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一念即地獄
賽肯德對於我這種想法嗤之以鼻,他並不認爲胡楊會這樣做,在他的眼裏,胡楊選擇了生物系,在挑戰消息發出後一直無所作爲,就證明他對於成爲非特先生的弟子這一殊榮毫無想法。
韋恩並沒有多說些什麼,但他阻止了賽肯德接下來的話語,以一句“要在搏鬥賽結束之前破譯出數據”結束了我們那次交談。
接下來的時間,我每天都關注着全能搏鬥賽的消息,尤其是胡楊的戰鬥我幾乎每場都看。
這似乎成了我的一個心病,看到艾米麗的消失對胡楊毫無影響的樣子,我才能在心裏說服自己艾米麗只是個機器而已,才能在幾次噩夢驚醒時再次入睡。
以前我對搏鬥賽並不感興趣,編程賽才能吸引我的目光。所以我從未關注過掩面者,對相關的消息也並不是特別的在意。
但看到搏鬥賽中胡楊的戰鬥視頻,我覺得他在某幾場比賽中異常的兇橫,搏鬥結束之後,他的對手都傷的很嚴重,甚至於場邊的裁判已經對他提出了警告。
胡楊認錯態度良好,坦言是曾經的戰鬥習慣影響了自己的判斷,在之後的幾場比賽中點到爲止,打法也相對柔和了些。
胡楊是個很厲害的人,連我這種對戰鬥完全無感的人,在看到他的每場比斗的時候,都在感嘆,他是天生的戰士,完全有能力問鼎這次賽事的冠軍。
今晚,我打開虛擬屏看比賽的直播,當看到奪冠熱門,胡楊的朋友,霍普·斯蒂爾被胡楊在營地亂鬥中親手淘汰之後,我更確信了他想要贏的心以及不擇手段不顧親疏的狠辣。
他什麼都不在乎,他只在乎他的目的。
這樣的人,怎麼會在乎一個機器人呢。
而艾米麗,只是一個命令的產物,這樣的人,是不會有心思賦予身邊機器人工智能的生命的。
我鬆了一口氣,覺得長久以來的壓抑和恐慌,隨着我的頓悟,在一瞬間都消失了。
求求你們。
我很痛。
我會死的。
耳邊彷彿又出現了那聲音,我卻盯着眼前的屏幕大聲笑了起來。
這聲音,只是段程序的設計而已。
艾米麗的消失,影響不到胡楊,現在也無法影響我了。
只是個機器而已,爲了我的未來鋪一段路,也算是毀滅的有些價值了。
我關閉室內的燈光,躺倒在牀/上,自5月20日以來第一次有了輕鬆的感覺,我閉上眼睛,安然入睡。
之後,我再沒有看關於胡楊任何戰鬥的視頻,擺脫心結和噩夢之後,將全部的心思放在了破解分析數據上,又忙了一段時間,總算找到了一點眉目。
艾米麗所屬於公司,因爲我們沒有拿到決定性的中央芯片,也不清楚公司的所有機器產物的設計和製造商,只能靠我們的自己的能力破解,雖然麻煩費時了許多,但總算勉強修復了損壞的存儲設備,得到轉化出了影像資料。
修復後的影響模糊不清,聲音失真,但所幸我們最終定位到了胡楊破解曼尼爾頓大學校園系統的時間段,並且找到了那段是視頻資料。
正如我們所知道的一樣,那時候,艾米麗就在胡楊的身邊,看着胡楊一點點的思考,分析,編碼,最終破解了由非特先生親自設計的曼尼爾頓大學校園系統。
雖然那個時候的影像也丟失了一部分,但我們三人本來就不是沒有才能的人,在已知的想法和思路的引導下,很快就找到了系統的薄弱點,併合力破解,在學校首頁上留下了我們的名字。
韋恩·惠爾特·卡飛,賽肯德·揚抿·田,埃克托·萊米·海文。
看着留在學校首頁上的名字,再看看互相都有些憔悴寥落的面容,我們忍不住抱在一起,大聲的歡呼。
這段時間的合作,雖然三人間難免摩擦和不滿,但最終取得勝利果實的這一刻,實在是美妙,曾經的嫌隙立刻都消失不見。
歡呼過後,我們都感到累極了,韋恩和賽肯德跟我告別後,便回了他們的宿舍,我一個人簡單的洗漱下,也躺下睡了。
這一夜,我睡的格外的安穩和香甜。
第二天醒來時,雖已記不清昨晚夢到過什麼,但我很確定,那一定是個美夢。
星曆1152年10月3日,這一天必將成爲整個編碼史上很有紀念意義的一天。
我想,某一天,當別人爲我寫傳記的時候,我會要求他在書的開篇提到這一天。
當我醒來的時候,星網上的新聞已經鋪天蓋地。
出現在曼尼爾頓校園首頁上的我們三個人的名字的圖片和影像經由整個星網,各路媒體瘋狂的向世界傳送。
等我來到非特先生新型編碼思維的課堂上時,我們三個人微不足道鮮有可說的過去,都被濃墨重彩的刻畫起來。我進教室的時候,聽到有人喊了一句“埃克托來了!”,圍成一圈的同學離開分散開,露出中間坐在一起的韋恩和賽肯德兩人。
關係稍微不錯的同學立刻來祝賀,還有套近乎的,當然,教室的椅子上還零零散散的坐着幾個沒有任何動作的人。
有高傲的尖子生,自持身份並不願湊過來,還有孤僻不愛說話的同學,像往常一樣默默的待在角落裏面,還有和韋恩並不對付的編碼系另一勢力,高傲的仰着頭,表情不屑。
完成挑戰的過程中,我一直想的都是編碼的魅力以及成爲非特先生弟子的榮耀,並沒有過多的關注別的東西。
現如今,被衆人擁護讚揚,我有點喜歡,也有點享受這種滋味。
看那不吭聲偶爾往我們這個方向瞟幾眼的孤僻同學,我忽然有種自得的感覺。曾經,我也是坐在角落裏,不被關注,不被在乎,沒有朋友,無人交談。
不是不想要朋友的,偶爾也是希望能夠被人關注的,沒有人喜歡孤獨,沉浸其中太久,很多感覺都薄弱了。
那個時候的我很想證明自己,我對自己在編碼上的天賦很自負,也一直有着很美妙的功成名就的夢想。所以,我努力研究出黑進校園巡邏犬監控系統的辦法,想要表現出我的能力,結果我想要證明的視頻被同學當成玩笑一樣的發到網上,而我,似乎也成了一個玩笑。
雖然裝作不在乎,但還是很難過的。
孤單久了,就好像被困在一個圈裏,沒人來拉你,自己也出不去,嘗試着想走出去,稍微一點的力就會被重新推回去,再也沒有掙扎出去的力氣。
當非特先生因那段監控視頻在課堂上宣佈挑戰的時候,我默不作聲,面無表情,但內心卻暗暗激動,躍躍欲試。
我終於等來了證明我自己的機會。
但當我真正開始嘗試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這比我想象中要難的多。
那個時候有種絕望的感覺。
獨自支撐着,失去支柱的時刻,很痛苦。
我甚至開始懷疑我的能力,想要放棄,接連幾天把自己關在宿舍裏面,用各種視頻瘋狂的洗腦,徹底的放縱自我。
韋恩是來拉我的那個人。
所以,雖然後來我對他在某些地方上有輕微的不滿,也都忍了下來。因爲,他可以說是拯救我的人。
他提供了一個合作。
如同抓/住最後的稻草般,鬼使神差的,我答應了。
如今,我看着幾個月前對我不理不顧的同學,露出一個笑容,隨意的應答着他們的問話,慢慢的走到了韋恩的身旁坐下。
賽肯德衝我擠了擠眼睛,笑着說道:“好戲要上場了。”
“是啊,好戲要上場了。”我呼出一口氣,環視着周圍向我們遞來各種各樣視線的人,難得的應和着賽肯德的話。
被圍在光環的中心,隨着心意做事,不需要再小心遷就別人。
這種感覺,真的很不錯。
課堂上,非特先生遵守承諾,答應收我們三人爲學生,並提出讓我們現在就跟在他的身邊做事,他會好好的培養我們。
作爲嘉獎,校園首頁上我們三個的名字會保留一年,以此來激勵其他有能力的人。
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我們接受了非特先生所有的提議。
接下來的這半個月,是我人生中除了收到曼尼爾頓大學錄取通知書以外過的最爽快的日子。
我是我們三個人編碼天賦最高的,性格雖然有些孤僻,不擅與人相處,但老師很照顧我,也很看重我。
我很感激,便更加努力。
韋恩和賽肯德作爲我的師兄弟,以及一同完成挑戰的合作者,和我的關係很好,似乎曾經那一段不再提及的過去將我們牽連在一起,彼此信任,是互相間可以依靠的存在。
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我不是得勢後用鼻孔看人的小人,我仍然是我原來的性格。
只是,曾經沒有人在乎我,沒有人在我難堪的時候幫我解圍,我便謹小慎微努力遷就着一切,活的委委屈屈。
現在,我有了同伴,有了我全心全意想要真心相對的人,我便也不在乎其餘人的看法了,我不得罪別人,我只想過好我自己。
值得高興的是,我總算有了按自己心意而活的資本,我也總算擺脫了孤獨的糾纏。
日子果真變好了,就像我曾經在掙扎中期待着的那樣,過去安慰的話語,成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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