象那個結果，偏偏又覺得這句話無比真實。
因爲這個男人，真的差點死掉。
“呃，我開玩笑的啦，你別往心裏去。”
華回過神來，那張呆呆的臉上出現了憤怒，語氣也變得認真起來：“這並不可笑，師兄，你也不許說這種話。”
認真到極致，弄得萊恩都有些尷尬起來，他也沒多想，因爲符華本就是天煞孤星體質，關係好的人基本上都掛了，第八神之鍵燃燒記憶，對她而言是痛苦，也是解脫。
“好吧，我會陪你走到終點。”
“你保證？”
萊恩心說這我怎麼保證，我又不是不死命途，怎麼作都不會死，可看着女孩銳利的眼神，又下意識的點點頭。
“行，我答應你，不管是律者還是其他什麼東西，都別想取我性命。”
“這還差不多。”
華長舒一口氣，繼續陪着萊恩看導彈發射，可那句玩笑就跟針一樣刺在心裏，怎麼都甩不掉。
經過這一次，她知道萊恩也不是無敵的，更體驗到了律者的恐怖，便下定了決心。
“師兄，我突然有了決定。”
“你要加入逐火之蛾是吧？”萊恩已經猜到了，華從不是退縮的人。
“嗯，我不想拖您後腿，也不怕冒險。”華嚴肅答道，又在心裏補充一句：
如果世界真的毀滅，起碼我能死在你前面。
萊恩倒不清楚她在想啥，只不過真相已經暴露，再把她勸回去基本不可能。
“行吧，你先回去把師父安頓好，再加入逐火之蛾，想去哪個部隊，我跟上面打個招呼。”
“卑彌呼隊長很喜歡我，可以到她那嗎？”
萊恩已聽她說過滄海的事，也認識卑彌呼，無論性格還是專業素養都難以挑剔。
“行，暫時就安排在她手下，後面我再想辦法調動。”
“謝謝你，師兄，你總是由着我性子。”
“反正你也很少任性，偶爾滿足一下也沒什麼。”萊恩笑了笑，然後看着對面不停發射的‘煙花’，逐漸陷入沉默。
我差不多，也該加入逐火之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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