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恩將仇報
而後,毫無徵兆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溫梨:“?!”
溫梨登時一個激靈。
傷上加傷。
一瞬間,溫梨疼得眼淚都要飛出來了。
“陳延衣!”
她猛地收回了手,有些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看着他,似乎是不敢相信他會做出此等恩將仇報之事。
她剛剛纔幫他擋了一劫,他不說謝謝也就算了,居然還動手抓她。
簡直太過分了!
溫梨又是震驚,又是氣,臉上的表情終於生動起來,身上也有了幾分鮮活的氣息,看起來很想把他當場打一頓。
陳延衣卻是笑了,慢條斯理地鬆了手:“等會兒讓你打回來,現在先跟我去醫務室。”
“……”
話題又轉了回來。
溫梨眼神裏有明顯的不樂意:“不用了吧?”
陳延衣還是那句話:“不疼?”
溫梨沒有說話,只是警覺地離他遠了些,生怕自己說了不疼,他再過來捏上一把。
陳延衣下一句果然是:“不疼的話,手伸出來。”
“……”溫梨立刻拒絕,“不要。”
她將手藏在身後,又改口道:“疼,但我可以忍。”
陳延衣也不知道她的堅強爲什麼會用在了這種奇怪的地方,難得拿出耐心來:“你傷口需要消毒。”
“用紙巾擦一下就好了。”溫梨意外地堅持道,“我不想去醫務室。”
“……”
行吧,拗不過她。
見溫梨再三堅持,陳延衣也沒再說什麼,彎腰把地上的礦泉水撿起來,轉身出去了。
第三節課是自習。
老師不在,班長坐在講臺上,負責維持着班裏的紀律。
溫梨看見班長數次將目光投到了這邊,嘴巴張了又張,幾度欲言又止。
似乎是很想問一句陳延衣去哪兒了,但想了想剛纔那幾只被嚇得安靜如雞、屁都沒敢放一個的男生,班長嚥了咽口水,最終還是非常慫地什麼都沒問。
算了。
就當沒看見吧。
反正也沒老師過來查自習課的人數。
上課十多分鐘之後,陳延衣纔回來。
他手裏拿着瓶牛奶,還有一個透明購物袋。
購物袋裏是碘伏和棉籤。
溫梨放下手裏的筆,小聲問他一句:“你去醫務室了?”
“嗯。”陳延衣拉開椅子坐下,把購物袋裏的東西拿出來,下巴朝她右手點了點,說話言簡意賅,“手。”
溫梨原本想說不用這麼麻煩的,但看着陳延衣買回來的那些東西,又把涌到舌尖的話嚥了回去,聽話地伸出手來。
想了想,她又把袖子往上拉了下,免得碘伏蹭到衣服上。
陳延衣擰開碘伏瓶蓋:“疼了跟我說,我輕點。”
“好。”溫梨應聲。
棉籤壓在皮膚上時帶來一種細微的刺痛,溫梨輕吸一口氣,指尖微微動了下,強忍住想要把手收回來的衝動。
下一秒,感覺陳延衣的動作更輕了些。
最初的那種銳痛已經緩和下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綿密的疼,尤其是棉籤擦過傷口時,像是無數針尖一點點扎進皮膚裏。
嘶……
溫梨很想跟他說,要不別弄了吧?
這樣更折磨人。
陳延衣微斂眉眼,神色異常專注,烏黑細密的睫毛低壓下來,連同眸光一併垂落,生在眼尾外側的那顆深色的痣依舊晃眼。
窗外日光熾烈,淡色的光影從他身側打來,落到他右耳扎着的那枚黑耳釘上,反折出一道隱約的冷光。
附中對學生的衣着打扮要求不算太嚴,允許學生張揚個性,學生們化妝的也有,打耳洞的也有,只要不是打扮得太過火,老師們通常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剛纔爲什麼伸手?”陳延衣的動作利落,沒兩分鐘就處理好傷口,將用掉的棉籤丟進垃圾袋裏,剩下的棉籤和碘伏一併收了起來。
他說話仍是平時那種冷淡又隨意的語氣,好像只是隨口問一句,並不怎麼在意她的回答。
但此刻的眼神又確實表明着,他在她開口。
溫梨含糊地“唔”了一聲。
其實也沒有爲什麼,她當時什麼都沒想,就是下意識的舉動。
即便不是陳延衣,換成別人,她應該也會這樣做。
順手而已。
但見陳延衣好像對她受傷這事挺在意的模樣,溫梨不想他有什麼心理負擔,於是思量再三,她給出一個很正能量的答案:“學雷鋒,做好事,應該的。”
陳延衣:“?”
“你也不用覺得抱歉。”溫梨又努力想出來一個理由,乾巴巴地寬慰他道,“我不僅比較扛揍,我還挺耐撞。”
“……”
陳延衣難得接不上話來。
這種時候,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權衡之下,好像也只剩了一句“請問您是沙袋嗎”能強行而生硬地接下去這個話題。
但這話還不如不說。
陳延衣只能掠過去這個話題,他沒再說別的,把裝着碘伏的購物袋掛到椅背上,又將剛纔順路買的牛奶放到溫梨桌子上。
“?”
溫梨遞過去一個問號。
給她的?
不等她問,陳延衣又朝她伸出手來。
溫梨一開始沒明白他的意思,看着那隻骨節漂亮的手愣了愣,陳延衣也不說話,見她沒什麼反應,又把手往前遞了遞。
於是溫梨恍然大悟,把這個理解成了要她幫忙的意思,伸手拿過桌上的牛奶,利落擰開瓶蓋,而後又把牛奶放到了他手裏:“好了,擰開了。”
“……”
陳延衣覺得他倆之間可能有溝通障礙。
從開學報到日那天開始,溫梨就沒有一次能成功理解到他的意思。
從初遇的那三塊錢。
到現在的這瓶牛奶。
而他樂於助人的小同桌還在客客氣氣地問:“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服務很周到,周到得讓陳延衣想嘆氣。
聽我說,謝謝你,讓我改掉了不愛說話的這個毛病。
陳延衣在此時終於意識到語言在人類交流中所起到的巨大作用。
有些話,還得靠嘴巴說。
光靠意會,那是意會不到的。
認清這個事實之後,陳延衣嘆了口氣,終於開口:“牛奶是給你的。”
他垂眸下來,看向溫梨那雙總是霧濛濛的眼睛,把牛奶連帶着瓶蓋一塊放回她手中:“還有,伸手是讓你打回來,不是爲了讓你幫我擰瓶蓋。”
他的尾聲裏還帶着嘆氣的餘音,聽起來要比平時溫柔許多。
溫梨怔了下,看着手裏的牛奶還有點沒回神:“——打回來什麼?”
陳延衣略一偏頭,目光輕落在她的手腕上,懶懶提醒她一句:“剛纔不是捏了你?”
溫梨“啊”了一聲。
他要是不提,她都把這事兒給忘了,以爲他當時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還挺講信用。
但溫梨也沒把這個放在心上,非常大度地說了句不用,然後捏着牛奶瓶朝他晃了兩下,軟聲說了句:“這個,我收了。”
頓了頓,照常又加一句:“謝謝你。”
聽着這聲謝,陳延衣又擡起眼來。
溫梨說話的時候喜歡看着對方的眼睛,眼神乾淨又清淺,瞳仁裏清晰映出他的影子,加上說話的語氣又認真,因此無論說什麼,聽起來都會異常真誠。
當初她往他碗裏放火腿腸的時候,也是這種眼神。
陳延衣長久埋在心裏的疑問在此時又冒了出來,指尖隨意地在桌沿兒輕敲兩下,忽地出聲:“小仙女,問你個事兒行不行。”
溫梨被他喊得一愣。
陳延衣平時叫她都是叫名字,偶爾也會喊上一句“同桌”,別的就沒了。
小仙女這個稱呼是陳林野一直在叫的。
溫梨也有糾正過他,但陳林野通常都是上一分鐘答應了,下一分鐘就忘了,還是傻樂地喊她仙女妹妹。
幾次糾正不過來,溫梨就放棄了。
算了,只要她不尷尬,那尷尬的就是別人。
權當是鍛鍊心理素質了。
此時忽然聽見陳延衣喊了這樣一句,溫梨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陳延衣五官偏冷,骨相生得鋒利,臉上又總是一副誰也不愛搭理的懨懶表情,看着就很有距離感。
偏偏現在說話的時候,嗓音裏含上了點不甚明顯的笑意,狹長的眼尾稍稍勾起來。
那種冷漠的距離感便被輕易打破了。
溫梨心裏不合時宜地生出了點異樣的情緒,清了清嗓子才說:“你問。”
陳延衣問:“你在校外碰到我的那天,爲什麼會給我錢?”
其實陳延衣更想問的是——
他真有那麼像乞丐嗎?
他和旁邊那位真正的流浪歌手,還是有點區別的吧?
起碼他身上穿得乾乾淨淨的,應該不至於讓人認錯啊。
“我以爲你也是流浪歌手。”提起這事,溫梨還是心虛,老老實實交代起來,“當時那個碗就在你腳邊,你還扶着那個音響,所以我就想着你們兄弟倆應該是分工合作,哥哥負責賣唱,弟弟負責收錢。”
陳延衣:“……”
神他媽的分工合作。
這位熱心小同學果然想得很周到,甚至還爲所有的不合理之處,強行找了一個合理的解釋,就爲了能夠圓上他和那位流浪歌手之間的矛盾點。
陳延衣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麼熱心的活雷鋒了,現在這個冷漠社會可能就需要這種熱心人士。
多一點熱心,多一點愛。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