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案 美工刀下(5) 作者:高不为 » 李建强和小霜到了送水公司,经理說他们已经做了很多年,顾客很多。南郊附近按照路线和生活区域分给了三個人,其中一個送水工就是庞贵,案发现场均在庞贵的职责范围内。细心的小霜发现,一個送水工用一把很小的美工刀拆开了塑料封,然后把刀刃缩回去,用细长的刀身戳开了盖子,放在了办公室的饮水机上。 小霜问:“老板,每個送水工都有這样一把小刀嗎?” 老板看了一眼:“对,我們的塑料封口比较结实,每個送水工都有一把這样的小刀。可以割开塑料包装,還可以戳开盖口,宽一点的刀還不行。就是這种小美工刀最好使。” 李建强问:“庞贵什么时候回来?” 老板說:“他已经出去两個小时了,应该快了。老张,庞贵回来了,让他来一下办公室。”外头有人答应了一声。 半小时左右,外面进来一個人,身高175厘米以上,比较瘦弱,仪表還算整洁。他边走边說:“老板,你找我。” 老板指了指李建强和小霜:“庞贵,這两位是公安局的——”话還沒說完,庞贵转身跑出去了。 李建强和小霜跟了出去,紧追不舍。小霜跳過围栏,抄近道奔向了大门。在大门口,小霜与庞贵遭遇。别看庞贵個子不小,在小霜面前却是不堪一击。三下五除二,就被小霜摁在了地上,随后赶来的李建强给庞贵戴上了手铐。老板和其他送水工也出来看热闹。 老板感叹道:“真是沒想到,這小子犯事了。更沒想到這個小姑娘——不,這位女同志這么厉害!”小霜冲他们帅帅地一笑。 李建强說:“可不是,我都打不過她。”大家感叹了半天。 在庞贵的口袋裡,他们发现了一把小号美工刀,上面似乎沒有血迹。李建强和小霜带着庞贵到了他的住处,又找到了一把小号美工刀,上面有血迹,应该是凶器。此外,他们還找到了两部手机和左臂染有血迹的皮衣。消息传到局裡,大家沸腾了,這個杀人魔终于落網了。 经检验,在庞贵家提取的皮衣上发现了连环割喉案三個死者的血迹,带血的小号美工刀上也发现了三個死者的DNA,两部手机分别属于罗锋和卫小宝。 卫小宝死亡现场提取的刀片上有四個不同女性的DNA,经刑侦一大队確認,DNA与他们正在查的一起案子相关,与案子裡的四個女受害者的DNA相符,那是一起公共场合伤害女性的案件。经過受害人辨认,卫小宝就是犯罪嫌疑人。他伤害的都穿着露脐装的女性,一般是用刀片在肚子上划口子,也有划在臀部的。在卫小宝手机裡发现了大量偷拍的视频,其中就有女性伤害案的视频。他们无意中帮一大队破了案,一大队表示了感谢。 审讯室裡,庞贵沒有隐瞒,问什么說什么,振振有词但毫不认错,更谈不上任何悔意。听他的意思,他的行为更像是替天行道。 问:知道为什么找你嗎? 答:别那么多废话!事情都是我干的。 问:什么事是你干的? 答:那老头、那神经病,還有那個变态都是我杀的。 问:注意你的态度,說他们的名字。 答:王宪民、罗锋、卫小宝。 问:为什么要杀他们? 答:他们都是垃圾,应该从地球上清理出去。 问:一個一個說。先說王宪民。 答:王宪民非說车停在人行道上妨碍了他晨跑,他把别人的车划了。一划就是16辆,還把我老板的车划了。结果我被解雇了。 问:說一下你老板的名字。 答:林子豪。 问:我听說你也有過错,沒有拿进门卡,才把车停到了马路边。 答:我是有错。 问:你被解雇了,为什么不恨老板? 答:我入职的时候,老板就說過了,车归我管,出了問題,由我负责。他给我的工资不低,对我也很好,我凭什么恨人家?做人要讲良心。几十万的损失,也就把我解雇了,我很知足了。如果那几十万的损失,都让我赔,我哪受得了。 问:想不到林子豪满口脏话,对员工還不错。 答:那是他的语言习惯。难道你们开车的时候不骂人嗎? 问:什么时候轮到你问我們了,具体說說杀王宪民的過程。 答:被解雇以后,我找了一個送水的工作,我得先养活自己。有一天送水,发现顾客竟然是王宪民。他也认出了我,我很生气,我們說了几句话,就吵起来了。那老王八蛋骂我是垃圾,我气坏了,决定弄死他。有一次,往那個小区送水的时候,我听见他跟别人說,他一般早上六点起来晨跑。我就偷偷藏在绿化带裡,等他跑步经過的时候,我从后面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挟持到绿化带裡,割了他的脖子。 问:你還干了什么? 答:我在他脸上划了两刀,让他尝尝被人划脸的滋味。 问:還有嗎? 答:对,還有。我写了pg(按汉语拼音读的)。 问:刚才为什么犹豫了一下? 答:我才想来。 问:现在請你再把写過的字写一遍。 答:行。 龙龙拿来了打印纸和白板笔。等他写完后,黄一为立刻发给了在省城稷州学习的韩文君。 问:你是从哪儿逃走的? 答:有一條去河营村的小路,很方便,還沒有监控。 问:就算王宪民和你有過节,那你为什么要杀罗锋?他不就是一個因爱犯错的父亲嗎? 答:因爱犯错。說得多好听。从小我父亲不少打我,往死了打,還骂我是废物。打完還說是为我好,還要让我承认他的好。我打不過他,所以经常把他的自行车放气,经常偷偷给他捣乱。每次,看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很开心。后来,我就這种办法对付所有跟我有仇的人。 问:那你說說罗锋和你有什么仇? 答:罗锋确实跟我沒有仇。可是他生气打人的样子,就和我父亲一样,我送水的时候见過。靠你们警察,你们会管嗎? 问:他的行为达到了触犯刑法的地步,我們当然会管。 答:又是老一套,你们就沒有什么新鲜玩艺儿。 问:說說你杀害罗锋的過程。 答:杀完王宪民,我很解气。我想到了罗锋,他和王宪民一样都是垃圾,他甚至比王宪民還垃圾。把女儿害成了那样,他就不配活着。我正愁沒有机会,他打电话来,說要把水桶退了。我问他我們的水有什么問題嗎,他說除了他制的水,剩下的水都有细菌。跟一個神经病沒必要讲道理,我同意了。我给五单元的住户送完了水,再到他家。他给我开了门,乘他转身的时候,我抱住他的头割了他的喉。然后我到厨房拿了垃圾倒在了他身上。他不是爱干净嗎,就让他尝尝脏的滋味。 问:罗锋给你开门的时候,是不是說了什么话? 答:我想想。好像是說了一句。 问:好好想想,說了什么? 答:他好像问我,为什么才来? 问:我們知道了。卫小宝呢?說說杀他的過程。 答:那個变态更该死。你们肯定看到了他屋裡的女式内衣,偷拍女生裙底,划那些穿露脐装的女人,還拍了视频拿回来慢慢看。都是你们這些无能的警察纵容了這样的变态,清理垃圾的事,你们干不了,我帮你们干。不用谢我。(大笑) 问: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警方一直在侦破這個案子,我們从来沒有放弃過。具体說說杀卫小宝的過程。 答:那個变态家的水一直是我送的。 问:注意你的用词。 答:是卫小宝。我一直给他家送水,偶尔看到了他手机上的视频。前些时,我杀了王宪民和罗锋,卫小宝這种货色就更该死了。那天,他又让我送水。我跟着他进来,他一转身,我用右手抱着他的头,左手一刀下去,他就倒在地上了。我把门关了,把他翻過来,把他的衣服撩起来,在他肚子上划了一道口子。這就是他欺负女人的代价。 问:除了這些,你還做了什么? 答:我用他的血给他画了红嘴唇,還找了一個胸罩放在他身上。 问:杀人时戴的手套和鞋套在哪裡? 答:鞋套是一次性的,是送水公司提供的,每进一個客户家,就用一付,有时一付也会用一天。手套也是一次性的,也是公司提供的,帮客户开启包装时用的,用完就扔。不過,我把杀人用過的手套和鞋套都烧了,冲在了马桶裡。 问:杀人的时候,你不害怕嗎? 答:杀王宪民的时候有点害怕,后来就不害怕了。最后,割开卫小宝肚子的时候,红色的血液喷出来,那种感觉很爽。 问:說他是变态,你不也是個变态嗎? 答:我无所谓,你随便說。 问:(指认死者)死者是不是這三個人? 答:是。 问:(指认衣物)這件皮衣是不是你的? 答:是。 问:(指认凶器)這把美工刀是不是你的? 答:是。 问:签名是不是别人教你的? 答:是。不,不是。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问:還敢狡辩。你看看這三张照片。這些字都是你写的嗎? 答:是。 问:胡說八道。王宪民案现场的字母是有连笔的,那是英文。你写得都是汉语拼音,汉语拼音什么时候需要连笔了?小学都沒毕业,你什么时候会写连笔的英文了?三张照片上字迹都不一样,后两個案子的字体和你刚才写的字体是一样的,那些才是你写的。說!第一個案子裡的字母到底是谁写的? 答:好吧,我說。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我沒有见過他。 问:你最好老实交待。 答:我真不知道,我真沒见過他。那是杀完王宪民的第二天,我突然接到了一個电话。他說,他看到了我做的事情,說我逃跑的路线选得不错,但還是太粗心了。现场留下了脚印,還沒有把王宪民的手机拿走,因为上面有送水电话,警察可以找到我。有人见到了我杀人,我本来很恐慌,但也沒有办法,只好听他說下去。他說,他已经帮我清理了痕迹,還說我沒有什么错,而是帮社会清理了垃圾。今后再做类似的事情,一定要戴手套和鞋套,清理一切可能被发现的痕迹。他還告诉我,只要我愿意,可以继续做下去,他不会揭发我,還会在需要的时候帮助我。他說,一定要留下专属于自己的签名。他问我叫什么,我說叫庞贵。他說就写名字的第一個拼音字母。他還說,他已经帮我把名字写了,让我今后再行侠仗义,一定要写上自己的名字,這是我给自己留下的荣光。我觉得他說得很对。 问:所以在杀罗锋和卫小宝的时候,你按照他的方法做了。 答:是的。 问:烧掉手套和鞋套也是他教你的? 答:那倒沒有,不過与他有关。他让我消灭证据,所以我就烧了手套和鞋套,反正公司裡手套和鞋套有的是。他提醒過我以后,我拿走了罗锋和卫小宝的手机。 问:为什么不把皮衣烧了? 答:下次干活還要穿。 问:穿着带血的皮衣作案,你不怕别人发现嗎? 答:我已经擦過了,看不出来。皮衣是黑色的,不容易发现。再說我是干活的,谁会在意我們穿什么。 问: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很冷血嗎? 答:谢谢夸奖。衣服和刀上确实都有血,但我喜歡闻那种味道。(大笑) 问:那個躲在幕后的人教你杀人,你不觉得他是個人渣嗎? 答:(生气了)我不许你這么說他。他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 问:你们都是人渣。 答:放屁!你们這帮废物就不是人渣嗎?(两旁警察控制住了他) 从庞贵的审讯中得到了第三人的线索,這個人是真实存在的,他是用王宪民的手机给庞贵打电话的。彭鹰想定位王宪民的手机,黄一为說:“算了。手机应该已经扔掉或者关机了。”查過之后,和黄一为說得一样,果然关机了。 黄一为很清楚,他遇上了一個劲敌,而且那個人很可能针对的是他。依照庞贵的供词和那個神秘人物的行为逻辑推断,庞贵对pg两個字母的說法是不可靠的。那個人给庞贵打电话的时候,王宪民案已经报案了,字母已经写好了,而他不可能提前知道庞贵的名字,因为時間不对。他在给庞贵打电话的时候,才知道了庞贵的名字。這可能是個巧合,庞贵名字的首拼正好是pg,他才顺水推舟,让庞贵写pg的,所以pg绝不是庞贵的名字首拼。实际上,庞贵說的是实话,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指点他作案的人是什么人,他对那個人只是一种盲目的崇拜。那個人甚至能够控制和指挥别人作案,社会危害太大了。 韩文君打来了电话,结果与他预料得相同。罗锋案和卫小宝案的字母确实是庞贵写的,但王宪民案的字母与李筱薇案的字母是同一個人写的。黄一为想表示感谢,在对话栏写了谢谢,发了出去。他還想写“爱你”或“想你”的话,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了半天,用了一個想你的表情发了出去。虽然沒人看到,黄一为還是向周围看了看,而在信息的接收端,韩文君正在羞涩地笑着。 黄一为在办公室的白板中间写下了一個英文单词“nobody”,画了個圆圈,他决定用這個单词来代替這個不知名的幕手黑手。旁边写上了nobody的特点,“懂心理学”,“有犯罪经验”,“身高180厘米”,“孔武有力”,“有一定文化水平”,“身上有疤痕”,“穿军警靴?”,“短头发?”等。穿军警靴和短头发后面加了個问号,因为黄一为觉得他有可能变换外表。把nobody和李筱薇案连了一條线,线上写了“直接作案”两個字。又把nobody和庞贵连在了一起,线上写了“帮忙作案”和“指导作案”两行字。 黄一为已经让彭鹰筛查两個路口的监控,查找符合nobody身体特征的人,但他清楚希望很渺茫,因为nobody是一個绝顶高手。他要不进行了伪装,要不選擇了沒有监控的路段逃走,而黄一为只是在寻找万一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