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兩人並肩走在羅倫恩大道上，與人流逆行而上。
提姆還是沒辦法讓自己忘掉在監控室看見的場面，上帝啊這可是他最喜歡的二代羅賓,他從小到大的偶像,他沒辦法對此一言不發，如果得不到答案他一定會放了蝙蝠俠鴿子然後去跟蹤盧瑟的！
可是他們的關係還沒有親近到能讓提姆問出這種問題來，他知道其實現在他和傑西卡的關係看似融洽，實則疏離太多，傑西卡只把他當成養父的另一個養子而不是弟弟,不過他得感謝至少傑西卡不討厭他——這一點很重要，提姆甚至對於這一點很喫驚也很傷心，他自責於無意中成了那根致命的稻草,之後又驚愕地發現自己的存在居然已經不值一提了。
傑西卡從沒有與過去和解，她所做的只是一遍遍地洗刷恥辱,不停地用新的寶石釘穿舊日的疤痕，以無敗的榮光救贖自己,蝙蝠俠是被挖去的腐肉,於是布魯斯用不算太遲的愛與信任填補舊傷,提姆則是穿心一擊，他促成了鳳凰的涅火，卻在傷口癒合後無聲消失,像是兩條相交線一樣,再沒能有多少交集。
可有可無,無足輕重。
提姆微微低頭，無覺中在掌心留下鮮明的甲痕，剛剛成年的身軀比起家裏比他年長的幾位尚單薄了些，卻也能窺見筆挺的骨像，略微比傑西卡高出小半頭，已經可以不用擡頭就看到她撲朔的睫毛了，時光帶給了他愈發溫文的氣質，少年時僅存的鋒芒被逐漸磨平，韋恩少總白日裏掌握着公司的生殺大權，智謀心機與浸淫商場幾十年的老油條比起來絲毫不落下風，而夜裏，紅羅賓是蝙蝠俠最得力的後衛，更是運籌帷幄的少年泰坦的隊長，別具一格的成長經歷把他從原石磨礪成了深紅的翡翠，開始在夜裏發出深冷的光芒。
他髮絲低垂，在路燈投下的光芒中印下影子擋住了面上的神色。
提姆不想和傑西卡成爲相交線，他不想自己在對方的生命裏唯一留下的深刻印象就是那張該死的小報頭條，他受夠傑西卡禮貌而客套的語氣了，那是他從幼時開始到現在一直憧憬的人！
如果說一代羅賓曾是犯罪巷裏的小女孩可望而不可即的明月，那二代羅賓於當年那個形單影隻的德雷克家族小少爺就是點亮哥譚夜晚的漫天星辰。
不耀眼不奪目，卻溫柔地驅散了黑夜的陰霾。
那場幻境給了他太深的陰影，提姆錯過了太多次站在傑西卡面前的機會，滿心的恐慌使他下意識地去逃避和僞裝，他害怕和傑西卡談論起過去，每當這種時候，過度的恐慌甚至會使他產生嘔吐欲，那是身體抗拒的反應，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是一個如此懦弱的膽小鬼。
懦弱到對她說出一句話的勇氣都沒有。
又或許是，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提姆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道歉，卻又不能自已地恐懼着這會將她越推越遠，迪克的嘗試他親眼見到過，過去對於傑西卡來說一文不值，好的壞的回憶都混作一團，一齊丟棄了出去。
之後，所有人都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麼了，因爲就連社交上無往不利的夜翼都折戟於一句話。
可沒想到，作爲情商盆地的布魯斯居然是第一個找出答案的那一個。
每個無眠的夜裏，布魯斯都在回憶着那場讓他痛苦的幻境，他任憑自己被扎得千瘡百孔，而後終於找到了答案。
痛苦絆不住騎士的腳步，唯有愛能殺死她，也唯有愛，能予她新生。
“我告訴她我愛她。”在提姆前去詢問他時，布魯斯如此回答，面上是黑暗騎士罕見的溫柔，眉眼上籠罩着書房暖橙色的燈光。
“提姆，我瞭解jessy，她是我引以爲傲的士兵，也是我的女兒，我從沒錯過她的成長，也沒忽視過她的努力，jessy是我見過最堅韌的人，也許最初我確實對於她的出身有所偏見，沒錯，我承認這一點，不要驚訝，我也不是完美的，我有人類應有的一切缺陷，片面地把犯罪巷當做她身上的烙印。可是我很快改觀了，事實告訴我，出身不該成爲一個人的過錯，恰恰相反，能夠在淤泥裏堅守本心纔是大多數人難以企及的水晶般熠熠生輝的品質。”
“只是當時的我……從來沒有將這些說出來過，也許是因爲害羞？覺得身爲恐懼化身的黑暗騎士應該在孩子面前保持威嚴？總之是很幼稚而無知的想法，它成了我此生最大的錯誤，”
說到這裏時，布魯斯很明顯地低落下來，被哥譚小報記者們形容爲被天使吻過的青春常駐的俊美面容居然顯出絲絲老態，他坐在那裏，就像是一位被塵世痛打得無法起身的父親，爲着自己的過錯自怨自艾着。
“這是我的錯，讓她覺得自己是被愛着的本應是我的責任，可我卻在這件事上一敗塗地，我讓她在自我懷疑中度過了整整五年。”
“可是她仍然愛我。”布魯斯知道，傑西卡纔是家裏本質上最溫柔的那一個，她用尖刺包裹着自己，卻會對善意手足無措。幼年的經歷讓她珍視每一份善意，然後她會十倍百倍地還回去，甚至像孩子一樣把自己的一整顆心都打包成禮物送給對方。
布魯斯給了她一個家，於是傑西卡把他當做父親，到死爲止都全力愛着他。
沒有人知道，傑西卡對自己舉起槍地時候克服了多少阻力，那顆穿顱而過的子彈改變了世界的走向，本應因蝙蝠俠死亡而毀滅的[實驗世界]的命運被她決然地打破，阿卡姆騎士單方面地拒絕了這種未來，沒有人能讓她殺死自己的父親，即使是神明也不能。
如果世界註定要她殺死自己的父親，那麼這種未來就是錯誤的，她的存在也是錯誤的。
這纔是傑西卡真正的死因，她要抹殺“錯誤”的自己。
“所以，不要太小看她了。”
布魯斯說：“災難毀滅不了不屈的靈魂，你無需自責，因爲她說過沒有人有錯，這意味着她並未憎恨我們。”
“你只需要把你想說的，全部告訴她。”
回憶到此截止。
提姆深吸了一口氣，停住腳步，一把拽住還在向前走的傑西卡。
“怎麼了？”少女被忽然拉住，疑惑地回頭問道，卻對上了一雙堅定的眼睛。
“jessy，我有話對你說。”
沒有等待她的回答，提姆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他用盡全部勇氣，要把自己的心剖開給她看。
“我沒有對你說過，但是我必須讓你知道，其實我很崇拜你，在你還是二代羅賓的時候就很崇拜你。”
“你會在救下被尾隨的女人後護送她回家，你會在救下小孩子後給他一塊糖安慰他，你會溫柔地看着每一位受害者的眼睛，你不知道你的溫柔曾拯救過多少人。”他的聲音越來越大。
二代羅賓和一代最大的差別就是，她曾與所有受害者們仰望過同樣的世界，布魯斯和迪克一個來自上流社會，一個家境優渥，唯有傑西卡是真正來自哥譚最骯髒的那片土地，見識過人性的所有卑劣，卻仍成爲義警，從不放棄拯救他人，她是真正的哥譚之子，是哥譚爲了拯救黑夜而誕下的星辰。
“我渴望成爲你這樣的人，你是我開始義警生涯的所有原因，是我行俠仗義嫉惡如仇的一切起始，是我日夜努力前行想要追上的身影。”
提姆看着她兇狠地把罪犯踢進牆裏，看着她一個個扶起地上的人詢問他們是否需要救護車，看着她爲每一個受傷的人而憤怒，看着她插着腰大聲地告訴站街的女人不要總是在凌晨出來，如果生活所迫無他選擇，那就往市中心過去一點，因爲她總會路過那裏。
她知道這座城裏底層的人們有多苦，因爲她走在地上，可不管見識過多少罪惡，心靈卻從來璀璨。
“我曾經討厭過這座骯髒的城市，討厭它懷抱裏無藥可救的人和龐大而腐朽的根基，當我一度認爲哥譚的污泥已經將我淹沒時，卻看見你飛蛾撲火一樣拉住每一個人不願他們墮入深淵。”
“黑暗騎士在打倒罪犯，而你在拯救他人。”
“你也拯救了我。”
沒人知道生來聰慧的德雷克家少爺曾經想過什麼，他看見了太多骯髒下作的東西，大人們高高在上地覺得他不懂，卻不知道年幼的孩子看着他們的眼神有多涼薄。
哥譚的墜落，就是連孩子也被迫於黑暗中長大，腐木誕下枯枝，陰影侵襲光明。
如果他沒見到過那樣一個溫柔而強大的少女，或許以後也會成爲一個玩弄權術的政客，亦或是一個爲富不仁的剝削者，成爲哥譚黑暗的一部分。
可是有人點亮了他。
傑西卡的眼睛越睜越大，小彩燈的顏色落進提姆的眼睛，青年望着她的眼神彷彿帶着光芒。
“你是點亮我的星辰，是墜落在我眼裏的希望。”
“你是我靈魂的起點，也是我前行至今的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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