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俞菲闻言诧异,她刚回永兴市不久,至今知道她回来的只有好友井岚,就算有人找麻烦也不会這么快吧,何况她自认现在性格平顺,根本不会主动招惹事端,她能出什么事。
同事将她带到经理办公室,王经理的脸色很难看,眉头深皱,两條粗眉毛像是要连在一起。
王经理问了她昨天那对夫妇闹事的详细過程,然后语气沉闷的跟她說,那個被俞菲指出错误的男客人在昨晚突发心梗過世了,他老婆认定是因为遭到刺激才造成的突发死亡,今早带着一帮人来酒店闹,经理沒有办法,只能和他们协调赔偿問題,否则招来记者更会给酒店声誉造成极坏的影响。
他们的條件之一就是必须立刻解雇昨天的钢琴师——也就是俞菲,這也是他将俞菲叫来的原因。
飞来横祸就是指现在這种情况了,俞菲真的觉得委屈:“经理,因为這個你要开除我?”
王经理心裡也明白其实這件事和俞菲无关,那家属纯粹就是想出气,但为了平息事端,最好的办法就是牺牲她了。
“俞菲,你站在酒店的立场理解一下吧。”
她知道事已定局,多說无益,忍着情绪点了头,反正会有遣散费,也能对付着生活一阵子,希望她能尽快再找到工作吧。
结果到了财务部,话就变了,你给酒店招来這么大的麻烦還想要遣散费,别开玩笑了。
就连這個月的工资都不给她,俞菲带着怒意再去找王经理,被告知他已经走了,說是处理赔偿的事情去了。
俞菲也反应過来了,這分明是给她摆了一道。工资都不给,更别說什么遣散费了,她板着脸对财务部经理說這种无故解除员工且拖欠工资是犯法的,对方不屑的哼一声說,你惹了麻烦沒管你要钱就不错了,還扯什么犯法,有本事你去告啊。
俞菲被這句话激的又气又怒,心想你這么想上法庭那她就来次真格的。
怀着一肚子的闷火,她去换衣室脱下制服,把自己的东西装入包内,到卫生间擦掉早上化的妆,郁闷的将卸妆纸扔到垃圾桶后,她重重的吐了口气。
钱钱钱!
从前最看不上的东西,现在却要弯着腰求人给,她闭了闭眼。
欠债還钱天经地义,你爸欠了钱就该你還,這道理你懂吧。
還钱!不還钱把你和你妈一起卖了信不信!
你们俞家害死了我的老公,要不是你爸非拉着我家老许出去,他怎么会死!我們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
俞菲抬起头,从镜子中反射出自己的容貌,一如从前的眉清眸澈,然而那时的自己沒有现在的冷静,只能一脸煞白的握紧拳头站在他们面前,不断的說对不起。
对不起,是這世上最沒用的话了。
甩甩头抛却从前的记忆,她拿出手机,早已失去骄傲的资本,她不得不为自己争取,而如今在永兴市能帮她的就只有一個人了。
晚上七点,俞菲站在咖啡馆的路口等人。
“菲菲!”一声呼喊让她转头,人群中跑出一個女人,個子高挑,两條腿裹在牛仔裤裡显得又长又细,她冲到俞菲面前给她個熊抱,抱了好几秒才松开,然后有些不满的說:“你這個沒良心的,一走這么多年,现在才联系我,你是打算与世隔绝啊。”
面前的人小麦皮肤,笑容明媚,虽称不上漂亮,但阳光的气质绝对让人心生好感。不過她的样子着实让俞菲吃了一惊,所以刚刚她才沒能在第一時間认出她,“小岚你怎么瘦成這样了。”
井岚笑着转了個圈,“我减肥成功啦,厉害吧!”
俞菲约见的人正是自己的好友井岚,井岚是她的大学室友,记忆中的她還是個胖胖的可爱妹子,這几年不见,她竟然摇身一变成为纤瘦高挑的气质美女了,時間真奇妙。
井岚挽住俞菲的胳膊,笑嘻嘻的往咖啡店走:“来,我們去裡面叙叙旧。”
俞菲停住脚步,“别去這家了,去别家吧。”
井岚歪着头:“你不是以前最喜歡這家的咖啡嗎,我特意挑這裡和你见面呢。”
俞菲笑笑沒說话,拉着她到附近不远的小餐馆去了。
饭桌上两人聊了许久,阔别好友的俞菲心情也很是不错,相对的冲淡了今天的不愉快,最后俞菲简单的将事情和井岚說了下,想问问她有沒有可以帮忙的朋友。
井岚听完气愤不已,“就因为這個解雇你,還不给工资,也太過分了吧!這样,我有個朋友在律师事务所当实习生,我明天請假陪你去一趟问问吧。”
“谢谢你啊小岚。”
“见外啊,和我說什么谢谢啊。”
俞菲想起個事,难得有些八卦的问:“对了,你后来追上那個吴梓了嗎?”
井岚神色一顿,点点头,沒等俞菲往下问就說:“以后我再详细跟你說,现在你那個事更麻烦。”
俞菲想起,笑容也不禁敛去,再遇到這种事情,她除了疲惫,還是疲惫。
临别时她和井岚约好明天八点在地铁站聚头去律师事务所。
回到家时已近10点,桌上摆着吃完的残羹,她看了眼妈妈的房门是紧闭着的,沉默着将碗筷收拾好,洗澡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两人就到了永兴恒信律师事务所,井岚去见了她的朋友,但被告知沒有预约是见不到律师的,他们失望的走出来,井岚看到俞菲的表情对她說:“你等等我,我再去问问我朋友。”她一個人转身回去,俞菲拎着包站在门口。
远处一辆黑色轿车快速驶来停到车位,一气呵成的车技有人看到吹了声口哨。车中的男人出来,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长裤,阳光打在他白皙的脸上,衬得玉白的人发丝黑亮,眉目清澈,配着那沉静淡漠的脸孔越发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俞菲一眼便认出了此人,這就是前天为她解围的那個江先生,她的心底突然敲起了鼓。
江时戈将车锁住,直接走进事务所,路過俞菲时连一眼都沒有停顿。
显然他不记得她了。
俞菲突然心中有些恼火,脸色更加惨败,感受到深深的疲惫和烦闷。她走到角落处蹲下看着地面,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接下来要怎么办,为了回永兴市本就不多的积蓄都用光了,律师一时半会儿也见不到,酒店那边的工资要不来,下個月的生活费都成問題,還有妈妈的药钱,想到這些俞菲就觉得头疼。
脚步声由远至近,一双光亮的皮鞋停在她面前,她仰起头,再次看到那张俊美的脸,表情依旧冷漠,“你怎么在這儿?”他的声音低沉清冷,听不出他是询问還是关心。
他還是和第一次见面一样,那样沉静,那样的意气风发,即使他沒笑,也沒有穿吸引眼球的衣物,可只是這般静静的站在她面前,就能辨出他与蹲着的自己有着天壤的差距,心脏突然被刺痛。
她别過脸,语气有些呛:“关你什么事。”
本以为說完之后对方会生气离开,结果他還站在她面前。
俞菲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個赌气任性的小女孩儿,相比对方自己实在是幼稚极了。其实刚刚她說完那句话就后悔了,对方帮過自己,她怎么也不该用這种语气和他說话,压抑着心情她小声补了句:“……对不起啊。”
他沒回话。
這样蹲着和人說话实在不太好,她站起来,由于起的太猛沒有站住,身形一晃往前倒去。
江时戈立刻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她這才站稳,他的力道很大,五指包裹着她的手臂,一时并沒有放开。
直到她抬头看他,江时戈才松开手。
“……谢谢。”
他仍是沉默的望着她,薄唇抿成一條线,虽显得冷漠,但目光仍是专注的落在她身上,這隐隐给俞菲造成一种他的眼中只有她的错觉。
她很快强迫自己撇开心思,“我来這裡是想找律师咨询点事情的,可是沒有预约就沒见到,不過现在感觉自己之前想的太简单了,算了吧,”她吸了口气:“還有昨天真是谢谢你了,虽然我最后還是丢了工作。”說完她自嘲的一笑,侧头看了眼事务所门口,心想井岚怎么還沒出来。
“丢了工作?”江时戈皱眉:“怎么回事?”
俞菲愣了下,舔舔唇角,简略的将事情說了一遍,时不时的看一眼门口。
江时戈听完对她說:“你跟我进去吧,我让朋友给你解决下。”
“不用了,”俞菲低着头:“就算问了也沒用,我也沒那個時間精力打官司,就這样吧,我等我朋友出来就回去了,也不用麻烦江先生。”
“就這样吧?”他冷笑一声:“你就是用這种理由来安慰自己逃避现实?這次放弃了,下次呢?如果你经理改变主意不愿意赔偿那個女人让她去找你呢,你怎么办?你就打算這辈子在還债的日子裡人不人鬼不鬼的過了?”
俞菲傻了,只是见了一次的人竟然用這种责备的语气跟她說话,是谁都会懵的吧。
她抬头,发现对方的目光锐利如刀,看的她心头一颤。
她别過脸,咬着下唇,最后狠了狠心,說:“我沒钱打官司。”她的脸开始发热,神情中带着狼狈难堪,真恨不得马上就地遁走。俞菲在心中暗暗发誓,她日后绝不要再见到這個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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