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律者,獸,人心
亞當並不能像侵蝕之律者，無需本體，可以藏在權柄之中，當他被雷光吞噬，那就是真的死了，連殘存的黑影都消失在空氣中。
可萊恩沒多少勝利的質感或喜悅，雪原之行無論如何也稱不上愉快，這位擬似律者的人生他也能勾勒出線條來。
在一個名爲‘樂園’的地方嚐盡了世界最深邃的黑暗，裏面發生的事情萊恩甚至沒有細想，因爲太過噁心，然後被帶到這個祕密實驗室，受盡了人體實驗的折磨。
或許是因爲‘樂園’出過一個律者，或許是天賦異稟，他撐過了實驗，成爲了崩壞能的聚合體，也就是擬似律者的存在。
經由後世可知，這是律者最好的載體，相當於替崩壞主動準備素材，但因爲某些原因，他沒有得到核心成爲真正律者，便成爲了一種奇怪的存在。
如果在後文明紀元，那還有搶救的機會，但在這前文明，他的人性只會不斷流失，總有一天轉正。
所以我只能殺掉他。
萊恩看了一圈，並沒有找到律者核心，佐證了他的假設，那淡淡的愁緒與疲憊疊加，讓他心情很不好。
‘這次，我算是深入了世界的暗面吧。’
雪原之行讓萊恩有些疲憊，再次見識到了人類之惡，如果意志不堅定的話，甚至會產生認同感，好在他已經過了中二的年齡，也不是溫室裏的天真花朵。
有善必有惡，有倫德烏姆的秩序，就有雪獄鎮的混亂，但須知道，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要把某些人與人類區分開來。
“某些事在力量控制範圍之外，罪惡永不斷絕，到處都擁有成爲擬似律者的素材，也不缺少作死的混蛋，與他們比起來，殺崩壞獸都要讓人更心安理得一些。”
萊恩嘆了口氣，這種事真的讓人感到無力，前文明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把自己給作死的。
彷徨維持一瞬，他又重新變得純粹而堅定，只要維持‘真我’，這些東西反而能提供力量。
“同樣，某些事在力量控制範圍以內，我可以做到。”
萊恩果斷轉身，掏出了電話。
“梅，事情搞定了，幫我查一件事。”
“你說。”梅遲疑片刻，她有些奇怪萊恩的語氣，好像沒有戰鬥勝利後的喜悅感。
“搞清楚‘樂園’是誰建立的，又有誰參與過，除了建立者，其他的應該不難查。”
電話對面沉寂了許久，以梅的聰明已經猜出了原因，擬似律者肯定與那有關，被送到幾千公里外的北歐絕不是巧合。
“你想順藤摸瓜，還是想做正義的夥伴？”
“都想。”
聽到這回答，梅繃緊了肌肉，轉瞬又鬆弛開，‘世界該不該拯救’一直是個哲學命題，當人注視黑暗，遲早也會被黑暗吞沒。
“呵，起碼你沒有站在另外一邊，萊恩，你表現出來的權柄一直讓我很擔心，就怕你受了刺激。”
“刺激當然是有的，但我還不至於就改變三觀，別把我當成小孩子。”
“萊恩，你才二十歲。”
“但我活的比那些行將就木之人，更加透徹。”
第三次沉默，梅露出幾許自嘲的笑容，甚至有種控制慾，讓萊恩老老實實待着，別再到處亂跑，現在的世界有太多事情，足以震碎人的三觀。
可她沒有說出口，覺得這種想法都是在侮辱萊恩。
那個男人是殺戮機器，看似冷漠，卻見慣了壞事與好事，充斥着最複雜的人性，然後在這驚濤駭浪之中保持真我。
“好，我幫你查，要做什麼就趕緊做，然後回來參加一個重要會議。”
“什麼會議？”
“神之鍵已有了結果。”
走回雪獄鎮的萊恩腳步一頓，終於有了幾分欣喜之色。
“好，那就這樣。”
他掛斷了電話，長舒一口氣，這樣人類又有了一張王牌，自己也有機會見識一下那種神奇的武器。
快點回去吧。
萊恩嘟囔一聲，一腳踹開了房門，回到了那座衛星房，這裏的人要麼成了擬似律者的憑依物，要麼被戰鬥餘波嚇得逃跑，整個小鎮都看不到一個人。
他去到最深處的密室，上次來談判就已經發現了這裏，雷光撕裂防爆門，屋子裏滿是軍火、食物和黃金。
但他看都懶得看一眼，走到寬大辦公桌後面一陣摸索，找出了一本名單，上面都是些來體會雪獄鎮特色旅遊的達官顯貴。
萊恩一邊麻木的翻閱，一邊自言自語。
“擬似律者的能力已經理解，果然是劣化品，不能像真正律者那般完全掌握，然後學習強化，與之前的崩壞獸差不多。”
燈光照耀下，萊恩的影子如流水變化，化爲薄而長的刀鋒，將保險櫃一分爲二，切斷厚厚合金沒有半點遲滯感。
“能使用的就這點嗎，沒辦法像他那樣不停地分解、擴散和侵蝕，將人化作提線木偶，就更別提完全的取代與記憶讀取。”
他嘆了口氣，估摸着在戰鬥中可以用變化和隱蔽性來陰人，也算攻防一體
能力還是有些作用，起碼可以成爲最後一道防線，亞當可是憑這玩意抵抗了好多次全力攻擊。
“最大的收穫是崩壞能終於到2000HW了，徹底跨越了律者的界限。”
萊恩翻書的手一頓，看着名單上那些貴賓客戶，露出了殘忍的微笑。
“那就做些律者的事情吧。”
他收起名冊，切開牆壁，回到了陽光下，風雪不知何時已停，小鎮靜悄悄的。
萊恩沒打算當救世主，光憑力量做不到讓所有人幸福的活着，也不可能讓無數類似的小鎮重歸曾經。
但他既不傲慢，也不冷漠。
根除不了罪惡，卻能在觸手可及的範圍之內，讓人付出代價，應有的代價。
萊恩跨出一步，直接從這座死寂的小鎮消失。
這正是力量所賦予的權柄。
短暫的戰鬥改變了天氣，但到了傍晚，風雪又開始呼嘯，彷如自然規律會被人所影響，但時間一過，還是該幹嘛幹嘛。
方圓數十里內的地形也被戰鬥所改變，特別是在小鎮十幾公里外的中心位置，一整片雪松無影無蹤，山脈化作深坑，只留下一些殘垣斷壁。
噠。
一個身穿雙排扣長風衣的男人落在廢墟之中，拿着手杖，彷如不列顛紳士漫步在這最純粹的破壞現場。
什麼也沒有，地表坍陷，將地下研究所徹底掩埋，空氣中還殘留着濃郁的崩壞氣息。
“是他。”
冰之律者停下腳步，很快做出了判斷，俊朗的臉並沒有任何變化，既沒有慶幸，也沒有同類死於他手的憤怒，僅僅深鎖雙眉。
兩種權柄，威脅急劇升高，帶領人類獲勝的可能性提高了好幾個百分點，然而——
拿他沒有辦法。
崩壞在愈加猛烈，但講求一個漸進的過程，因爲某種原因，直接降下終焉將讓一切變得毫無意義。
學習、思考、謀劃甚至是羣毆都沒有起效，那個人類正逐漸膨脹，冰之律者毫不懷疑，如果遇到必然會被討伐。
更諷刺的是，人類擁有越來越多的融合戰士，光從力量對比來看，已遠遠走到了前面去，甚至超過了當下時節，所能降下的律者強度。
某種應急機制在自動展開，根據世界的回饋不斷調整，而在雪原上的冰之律者有了答案。
他看向研究所的殘垣斷壁，意識到這世上所有東西都是崩壞的源泉。
如律者，如獸，如人心。
他輕輕挑起下巴，天地之間彷彿迴盪着一個聲音：
“真是漏洞百出呢，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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