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即使美國有着相當嚴密的勞動法,也改變不了爲了金錢向生活和資本低頭的打工人徹夜不熄的燈火。
不過,默茜·格雷夫斯並不在此列,她的固定工資比一些企業的領導層還要高,更別提還有着源源不斷的灰色收入——萊克斯不是那種恨不得屬下不喫不喝白乾活的人,恰恰相反，他認爲足夠的利益不僅可以調動員工的積極性,晦暗顏色的浸染也會使他們擁有更不加不可動搖的同盟關係——默茜已經很久沒有仔細看過自己的銀行賬戶了,反正那會是一個她幾輩子也花不完的數字。
她缺少爲錢工作的理由,但是這個時間點，大都會數不清的寫字樓中仍有一盞燈是她點亮的。
辦公室中,默茜關掉最後一個文件,一直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了下來,癱在高檔的人體工學椅上,特殊貼合的支撐讓僵硬的腰部肌肉有了休息的機會,高強度的工作使她太陽穴兩側的血管以一種不健康的頻率跳動着,驟然離開顯示屏,視網膜上還殘留着一些熒光幻覺,她伸向右手側的咖啡杯，拿起來顛了一顛，輕飄飄的感覺使她意識到杯子裏黑褐色的液體已經見底了。
“damn”
穿着一身黑色西裝，打着領帶的助理小姐有氣無力地咒罵了一聲，懶懶地擡了擡眼皮，卻實在不想邁開腿走到五米之外的咖啡機那裏去了。
是的，默茜不僅自己擁有一件獨立的，面積與董事們不相上下的辦公室，裏面的裝備也配備的非常齊全，從隔間裏的小臥室和衛生間，到放在角落裏落灰的跑步機，每一處細節無不透露出萊克斯的險惡用心——如果可以的話，默茜可以在辦公室裏一輩子爲他工作，就連飲食問題都可以由配餐人員解決。
一滴奶不加的黑咖啡支撐住了默茜連續的高強度工作，但是這還不夠，她剛剛結束的只是身爲萊克斯·盧瑟的私人保鏢兼助理明面上的工作，處理公司事務之類的，可她真正的工作可不是簡簡單單地把控公司賬務，人員流動或是科研進度——整個萊克斯集團的科研部門花費一年的時間得出的成果還不如萊克斯工作之餘閒暇時間玩出的一些小發明。
默茜靠在椅背上，雙目無神地瞪着天花板上冷白的燈光，心裏默默想念着待在她們溫暖的房子裏的同性戀人和她們的兩個可愛的女兒。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從溫暖的回憶裏汲取夠了工作的動力，嘆了一口氣坐直身子。
不管老闆有多不做人，只要一天還是她的老闆，她就得一天爲他工作。
默茜伸出手在桌面上劃了一下，下一秒，純黑色的桌面就變成了液晶屏幕，默茜輸入了密碼和指紋，隨後進入並開啓了安全系統。
萊克斯集團的總控室中，一個房間的監控畫面被悄然替換，默茜辦公室的密碼鎖被瞬間重製，層層加密，窗戶也全部落鎖，電腦系統也連入了一個完全獨立的網路中。
這是每次默茜在辦公室完成機密工作的時候都會開啓的安保系統，它能保證在這期間沒有任何人能夠入侵這裏，以確保她手裏的資料的最大的安全性與保密性。
說實話，默茜並不覺得這有什麼意義，注意，這裏不是說她覺得沒必要，默茜只是在萊克斯身邊待久了之後，不是很信任這些措施能夠防範住誰。
她全程跟進了超人的克隆體康納·肯特的誕生，見證了他從培養皿裏的一個胚胎變成了可以一拳擊穿大樓的少年模樣，這項試驗的進行就在萊克斯集團的地下，而辦公室的加固防盜門甚至擋不住康納的一擊熱視線。
她的辦公桌位置正對着門，默茜可以肯定熱視線不會被金屬門阻擋半秒，而後迅速射穿她的腦袋。
當然，這裏只是舉個例子，默茜從不擔心，或是懼怕氪星人們哪一天打上門來，君不見萊克斯盧瑟這麼蹦躂也沒被超人拎着脖子從天上扔下去，更何況她的老闆是世界上最大的氪石收藏家，唯一可以與他比擬的也許只有蝙蝠俠了。
而默茜作爲萊克斯·盧瑟最忠誠的走狗，惡名昭著的萊克斯·盧瑟最冷血，奸黠的助手和保鏢，以毋庸置疑的虔誠與信服爲萊克斯工作。很顯然，默茜是有氪石的，來自頂頭上司的饋贈，她把它放進了隨身攜帶的鉛製小盒子裏。
所以默茜擔憂的是其他人。
這個世界病變出了大把大把的超能人士，別管他們是靠科技還是靠變異，還是靠天生的血脈，都一樣擁有着超凡的力量，其中一部分人成爲了超級英雄，理所當然，這一部分與是她老闆的敵人，另一部分成了超級反派，這裏面也有一些是她老闆的敵人，剩下的則是維持着假惺惺的塑料同盟。
這些超能人士裏，隨便選一個都有在滿是普通人萊克斯集團“上層”開無雙的實力，默茜覺得把機密資料放到哪裏都不如放到腦子裏安全，她雖然沒有自家老闆那麼逆天的智商，經過訓練後把幾十萬字塞進腦子裏也是勉強能做到的。
於是她就這麼對萊克斯提出了疑問，得到了一個“我很像是逼迫員工以毀滅性方式傷害大腦的那麼沒人性的老闆嗎？”的回答。
默茜：那不然呢？我積攢了五年的年假什麼時候能放？我甚至已經在馬爾代夫買好了度假用的小島，卻連回家看看養的虞美人是否還活着的時間都沒有，上帝啊我的戀人對此一竅不通……等等，我的兩個女兒還活着嗎？
不過，那天下午的對話確實令她印象深刻。
“mercy，mercy”萊克斯聽到這個問題後雙腿一蹬，把自己和轉椅與辦公桌拉開距離，轉椅晃悠悠地把他帶到那扇如空氣般清澈透明的巨大落地窗前，還轉了幾個圈，他的聲音此時沒有了每當產生新想法時的那種從容不迫，頓挫分明的語調，反而帶上了些許慵懶，拖着長音，粘稠而柔軟的腔調像是午後陽光下剛睡醒的腔調。
對於自己這位以“慈悲”爲名，卻行事作風截然相反的下屬，萊克斯還是給予了極大的信任和寬容的，若是換成其他人，哦，誰在乎他們的想法，平庸之輩們就像蜂巢中的工蜂，只需要勤勤懇懇地維持秩序運轉就夠了，他們不需要有“爲什麼”，只需要“收到”就可以了。
“因爲我們所要防範的從來不是位於社會金字塔最頂端的這些人。”
他用手在陽光下比劃了一個三角形，又畫了幾條橫線。
“我的夢想是見證人間之神的隕落，不，見證還不夠，我要親手促成這件事的發生，等到綺麗的輝光墜落之後，再以勝利者的姿態在他的墳前撒下一片玫瑰。”萊克斯注視着大都會的天空，雙眼眯起，掩飾住那令人膽寒的癲狂，語氣繾綣：“有誰不知道我這麼想呢？”
默茜站在他身後，冷靜地看着老闆第無數次看着天空發瘋。
也不知道每次超人路過就要把窗簾降下來的人是誰，默茜腹誹，卻還是在腦海裏迅速地搜尋萊克斯問題的答案。
“沒有。”默茜說，她一直保持着微微低頭的恭敬姿態，不管萊克斯有沒有朝向這邊。
萊克斯笑了，“沒錯，所有人都知道我想做什麼。”
一句沒頭沒尾的話，默茜卻明白了他想表達的意思。
這裏的“沒有人”指的並非全世界，而是世界上有着特殊劃分的一羣人。所有人都知道萊克斯盧瑟想幹什麼，甚至幹過什麼，知道他邪惡的計劃從未停止，仍舊一波又一波地挑戰着地球的承傷能力。
克隆氪星人，氪石，或者克隆氪星人加氪石，總歸是這幾樣，不是萊克斯沒有想象力，而是黃太陽下的超人真的如同詩歌神話裏傳頌的至高無上一樣強大。
和法師聯手的心靈控制對超人很起作用，但是黑暗正義聯盟又不是喫白飯的，其他人不提，最出名的兩位裏，一個幾乎得罪了整個地獄現在還活蹦亂跳，一位作爲達芬奇的後裔，家學淵源，更是屬於科班出身，都不是簡單的角色，尤其是扎坦娜，超人每逢大戰必備控的屬性讓她操碎了心，但是他們總能在關鍵時刻喚回超人的理智。
“所有人都知道我想做什麼，都知道我要做什麼，可是他們什麼都做不到。”
“mercy，我的計劃從不依賴密密麻麻的籌謀和規劃，它們繁雜累贅，無法呼吸，永遠也跟不上我不斷進化的思想。”
“當我的計劃出現在我的大腦裏時，一切就已經成功了。我所期望的一切將以無法抵抗的姿態前進，當我已經結滿蛛網後，沒有人能抽出正在倒塌的多米諾骨牌，無論是超級英雄們怎樣強大，怎樣正義，阿波羅爲他們播撒光明，雅典娜獻上勝利的詠歎，如同站在了世界意志的指向，也阻止不了災難的降臨。”
“你覺得我一直在輸嗎？”默茜沒有說話，萊克斯也只是在自言自語。
“啊，也許我確實一直在輸掉我所立於的戰爭，但是，他們又何嘗贏過呢。”
萊克斯低笑了幾聲，隨後不知想到了什麼，聲音逐漸變大，捂着嘴幾乎笑出淚來，眼底滿是嘲諷和傲慢，隨後又忽然止住，變幻無常的樣子和阿卡姆的瘋子有得一拼。
他的聲音又恢復了作爲總裁時的語氣。
“簡單的防禦措施只是在爲自己篩選敵人，即使有那麼多人想置我於死地，當我的仇家也得有資格纔行。不用太過擔心，你真的覺得你知道的就是真實嗎？”
作爲威名赫赫的反派，萊克斯向來對自己的智商抱有一萬分的自信，同時惡毒與涼薄也是他身上不可忽視的特質，他毫不掩飾自己對最忠誠下屬的不信任，萊克斯所有的底牌只在自己掌握中，沒有人能讓他敞開心扉，他也許確實失去了一點人類該有的東西。
“如果真的有一天，你成爲了我計劃中最大的漏洞，我會毫不猶豫地捨棄你，但是這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萊克斯手指在轉移把手上有節奏地敲擊着，隨後腿下用力，轉椅轉回了辦公桌前，他行雲流水地把肘部立在桌子上，雙手交叉，下巴放在手背上，嘴角勾起的弧度如同用最精密的儀器測量過，眼底是薄霧籠罩的森林。
“因爲……我從不失算。”
感謝萊克斯極度的自信，這至少使默茜現在沒有那麼緊張。
她看着突然出現在辦公室裏的不速之客，發覺沒有任何一個警報響起後，藏在袖子裏的手悄悄後移，想要觸發緊急聯絡——萊克斯·盧瑟就在她的樓上，這位總裁比任何員工都要忙碌，幾乎不眠不休地待在集團大樓。
“沒有用的，格雷福斯小姐。”傑西卡靠在牆邊，銳利的眼神捕捉住了默茜的小動作，卻並沒有阻止，直到她嘗試完之後纔出聲。
默茜很冷靜地收回了手，沒有被看穿的驚慌，反而開始觀察來人，她知道自己此刻不管做什麼都是無用的掙扎，對方的實力絕對超乎想象，這時候她只能寄希望於老闆算到了今天的意外訪客或是這位小姐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輩了。
面孔有些熟悉，不過總體上還是給她一種陌生感，默茜暗暗思索，沒能在萊克斯一大串的仇人名單上找到相關的人名。
嚯，新人，所以老闆又趁她不注意跑去哪裏犯賤了？打工人狠狠地在心裏辱罵着上司，面上卻不顯。
傑西卡沒打算和默茜有什麼交流，她徑直走上前劈暈了她，注射了一支鎮定劑，劑量大概足夠助理小姐睡上一整天，也算是彌補了一個小假期吧。
一番處理後，傑西卡從隔間裏的小臥室走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華麗地變身成爲了“默茜·格雷夫斯”。
萊克斯集團的總部是一座守衛森嚴的大廈，每一位來訪者都將受到最嚴苛的注視，萊克斯·盧瑟的辦公室坐落在頂層，一如端坐於鐵王座之上把玩自己的掌中帝國。
不過這嚴密的保鏢和攝像頭並不能對傑西卡造成什麼障礙，她在第一次去往星際世界後就不惜花費一整年的時間專門用來提升這項技能。磨刀不誤砍柴工，而且即使是在主神空間，她也從未停止過學習，幼年的經歷使她對一切新的知識如飢似渴，傑西卡征途的序曲並不只有殺伐做旋律。
可是即使傑西卡有能力在萊克斯集團殺個三進三出，她也不能真的那樣做，她是來查探消息的又不是砸場子，潛入也行不通，傑西卡對萊克斯集團的內部構造一無所知，連九頭蛇都知道在飛艇上連局域網，她可不相信萊克斯會把機密文件放在辦公室保險箱裏。
所以傑西卡的打算是混進去，感謝系統，光學模擬面具一直連接在choker上，這給了易容手藝不精的傑西卡極大的便利。
經過幾個小時信息的篩查之後，傑西卡盯上了萊克斯的貼身助理，這是一個很大膽且危險的舉動，她不確定萊克斯對默茜的瞭解程度，但是作爲萊克斯社交圈子裏關係最近的人，僞裝默茜雖然有着很大的暴露風險，卻也有着同比例的豐厚回報。
爲此傑西卡像個變態一樣，跟蹤了默茜·格雷夫斯整整一天，隨後見證了她樸實無華且枯燥的生活。
萊克斯真是不當人啊，這是傑西卡的第一想法，要是主神空間也要求這種工作強度，恐怕早就被任務者們聯合起義了。
但是，也許僞裝默茜是一個輕鬆的活計，畢竟，這位小姐的感情波動和表情波動都趨向於零，很難不讓人懷疑她是不是萊克斯又一個瘋狂的發明。
傑西卡對着鏡子整理好自己——感謝默茜穿的是西裝褲，否則她還得花時間適應西裝裙——之後坐到了工位上，用最快的速度瀏覽了所有的信息，果不其然，電腦裏的機密文件很多，但是都沒有她想知道的，看來還是要把希望寄託在萊克斯身上。
就在這時，傑西卡猛地發現一個問題。
默茜作爲萊克斯的私人助理，是要負責他的日程安排的，介於現在的時間點，萊克斯明天的行程一定已經被默茜提前安排並通知完了，她一定是一個優秀的下屬，早在今天之前就做完了這項工作，因爲傑西卡今天一整天都沒有聽到過相關的事情。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
“萊克斯知道他明天要幹什麼，但是作爲他私人助理的我卻不知道。”
“讓萊克斯來提醒我現不現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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