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7章 他不剃頭 作者:未知 彭懿想了很久,不明白。 程紹珊今天下午沒來,她在家裏懊悔。 阿衍問行止,“湘湘?是湘湘嗎?” 江行止點了點頭,好像點頭也耗費了很大的力氣一樣。 大家都明白了,不是別人做的東西不好喫,是喂他喫飯的那個人不對。 江延成看了高子吟一眼,意思非常明顯:怎樣? 高子吟也白了他一眼:裝什麼蒜? 江延民昨天剛剛去過高子吟的家,他心裏就覺得這是孽緣。 彭懿也不是那麼喜歡高子吟,可現在,非常時期,行止需要人照顧。 “我現在給她打電話,她的電話,你知道嗎?”阿衍問。 江行止用盡全身的力氣,指了指掛衣鉤上,他的西裝。 阿衍便從他的西裝裏,拿出他的手機,翻到了田雨湘的電話號碼,用自己的手機號打了過去。 阿衍的手機號是美國號碼。 現在是下午兩點,田雨湘正在枇杷園裏忙碌。。 不過沒過多時,就傳來了田雨湘的聲音,“喂。” “是田雨湘嗎?”阿衍問。 “我是。”田雨湘又看了這個手機號一眼,是美國的,她不記得她有美國的關係,她剛開始以爲是因爲田森的關係打來的。 “我是江行止的堂哥江行雲,他出車禍了,腦部出血,非常嚴重,昨晚剛動了手術,不能動,也不能說話。我們全家做的東西,他都不喫,餓了一天一夜了,這種情況,打葡萄糖也是杯水車薪,能不能拜託你來一趟?”阿衍說到。 長久才傳來田雨湘的聲音,“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董山走的時候就已經出車禍了,半夜動完了手術,今天江家所有人做的飯,都不對他的胃口,他可能就是想見你,你,來嗎?”阿衍問。 在阿衍的印象裏,田雨湘該是一個特別難搞的角色,他都很怕田雨湘拒絕。 長久以後,田雨湘說了句,“嗯。我—我現在在枇杷園,我回家安頓一下兩個孩子。大概到了就—就得晚上了,行嗎?” “行。我代表我們全家謝謝你。”阿衍說完。 病房裏所有江家的人,都在屏息,想聽聽田雨湘到底來不來。 她同意來,他們都長吁了一口氣。 田雨湘掛了電話以後,一直很平靜地看她的這片枇杷林。 腦海中一直迴盪着一句話:吾妻死之年所手植,吾妻死之年——妻死—— 腦子裏空空如也。 腦出血,不能動,不能說話,很嚴重—— 田雨湘在枇杷園裏坐了很久,她不是不想走,而是,她根本走不動。 她的腿站不起來。 她並不曉得自己的腿爲什麼站不起來,就是站不起來。 她方纔覺得,聽到這個消息,無悲無喜的時候,她以爲,對江行止,她也不過如此。 不過,這一刻,腿不是她的了。 好像她的身體背叛了她的心。 董凱死的時候,她已經整夜地睡不着,這已經是人世間的大悲痛,再也不能夠有的大悲痛。 可現在她才知道,原來真正的大悲痛是:無悲無喜,渾然覺得人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不能動,不能悲,也不能喜。 她一直在那裏坐着,緩和了好久好久,才站起來。 腦子裏一片空白,看什麼東西都是黑的,什麼都看不見,這種情況持續了好久,她想起七年前,他們在一起,七年前,他們在一起—— 所有的畫面,都襲上心頭。 曾經,她以爲那不過是年少的青春愛戀,誰都有的,誰也都能放棄的。 想起,她身上的口子,想起,她曾經刺過他一刀。 曾經的刻意忘記,現在正在撲面而來的記起。 田雨湘想哭,上下脣在抽搐,可她就是哭不出來,腦子裏非常空白。 她上車以後,握不住方向盤,她便先給阿姨打了個電話,可按鍵盤的手一直在哆嗦。 她手上沒勁兒,根本按不住上面的數字,按了好幾次,都按錯了。 最終阿姨接了,她發現,她竟然一句話都不出來,好像一切都梗在心裏,是剛纔一直壓抑在心裏的,憋着的,她放聲大哭了出來。 阿姨在那頭聽着,“怎麼了,小田?” 田雨湘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掛了電話。 她的手還是使不上勁兒,勉強地給阿姨發了一條微信:收拾行李,給我。 想起她今天還要趕到豐城去,她雙手搓了搓,有點兒熱了,也有知覺了,開始開車。 回到家,行李阿姨已經收拾得差不多,她又拿了幾件內衣,都裝好了,讓兩個阿姨照顧好兩個孩子,她要出去幾天,就跟孩子們說,她去江行止爸爸家裏了,別的不要說。 田雨湘現在說的都是特別特別短的句子,兩個字的,三個字的。 她好像失語了,說不出來很完整的話。 她再次開車踏上了去豐城的路。 她覺得這條路這樣長,真好,可以有足夠的時間來理順自己的情緒,平復自己的情感,很多的情感,便被壓抑在這條路上了,多好。 下午七點,田雨湘到達了醫院,很多的感情也都被壓下了。 江家所有的人,也都看到田雨湘進來了,都側目。 爲了怕田雨湘尷尬,所以,也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她進病房的時候,醫生剛要給江行止剃頭。 因爲動手術的緣故,他後面一小部分的頭髮都剃掉了,別的地方的頭髮,還留着。 天氣很熱,醫生說爲了避免傷口感染,最好把頭髮都剃了。 江行止生平,根本沒剃過平頭。 正好要剃的時候,田雨湘進來了。 江行止本來很平靜的,可是田雨湘一進來,他便像瘋了一樣發怒,臉漲地難受,用眼睛示意阿衍,因爲他的不配合,護士只能拿着剃刀站在後面,無法下手。 “是讓湘湘給你剃?”阿衍問。 “我先出去。他剃完了,我再進來。”說完,田雨湘便出去了。 她坐在走廊裏,江行止的意思,她大概明白。 江行止看到田雨湘出去了,便對剃頭沒有那麼大排斥了。 阿衍也大概明白了江行止的意思,大概是覺得,自己剃了平頭,便不那麼好看了,怕被田雨湘看到。 “給他剃好看點兒。”阿衍交代護士。 “知道。江總的頭頂不高,剃出來應該比原來更精神。”護士說到。 “聽見了?會比原來更精神。”阿衍對着江行止說到。 江行止這才徹底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