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一個晚安吻
“然後,我們吵架了,”胡楊忽然用力的抱緊我,說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那個時候,所有的怒氣,所有的懷疑,都衝着你去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你離開的時候,我突然清醒了,我想要你留下,但是你還是走了。”
他的聲音中透露着脆弱,好像他已不是如今這個意氣風發,胸中成竹的人,又回到了那個夜晚,無法控制自己的恐慌與驚悸。
“我聽到了,只是,我以爲我聽錯了。”莫名的悲傷涌來,我在這個少年最脆弱的時候離開了他,卻在他成長中的帶血的羽翼下受到保護和庇護。
“對不起,我很抱歉。”
“我不敢去找你,因爲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那時候我就想着,也許就讓你這樣簡單開心的生活下去,也許也很好。可是,我很自私,我想要你在我的身邊,我的生,我的死,我都想你能在我的身邊。”
“我也想在你的身邊,你賦予了我生命,你對於我來說是最重要的存在。”
胡楊忽然鬆開了我,他將我輕輕推開,看着我的眼睛慢慢的說道:“我希望,在你的心中,我不一直只是那個拯救你的人,我想要是你的朋友,你的親人,是你能依靠的人,也是可以依靠你的人。”
“你一直都是的。”我堅定的說道。
“可是,我感覺不到。”胡楊皺起眉:“那天晚上,一個晚安吻就讓你愣住了,在你看來,這是突然的,不應該的,剛剛,我只是稍微靠近你一些,你就想躲開。”
“我只是有些不習慣。”
“我看了很多書,很多家庭中成員之間都是用擁抱,吻,還有言語,這樣能夠讓對方感受到的方式,來表達他們對彼此之間的愛意的。”
“確實是這樣。”我點點頭,因爲一些原因,我也看了很多家庭教育方面的書。
“那麼,你能讓我感受到嗎?我不想一直心驚膽戰的去猜,一直面對你的冷淡時勸我自己相信。”胡楊有些小心的問道。
我看到他眼中的期待,心中柔軟,竟有些微微的刺痛。
我湊上前去,看着他眼中慢慢的倒映出我的臉,竟感到有些害羞。
很近的時候,我伸出手,蓋住了他的臉,感覺着手心中他睫毛劃過的癢意,在他的左臉頰上輕輕的親了一下。
“胡楊,我愛你。”
做完這一切,我就立刻跑開了,回到了自己的屋裏。
關上門,坐在牀/上,我摸着自己的胸口,能感到砰砰的震動感。
我知道這是我的系統根據我的心情模擬出來的,明明沒有人類的心臟,卻能在某些時候像人類一樣感受到它的存在。
我從來都沒有說謊,胡楊他對於我是最重要的存在,沒有什麼可以超越過他。只是,在幾乎佔據了我整個生命的相處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對於他的感情變了質。
我不再是剛剛醒來那個什麼都不懂的懵懂樣子,那個時候的我,傻傻的追尋着某種關於愛的夢幻,在現在的我看來,是很可笑的樣子。在龍門的這段時間,尤其是我獨自生活的那一年裏,我吸收着很多知識,很多人情世故,我懂了很多,認識到了很多。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我在尋找胡楊身影的時候,眼裏摻入了別樣的在意,只是那時候的我並沒有意識到而已。
直到胡楊昏迷可能會死亡的時候,我才猛然意識到,我對於他的感情,已經變成了愛,是親人間的,是朋友間的,卻更是戀人間的。
在那段時間裏,我依靠着和他相處間的回憶來堅守,我才發現,回憶中的我,會因爲他的某一句話而開心,會因爲他的眉頭微皺而難過,在意着他的每一句話,觀察着他的每一個小細節。
這樣的我,這樣的表現,我很清醒的知道,我對他有了愛戀的感情。
只是,我並不敢將我的情感表露一絲,因爲我是個機器,即使我再像人,也不能真正的如同人一樣的生活,本身我就失去了得到他的迴應的權力。
只要能夠留在胡楊的身邊,知道他將我放在心上,我就甘之如飴了。
所以每次胡楊對我表示親近的時候,我都會想避開,我都不知該如何反應,我怕他會看穿我的反應,我不敢想象當他知道的時候會怎麼樣,即使他對我如常,我的心裏也無法再像以前一樣了。
今晚,當聽他講起那些曾經的時候,所有的一切在我眼前走馬觀花的略過,看到他那樣的小心,我便知道也許是我的躲避刺傷了他的心,讓他也開始不知所措起來,聽到他的要求時,我再也無法壓抑住我心裏的翻涌的感情。
我告訴自己,就趁這個機會放縱自己一次。
我無法看他的眼,我怕我在那眼中泄露了什麼,所以我蓋住了他的眼。
我本來是衝着他的嘴脣去的,想將所有的情感都在這一吻中宣泄/出來,只是感受到手心中的癢意,我才猛然驚醒,微微偏移,吻在了胡楊的左臉頰,輕碰了下他的嘴角。
我不知道他感覺到沒有,更不知道他會怎麼想,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跟他說些什麼,便只好跑開。
在屋裏的時候,我很怕胡楊會過來找我,不過他並沒有,或許他並沒有在意,也不會多想什麼,在我離開後繼續忙他的事情了。
我深呼了幾口氣,平定下自己的情緒,暗暗決定以後要一切如常,可以和胡楊如親人般的親近,給他溫暖和信心,但一定要收好自己的感情,不能讓胡楊發覺。
第二天一早,我剛從休眠中醒來,就收到了胡楊發來的簡訊,簡訊中他告訴我我們在角鬥賽中壓他贏得到的賭金並不夠,尤其是以後在學校中錢的來源會受到各種限制,所以需要和凱伊出一個級別高的任務大賺一筆,至少一週以後才能回來,讓我開始着手小店接手問題,他已經想到讓我去曼尼爾頓大學的方法了。
雖然我已經做好心理建設,相信自己不會表現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第二天能夠不用面對胡楊還是讓我鬆了一口氣。
只是我們相聚還沒有多久,他就要離開這麼久的時間,讓我又有些不捨。
聽完簡訊,我打開了個人終端,找到了蠍子的名字,給他發了信息約好見面的時間。
關於小店的問題我和胡楊已經討論過,如果我沒有辦法跟着他去曼尼爾頓大學,那我就留下繼續經營小店,在他的傭兵夥伴的照顧下,還是會有不菲的收入的。如果想到辦法讓我能去曼尼爾頓大學的話,本來我們是想將小店留給小樂的,不過當胡楊聯繫他的時候,小樂並沒有接受,蠍子從小樂那裏聽到了這個消息,主動提出要接手小店。
如今,既然胡楊說已經想到了讓我去學校裏面的方法,那麼我就可以聯繫蠍子跟他進行小店的交接。
和蠍子約好時間後,我早早的來到了小店,看着這個我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我一手創建完善的小屋,我傷心失意時療傷的歸處,我很不捨得就這樣離開,也不捨得就這樣將它交到另一個人手上。
小店對於我,已經是家的存在。
我抹掉眼裏不知何時泛起的淚,走到了櫃檯邊上,連接了店內的系統,開始清點店鋪裏面的東西。
等我清點好之後,我就靠在小店的沙發上,慢慢的看着小店裏面的一切,等着蠍子的到來。
在心裏,我做了一個決定,我不能就這樣放棄小店。
等到蠍子來的時候,我忙站起來迎接他。
蠍子如初次見面一樣,並不多說廢話,直接將手伸過來,說道:“多少錢?終端轉賬。”我並沒有將終端遞過去,而是微笑着說道:“你先坐下,我有事情和你談。”
蠍子站在那裏,並沒有動,他說道:“你想談什麼?”
我只好陪他繼續站着:“我會把小店轉給你,不需要你的錢,但是我要佔40%的股份。”
說完,我有些緊張的等待蠍子的反應,看的出來,他很討厭做事情拖泥帶水,磨磨蹭蹭的,而這樣的小店,還要佔股份,聽起來就有些可笑。
蠍子思索了一瞬,回道:“30%。”
我愣了下,才興奮的回道:“成交。”
蠍子對於我的興奮視而不見,他聽到我同意的話語便轉身走了,只留下一句話:“擬好合同後發給我。”
我高興的看着他的離開的背影,真誠的說道:“謝謝你。”
此時蠍子已經走出了門去,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反正他的腳步是連頓都沒有頓的。
不論是蠍子懶得跟我討價還價的原因,還是因爲胡楊他對我有照顧的原因,我都很感謝,在等待的時候,我已經提前想好了很多的說辭,來說服他同意我的入股,然而很多準備好的話都不需要說,蠍子就同意了,確實是意外之喜。
接下來就需要處理合同的問題了,我聯繫了之前買下小店時給我們看合同的律師,說明了情況之後,讓他幫我擬一個合同。
然後我給胡楊發了簡訊,告訴他我想要入股小店的決定,這樣我還能感覺到我和小店之間還存在聯繫,也許有時間還能時不時的作爲主人回來看看。
我知道,因爲星域管制的原因,在某些星球,胡楊是收不到我的簡訊的,但我還是想要快點告訴他,希望他能夠快點看到。
也許胡楊對於小店的感情沒有像我這麼深,但小店可以說是我們那一年未見的時間裏唯一的聯繫,我希望他能理解我的心情,支持我的決定。
傍晚的時候,我正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收到一條信息,點開一看,竟然是胡楊發來的。
我雖然希望能夠儘快收到胡楊的回信,但沒想到能這麼快。
他可能很忙碌,信息上只有短短的幾個字“做你想做的事,我永遠都支持。”
不可抑制的,甜蜜的感覺慢慢的從我的心底涌了出來,我看着終端上的那幾個字,坐在車上慢慢的笑了。
回到家裏面的時候,胡楊不在了,我竟然覺得有些孤獨和無聊。
明明之前在小店住的時候我一直都是一個人,而和胡楊在家裏住的時候我們有的時候也是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但現在,他不在,我會覺得好像缺少了什麼。
我發覺,我對於胡楊的依賴變深了。
我默默的在沙發上坐下,打開模擬屏,從終端上轉接了一個節目來看。
看節目的時候,能夠很容易就忽視了只我一個的孤獨。
將小店轉手給蠍子的事情很順利,將擬好的合同給蠍子發過去後,他並沒有提出太多的修改就確定可以簽約了,然後我便在店裏面教他僱來的店員慢慢上手小店的事情。
店員叫奇米,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只是左臉頰上有一道細長的疤痕,按現在的治療技術來講,應該是可以治癒好的,但不知道爲什麼她沒有選擇治療,作爲剛認識的人,我並沒有問她原因。
她很聰明,做事很利索,學東西也很快,帶着股活潑的勁,給整個店裏面都帶來了朝氣。今天來的客人,稍微多言一點的都會誇她。
我覺得,有她照料小店,是可以放心的。
接下來的時間裏,我白天的時候會陪着奇米一起照料小店,晚上回來的時候會看看節目,瀏覽下最新的各種消息或者看看感興趣的書,隔幾天還會給胡楊發簡訊說些發生的趣事,就好像他在家的時候我們會聊的一樣。
不過除了最初的那一次,我就再也沒有收到胡楊的回覆。我猜他應該是已經進入了管制星域,關閉了終端,所以並沒有收到我發的信息。
每天這樣過着,充實卻不忙碌,反而沒有胡楊走的第一天那種孤獨的感覺了。
我以爲胡楊任務至多就執行兩週,但兩週過後,他還沒有回來,我想着他可能是被什麼事情拖住了,要晚幾天回來,但又多等了一週,還是沒有收到關於他的半點消息。
我有點急了,問了問蠍子是怎樣的情況,蠍子開始只給我回了一句“他們沒問題的”,但我等了兩天後,還是沒有見胡楊回來,便又繼續問,甚至還託奇米幫我問,估計是蠍子被我問的煩了,這一次他說了我認識他以來最多的話。
蠍子告訴我說,胡楊他們這次執行的任務雖然不是很簡單,但以去的人的能力是完全能夠應付的,他現在也沒有辦法聯繫到他們,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的。相信只要他們回到關係友好的星域附近,胡楊就會給我發簡訊的。
看着蠍子很淡定的樣子,我也便放寬了心。
畢竟執行任務所需的時間還根據任務的具體情況而定,並不是通過一個簡單的任務內容就可以推出來的。我這是第一次遇到胡出任務,因爲不瞭解而擔心是難免的。
七月二十八日,離胡楊離開整整一個月的時間。
這一天,他回來了。
胡楊是下午的時候回來的,他直接來到了小店裏面找我。
當時奇米正跟我講了她家裏一些有趣的事情,我們正笑的前俯後仰,胡楊就進來了。
他進小屋的時候,奇米就迎了上去:“這位客人,你是想來寄賣物品嗎?是在這個盒子裏面裝着嗎?”她伸出手想要去接,但因爲胡楊的臉色和不迴應手就尷尬的停在那裏。
我感到很奇怪,擡頭看過去,這才發現胡楊回來了。
“你回來了!”我忙站起來,衝到他的身前。
胡楊的臉上這才帶了些微笑意,即使這樣,他的表情仍然很不好。
“怎麼了?”我問道。
“艾米麗,你跟我來,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他表情凝重的說道。
看胡楊這個樣子,我就知道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我立刻就跟奇米告別,跟着胡楊離開了。
一路上,胡楊都沒怎麼說話,我本來想說點什麼調節氣氛,但看他的臉色和應付的樣子,終還是沉默了下來。
回到了家裏,剛關上門,我就問道:“胡楊,到底是怎麼了?”
“我,”胡楊頓了頓,才說道:“我見到了我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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